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吃了一驚, 知道兒子要去上任,首先想到的是:哪裡有銀子去謀職啊,別是借了高利貸!所以她忙問道:“晨兒, 你可別犯糊塗, 借憑多的銀子, 最後還不上, 被人逼着做壞事!”多少人就是這樣, 入了獄中,妻離子散。
李晨見他娘嚇到了,安慰道:“娘, 我可沒借銀子。您還記得五年前的那莊案子嗎?我這官位就是那位我幫着作證,從而得以洗刷冤屈的苦主花銀子買了感謝我的。”
爲了不讓別人確切的知道自己官位的來路, 李晨一早的就想借口。
而穩妥起見, 便把這官位的來路, 牽扯到當年的那人身上了。反正那人是從北邊路過,相救後, 給了謝禮,就再沒遇見過。把這事推到這人身上,就毫無線索可言,別人就算懷疑,也無法追查。
這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很久之前了, 讓李母現在想, 還真有些想不起那人叫什麼了, 對着李晨遲疑的:“那人叫什麼來着?”名字記不上, 但這是卻清楚。
一邊李晨接道:“是叫柳慶, 北邊甘州府人士,做毛皮生意的。”
柳慶啊。
坐直了身子, 李母問道:“哦,那他什麼時候找到你的,怎麼也沒聽你說過?”這麼長時間也沒露過面,這剛一露面就送這麼大的禮,李母並沒放心下來,反而比之前更加的擔心,別是在算計自己兒子。
李晨之前就想到這麼說也很令人懷疑,但他實在是沒有更好的隱瞞辦法了。
爲了圓過去,他不得不繼續謊言:“娘,柳老爺之前和我通過信,因爲彼此又不交,也沒當回事,就沒在家裡提起。沒想到他在小弟婚禮前找了來,說要送我件禮物,我推脫不要,讓他過來吃酒。可他直接往南方去了,幾天都沒音信,我本以爲禮物是說着玩的,今天他託人送了信過來,說是幫我在和泉港運作了一個九品的稽查,讓我拿了他給的印信即刻上路去赴任。”
說着,從懷裡將趙家給的一張文書和一枚印章遞給李母看,李晨道:“既然爲我謀了這個職,也算前程廣大,想着去赴任也不錯,說不定以後也是條晉升的道路,便準備着就在這兩天上路。”
話雖然是有哄騙的意思,但這也算是他的心聲,爲那位大人辦事,也是條路,說不定也能跟着發達!
就算日後不能升官,但作爲和泉港的稽查,灰色收入每年還是很多的,做個富家翁也不錯!
李母接了大印,銅質的印沉甸甸的,看着就有些威嚴,那份文書,上面的字一排排的豎着,底下蓋了紅印。她不識字,但看了這兩樣東西,也確定了自己兒子確實是有了官身,她道:“晨兒,那個柳慶爲你捐這個官身,恐怕不是爲了報當年的恩吧?”
在她看來,要報恩早就報了,怎麼會隔了這麼多年,給捐一個官身:“他想要你做什麼?”不得不防,可不能被他要挾着幹些違法的事,那樣的話,這官不做也就是了!
就知道母親不是個好糊弄,最是明白事理,李晨接着道:“他這幾年做皮貨生意賺了幾個錢,看着海船利益大,想也走這條路,但這行,向來把持在三港官員和那些大商賈、以及當地豪族手裡,想把手伸進那裡,除了投靠,別無他選!柳老爺就想捐個官,好和別人合夥出海,但他北邊的生意丟不開,家裡人手並不足,而且海商最重視的絲綢、茶葉、瓷器,都在我們南邊,北邊幾乎不出產,他就是看我在綢緞莊子當差,便想到了我。來和我約定,他爲我謀官位,我爲他把關五年的絲綢質量,那謀取官位的銀子,以後慢慢還!這條件不錯,我也就答應了。”
李母雖然心裡仍然有一絲的疑惑,但還是點頭道:“唔,你看着辦吧,爲娘這兒你就不用擔心了,回李家村,日子照常過,沒有不適的。”說這話是讓兒子外出不用擔心家裡,免得傷了心神。
李晨道:“娘,我在外邊,三年五載的也不一定回來,大概只有到了年尾,纔有可能,這次離開我也就常住那兒了。”把這話先透露了,免得長時間不回家,娘擔心。
這話說的,‘三年五載,回不了家’,讓李母擔心不已,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這千里迢迢的去陌生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就讓李母擔心死了。
做孃的,積極爲兒子籌劃:“晨兒,和泉港,離我們這兒遠着呢!鄉土人情的也不一樣,爲了平安,你到了當地花銀子買個熟情地裡的人,跟在身邊打理,免得不知道,得罪了當地的豪族。”
孃的關心,李晨很受用,他在外行走了也有幾年,最遠的也跟東家去過京城,知道沒個熟情地裡的,那麼就等着吃虧!
“娘,我省的。”
李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非常的重要。
李棟兄妹倆年紀那麼小,離不開娘,王蓮恐怕不能跟着李晨走。因此,李母非常憂心,男人在外,沒個女人操持,還不知道那日子怎麼過呢!別上頓顧不及下頓的,餓壞了身子。
提議道:“晨兒,要不爲孃的去和你媳婦兒說說,咱買個知根底的丫鬟,去外地,你也能有個溫飽飯,不至於冷飯冷粥的混着吃。”本來是想買個媽子,但兒子這一去三五載,在那麼富庶之地,免得心思壞了,妾室成羣的,亂了家,還不如就在家裡相看個老實的姑娘。
但這樣一來,恐怕大兒媳心裡不好受。
嚇得直搖頭,李晨害怕的道:“我的娘哎,你可別害我,這麼一說,蓮兒非得和我鬧騰!萬一她氣不過,跑回孃家,我哭都來不及。”表情誇張。
李晨不想妻子心裡難過,妻子爲家裡付出了那麼多,自己可得好好對她才行。再說了,以他看來,他妻子長的這麼美,性子爽利,別的姑娘哪裡能夠比的上?他有妻子就好了,其他的那些姑娘就算了,不入他的眼。
噗嗤,被兒子耍寶的樣子逗樂了,李母指着他道:“瞧瞧你那出息,還要不要面子了,這麼怕老婆,被你子女見了,還不笑話!”兒子這麼一說,李母也就沒再堅持,反正她又不是非得在兒子身邊安排侍候丫鬟,既然兒子不肯,那就算了:“這樣吧,我找人牙子給你買一個婆子,會點廚房手藝,跟着你去照看着。”
對於李晨要去西南和泉港做稽查這事,很快家裡人就都知道了,不過,他之前哄騙李母的那借口,李典和李清他們根本就不信,聯想到婚禮那日來的趙巖,知道或許就是趙家了,也只有他們家能夠運作這樣一個肥缺。兄弟姊妹圍在了屋裡,詢問着事由。
李典率先道:“哥,那趙家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需要你做什麼?”單刀直入,切入正題,沒一絲拐彎抹角的。
屋裡都是自己家人,李晨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而且他知道,自己這些姊妹兄弟聰明着呢,別想謊話蒙他們,索性直接道:“圈錢。趙家現在急需要大筆的銀錢打點,爲他們家的復起做準備,這事非常重要,按理也不應當用外人,但趙家經過當年那一場動亂,嫡系、旁系都斷的差不多了,能用的人很少,這差事便落在了我頭上了。趙少監的意思,我作爲和泉港稽查,可以爲他的船隊做掩護,運些東西。”
那東西當然不是大齊朝允許運送的貨物了。
至於說李晨爲什麼這麼清楚,那是因爲這幾天,他都在打聽趙家的事。
趙卓是監差,加上當年那場動亂影響非常大,其中的內幕至今都讓人費解。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花費多大心思,這些情報輕而易舉的就獲得了。但是,那個圈錢,是李晨自己猜測的,那份看了就被燒了的信上,隱隱透露出一個信息,趙卓所圖甚大,那麼銀錢就必須足夠。
又是趙家,李清很是厭惡,這事本來就不應當牽扯到她們這種小戶人家的。但就因爲當時的思慮不周,昏了腦子的一擊巴掌,就讓自己家處處受到威脅,不得不幹些違反本意的事。
“哥,做這事,會不會”咬了咬脣,還是把那不吉祥的話問了出來:“會不會出事啊?”想來這一番安排,定然不會是要做合乎法理的事,別最後出了問題,趙家家大業大,自己大哥出來做了替罪羊。
那就倒了血黴了。
妹妹的關心李晨很欣慰,他摸摸她的頭,道:“放心吧,那位趙大人,只要一天手持東廠權柄,就一天沒人敢得罪於他。再說了,和泉港進出的船隻,幾乎都是會多少違反當年定下的規矩的,那裡的主事者,從上到下都會爲船隻做些手腳,不獨我一個。安全着呢,你就別擔心了。”如果真的是按規矩來,那麼海商出海,還談什麼暴利?
李典讀了幾年書,年紀又大些,看問題也全面些:“哥過去和泉港,是算趙大人的手下,還是隱藏身份,算了別人的推薦?”就算是要圈錢,也定當不會擺明了身份來吧?畢竟那位趙少監,還是有幾個敵手,他們是不會坐視趙家起來的。
趙家的恩怨,隨着趙卓來此做監差,被各位想要了解他的人挖了出來,事無鉅細的,現在只要出去,隨意的打探一番,就能知道一星半點當年的事。雖然真假不知,但能夠確定的一點,從趙家還沒有恢復爵位這點來看,當年算計的人至今應當還活着,並且勢力不小,讓持掌着東廠的趙卓也要規避的人,絕對不簡單!
“是另外的人捐的銀子,這幾天大概就能僞造一份說的過去,經得起人們查的理由了。”看了弟弟一眼,李晨道。
看着弟弟欲言又止,他不在意的道:“富貴險中求,我想着,反正是逃避不了的事,還不如努力的搏一把,說不定還會有轉機,御風直上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