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沿着官道走了兩天了,因爲怕被發現,只能一邊走一邊躲,我們兩個又沒有戶籍證明,根本不敢和其他人碰面,要是再碰到壞人那就是纔出虎口又進狼窩了,就這樣沿着官道一直走,都不知道是什麼支撐着我們,鞋子一直是溼的,都不知道腳變成什麼樣了,一直趕路,之前的餅子也吃的差不多了,又不敢去買其它東西,怕留下痕跡被找到,這樣下去再找不到城鎮都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了。
我和許蘭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感覺都要走不下去了,好在有回家的念頭支撐着我們,不然都要倒下去了,這時候突然聽到前方有趕車的聲音,我倆對視一眼,趕緊旁邊躲去。
大概是這幾天趕路太累了,我倆沒有完全避開,後面還是傳來了讓我們停下的聲音,我倆又急又累,不小心都摔倒了,但還是爬起來往前走,這麼一會功夫,後面的人就追了上來,我們這才發現領頭的是一個農夫,後面跟着幾個也是莊稼人,有男有女,都是中年人,看着我們的眼光沒有敵意,卻有一份瞭然。
最後我們被兩個嬸子扶到了牛車上坐下,我倆都沒敢說話,也沒敢問他們是幹什麼的,這種情況下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多說多錯,不如靜觀其變,瞭解有沒有有用的信息。
從這些人口中我們得知他們都是附近的農民,因爲開春雪化了,家裡備着過冬的糧食也不多了,就想着能不能出來找點活做,做個短工,順便再給家裡添點糧食,從他們口中得知北方打起來了,蠻族過來搶奪糧食,因爲去年冬天格外冷,所以這場仗也打的格外兇殘,很多人受不了邊境戰亂就往南方走,想要找個不打仗的地方定居,還有丈夫戰死的女人帶着孩子離開邊境,所以這段時間來西江州的人特別多,也都過的不怎麼樣,和我們現在的樣子很像,我們是被好心人救了,他們還想把我們送到城裡安置棚裡,那裡有府衙施粥總是餓不死人的。
我想了想也覺得這是條生路,我們倆都沒有戶籍,這世道沒有戶籍的都是流民,被抓去賣了都無處伸冤,先去安置棚,那裡肯定有許多因爲逃難而把戶籍弄丟的人,這些人是因爲戰爭逃難,怎麼安置總要有個說法,我們先去那裡休整一下,看看能不能順利報案,以及之後怎麼回家,還是要好好籌謀一下,女子又不能獨自立戶,我們倆全部加起來也就我身上這些錢,還不一定能守得住,我想了很久,等我擡頭的時候發現許蘭也在看我,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出我倆的想法是一樣的。
看到城門的時候我都要哭了,真是太好了,這下有救了,雖然已經快中午了,可是城門口的守衛還在盤查行人,城門口有好多人,有部分是進城務工的,做買賣的,但大部分是和我們一樣狼狽的人,這些應該都是逃難的人,身形狼狽,有的禦寒的衣服都破了,相比較起來我和許蘭竟然不是最狼狽的。
等把我們放在門口這些好心人就進城了,不是不能送佛送到西,而是進城要十文錢的進城費,他們也不容易,萍水相逢,能帶我們這一路已經很好了。
我和許蘭在城門口站了一會,知道這些人都是因爲交不起進城費而滯留在這裡,我有二十文,但這裡人太多了,我不能拿出來,而且沒有戶籍,拿出來也沒用,反而徒增麻煩,只是這樣一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進城,萬一被那些人找到了可怎麼辦。
天快黑的時候,幾個穿着衙役衣服的人走到城門口,都是來處理這些難民的,原來這些難民有專門的路通往安置棚,只是一天只有傍晚的時候,纔有人過來安置這些難民,其它時候是沒有人管這些難民死活的,還好我們今天中午就到了,趕上今天進城,不然晚上就要在城門口過夜了。
我們跟着衙役走了很久,我們是從城旁邊的側門入的城,走的小路,走了很久,等我們到安置棚的時候,那裡已經有人在施粥了。粥棚裡並排放着三口大鍋,有些衙役在那邊維持秩序。那些難民在排隊等着吃粥,施粥棚對面有一排簡易的房子,應該就是安置棚啦。都是難民沒有那麼多講究,很多人都是不分男女的擠在一起,還有一些老弱病殘,當然,最多的是帶着孩子的女人看來今年北方的戰事還挺慘烈的。
我們這些人都餓了很久了。天氣又冷。看着粥棚都一窩蜂地往前涌去,維持秩序的衙役攔住了我們,他們安排我們到隊伍的後面去排隊,不管是這些衙役,還是旁邊的難民,都對我們的行爲沒有什麼明顯的表示,看來我們這樣的做法每天都有,他們都習慣了。
我排了很久的隊,終於吃到了熱粥。這粥不是特別粘稠,但也半碗粥半碗水,更適合我們這些餓了很久的逃難人。我和許蘭一人吃了一碗熱粥,想再去領的時候,卻被制止了。這裡的粥每人每天是有定量的,也是,這麼多難民,若是放開了吃,官府也負擔不了,只能保證人不被餓死。
等我們吃完粥,找了地方坐下來歇歇的時候,之前帶我們進城的其中一個衙役。走到了我們面前,要查看我們的戶籍,我和許蘭都有些慌了,畢竟我們倆都沒有戶籍。只能謊稱戶籍在逃難的過程中丟了。他認真看了我們幾眼,問了我們一些邊關的事,我們把今天一天看到的聽到的拼湊起來,確定的就回答,不確定的只能低下頭,裝出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相信,反正他沒有再爲難我們,轉身去問了和我們一起進城的難民。我和許蘭都鬆了一口氣。不管以後如何,眼下,這一關是過了。只是戶籍的事到底是一個大問題,如果處理不好,會當做流民發賣的。
這麼一折騰,很快就入夜了。安置棚裡有很多人,我和許蘭沒敢和他們搶好的位置。只走到了幾個帶着小孩的女人旁邊找一個地方佔一個小角落,然後在一起休息。許蘭的身上應該是沒有錢的,畢竟她的衣服都是我的,我身上倒是有一些錢,都從沈安那裡拿的,許蘭知道我有錢,只是不知道放在哪裡,這人多眼雜。我倆一直沒有找到單獨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的,畢竟我倆遭遇一樣,老家又是一個地方的,我們可是要一起走的,經這一路磨難,我們依靠着對方,共同努力,倒也沒那麼防備對方了。
好久沒睡過這麼好的覺了,大概有衙役看着的緣故,這裡超出我想象的太平沒人過來偷東西,沒有明顯的恃強凌弱。這一夜,也就太太平平的過去了,早上的粥還沒有熬好,但粥棚已經開始熬了,我和徐蘭很自覺的去排隊,也知道了這裡的施粥是早晚一次。能保證人不餓死,別的也就沒了,北方戰亂。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難民,我聽這裡之前的人說,這裡的難民最終是要被安置的。以家庭爲單位的會安排到村裡,如果能買到土地,或者墾荒成功的話。只要五年內沒有什麼打架鬧事之類的事,就可以拿到當地的戶籍,在當地繼續生活下去。至於那些丈夫在打仗的時候死了,留下的孤兒寡母,女紅好的,會安排縫補漿洗,反正這些人只要能在安置棚裡好好待着,身體也沒問題的話,這裡的府衙會給難民做好安置,當然,首先你要有戶籍,而恰恰是我和許蘭沒有的。
昨天我就想和府衙說我和徐蘭的事,但被許蘭拉住了,許蘭的意思是,我們要看看這些衙役的爲人,畢竟有些地方官匪勾結,我們一個不小心就沒有活路了。而且當地的府衙肯定是首先保護當地人。而我們兩個,本就不是難民。萬一被當成流民發賣,或者被污衊成逃奴那纔是沒地方去說理,等我和徐蘭一人喝完一碗熱粥之後。我們想去城裡面看看。但是被府衙攔住了。原來這裡的難民是不能隨便離開的,先在安置棚裡呆一段時間。確定沒有染病,才能從安置棚裡出來。於是,我們倆又回到了安置棚,
過了一會兒,昨天那個衙役又過來了,我看到他和看守我們的衙役說了幾句話,然後徑直向我和許蘭走過來。他走到我們面前,站定,然後讓我們兩個和他走一趟,說是要問我們一些逃難路上的問題,我和許蘭都嚇壞了,但是沒有辦法。我們只能跟着他走出了安置棚,我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程,發現要去的地方像是居民區,而不是府衙。我和徐蘭對視一眼,沒說話,到下一個拐角的時候,我們同時向反方向跑去,也不知背後有沒有人追過來,我們跑了很久,要跑不動了,我倆對這裡都不熟悉,不知道跑到了哪裡,看着應該是居民區,看來我們還沒跑出去,這時,一個買菜的大嬸兒從我們旁邊走過,大嬸兒看到我們。有些驚訝,然後讓我們去他家喝口熱水歇歇,說我們從北邊一路逃難過來也不容易,我和許蘭沒有辦法,和大嬸兒回了家,我們需要一個地方躲躲,衙役是地頭蛇,他現在在找我們,對這裡也比較熟悉,我們跑不過他,能有地方躲躲最好。
大嬸兒家離這兒不遠,我們很快就到了,大嬸兒把我們迎到了屋裡,給我們一人倒了一杯熱水。我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只喝了兩碗稀粥,又跑了這麼久,這會兒又累又餓,很快就把水喝完了。大嬸兒一直站在我們旁邊,我有些奇怪他怎麼一直站着,想張口說話確發現意識開始模糊,手腳變的無力,我想站起來,卻從凳子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