進到正殿之後,便看到一屋子的文武大臣,粗粗看過去,全是當初寧王府邸的舊人。裴子墨也赫然其間。
而奇怪的是,裴子墨只看了青竹一眼,眼神有些複雜,然後就彷彿逃避一般的,躲閃開了。
楊樂兒很急切,跌跌撞撞的拉着青竹往正殿後的寢殿走去,所以青竹也沒機會同裴子墨有什麼交流。
進了寢殿,跪了一屋子的御醫,太子楊晟昊跪最前方,就在牀榻之前。
聽到楊樂兒拉着青竹進來的動靜,太子扭頭看了一樣,青竹看得真切,楊晟昊的臉上,全是哀傷和沉痛。
“青竹,快,快看看我父皇……”楊樂兒語氣裡全是慌亂不安,整個人都失了方寸,抓住青竹手臂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太子楊晟昊將頭微微低了一下,然後站起來,幾步走到楊樂兒身邊,將她扶住,一臉擔憂和疼惜的說道:“樂兒,你不要這樣……”
“我怎樣了?我沒怎樣啊!青竹都來了,父皇他不會有事的!”楊樂兒忽然尖叫着喊了起來,整個人都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貓一般,渾身上下,寫滿了尖銳。
“樂兒!”楊晟昊重重的吼了一聲,扶着楊樂兒雙肩的手猛的一抖,說道:“樂兒,你要堅強一點,父皇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不要讓他走得不安心。”
“你撒謊,你胡說,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楊樂兒驚聲尖叫着,歇斯底里的衝着楊晟昊拳打腳踢。
看到牀榻上的瑞寧帝,青竹自然知道,楊晟昊不是在撒謊。
瑞寧帝的屍體還沒有完全冷卻,可是他的臉卻腫脹得幾乎沒有了人形,脖子和頸項上青筋畢露,臉和嘴脣以及指甲,都呈現出一種紫黑色,鎖骨附近,已經出現了紫紅色的屍斑。
在他的心口,插着一支金釵,金釵的尖頭和柄已經完全沒入了瑞寧帝的心口。但是,心口附近卻沒有血液滲出。
青竹用棉布把金釵包了,小心翼翼的往外拔,結果那釵卻是一動不動,最後還是下了大力氣,纔將金釵拔出來。
拔出金釵,依舊沒有見到血從傷口出來。
傷口裡頭,彷彿是乾涸的一般。
見血封喉的毒,哪怕只是接觸到很小的傷口,沒有馬上救治的話,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要人命。
更何況是直接送入了心臟……
楊樂兒還在狀如癲狂的哭鬧着,青竹卻彷彿是掉入冰窟窿一般,冷得瑟瑟發抖。
沒有人告訴青竹,這是一場怎樣的刺殺,她也不想問,只是,胸口憋悶得讓人幾乎要窒息的感覺,卻在反反覆覆的告訴她,事情只怕很不簡單……
她只是一個大夫,她只想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那些隱私的事情,她都不想沾,一點都不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樂兒的忽然安靜了下來,也許是過了一個世紀,也許只是短短的幾息時間。
青竹聽到楊晟昊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樂兒接受不了父皇遇刺身亡的事情,本宮打暈了她,你與她是好姐妹,接下來有許多事情,本宮可能顧不上她,就請你照顧她一下吧。”
“啊……是。”青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可是無論她如何想要控制自己的發音,她的聲音依舊抖得很厲害。
“來人,送大公主回宮!”青竹應了之後,楊晟昊的聲音再次響起。
隨後,便上來兩個內侍,從楊晟昊的手中,接過了楊樂兒。
“縣主同他們一道,陪着樂兒回宮吧,樂兒就交給你了,不要讓本宮分心,明白嗎?”楊晟昊的話說得依舊溫和,可語氣裡頭,卻透着不容質疑的威嚴。
“是。”青竹再次低頭應了,跟着扶了楊樂兒的內侍,往外面走去。
走出寢宮,裴子墨等在門口,小聲在青竹耳邊說了一句:“不用擔心,沒事的。”
青竹忽然覺得,裴子墨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過她依舊什麼都沒問,不僅僅是因爲現在不是應該問的時機,而且她也沒有詢問的念頭。
無論如何,她與阿墨,已經是一體,阿墨總歸是不會害她的,她知道這個,也就足夠了。
其他的,都是男人的事情,她不想管,也不該管。
所以,青竹只是點了點頭,算是迴應了裴子墨。
翠微宮正殿外頭,停了兩擡軟轎,內侍扶了楊樂兒進了前面的軟轎,又請青竹在後面的軟轎坐了,隨後就沉默的擡着軟轎,離開了翠微宮。
一隊全副武裝的東宮宿衛簇擁着兩頂軟轎,往楊樂兒的居住的宮殿走去。
回到楊樂兒的居住的宮殿,楊樂兒宮中的女官和宮女迎出來,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翼翼的,把楊樂兒扶了,往正殿後的寢宮走去,直到將楊樂兒擡到牀上躺好之後,纔有人過來,給青竹見禮。
青竹也不欲同她們多說,只是微微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都起來。
女官和宮女們起身之後,就退到了角落裡頭,靜靜的站着,彷彿是木雕一般,連呼吸聲都刻意的壓得很低,整個房間裡頭,除了楊樂兒在無意識間時不時的發出來的抽泣聲之外,氣氛當真是壓抑到了極點。
七情過度皆可傷人,其中過度悲傷的危害最大,很容易傷及心肺,甚至有可能引起猝死,所以青竹對楊樂兒的情況,很是擔憂。
現在她暫時是被打暈了,可等她醒過來之後呢?
青竹揪着心,想了許久,最後從藥箱裡頭,拿了針盒出來。
雖說悲傷只能依靠調節心理來緩解,但是某些穴位,也有醒腦開竅,治療悲痛的作用,青竹要做的,就是‘點’穴順氣。
風府、天柱、風池、完骨、四神聰、神庭、本神合成頸七穴,配合百會、印堂‘點’穴順氣,可以疏通肌膚與臟腑之間的內氣,使因爲悲傷過度而受抑、受損、受挫的內腑通達,對於緩解悲痛,防治因爲悲痛過度引發的內腑疾病,有一定的療效。
青竹依次針刺了這些穴位之後,楊樂兒昏迷中無意識的哭泣和抽泣果真好轉了一些,青竹又吩咐人拿了熱水過來,用熱面巾替楊樂兒敷面,自己則坐在楊樂兒的牀頭,握着她的手,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臉上,全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