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明允去了外書房,林蘭和丁若妍一道出門,明珠後面追上來,親熱的挽着丁若妍的手臂,嬌笑道:“大表嫂,我許久沒去您那坐坐了,常想着您那兒的綠豆酥,饞死我了。”
丁若妍輕笑道:“這還不簡單,你什麼時候想吃了,叫丫鬟來說一聲,我叫人做了給你送去便是。”
“哈哈,我就知道大表嫂最疼我了,喝着君山銀針,配一口綠豆酥,別提多愜意了。”明珠笑道。
丁若妍莞爾:“正巧今日魏姨娘做了些點心,雖然沒有綠豆酥,不過君山銀針還是有的。”說着丁若妍轉向林蘭:“弟妹一同過去坐坐吧!”
林蘭不是不願跟丁若妍多親近,問題是明珠也去,她可不想壞了自己的心情,便含笑道:“大後天藥鋪就要開張了,還有好些事要忙,改天再來叨擾大嫂吧!”
丁若妍微哂:“我真羨慕弟妹,有自己的事可做,不像我,什麼也不會,只好整天閒着。”
“大嫂這是在笑我呢我也是瞎忙活,別的都不會罷了,大嫂琴棋書畫女紅無一不精通,我才羨慕大嫂呢。”林蘭謙虛着,丁若妍以前的才名她是有所耳聞的,不過看看婚後的丁若妍,每天也只能繡繡花,逗逗鳥,如果她和明則琴瑟和鳴,那還能花前月下,吟吟詩,做做對什麼的,可她和明則看起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自從出了碧如的事,更是每天悶悶不樂。
明珠輕飄飄的說道:“那是當然,像大表嫂這樣溫柔賢惠、博纔多學、又心靈手巧的女人豈是某些浪得虛名,只會故弄玄虛的人可比的?”
林蘭不鹹不淡道:“表妹說的極是,趁着表妹還沒出閣,趕緊跟大表嫂多學學,也修一個博學多才心靈手巧,不過最要緊的是學學你大表嫂的溫柔賢惠,將來也好覓得良婿。”
明珠氣惱:“你……要你多管閒事?”
林蘭笑的溫婉:“都是自家人,二表嫂關心關心小表妹也是應該的,可惜了,表妹表妹,若是去了這個表字,表妹什麼也不學也一樣能覓個好夫婿,如今麼……只好辛苦些了。”
明珠氣白了臉:“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我知道你還記恨着我呢不挖苦我幾句就不舒服。”
林蘭詫異道:“表妹何出此言?我爲什麼要記恨你?我這人最不喜歡跟自己過不去,不當要緊的人和事,我是從來不放在心上的。”
明珠真想撲上去咬死林蘭,這個女人,嘴巴比刀子還厲害,太討厭了。
丁若妍聞着空氣中的火藥味漸濃,忙道:“弟妹既有事要忙,那我就先不打擾了,表妹,你不是要喝君山銀針嗎?去我那坐坐吧”說罷微一欠身,拉了明珠趕緊離開。
明珠被大表嫂拉走,還憤憤然的回頭瞪林蘭。林蘭衝她莞爾一笑。
如意望着大少奶奶和表小姐遠去的背影,不平的說:“表小姐禁足了三月,還是這麼乖張。”
林蘭輕笑道:“那是因爲吃的虧還不夠大,所以長不了記性。”
出了偏門,又碰見俞蓮。
因着那點猜測,林蘭特意多看了俞蓮兩眼。一身粉紫色的暗花織錦束腰的小襖,月白繡纏枝花瀾邊棉裙,個子比來時高了那麼幾許,才十五歲的年紀,身姿已有了幾分嫋娜的韻味,粉黛略施,倒也清麗婉約,與剛纔時恍若換了一個人似的。
老實說,林蘭對俞蓮的印象不差,不管俞蓮是因爲膽小怕事還是因爲自卑心作祟,總之她在這個家中一直安分守己,警言慎行。
俞蓮見到二少奶奶,臉上不自覺的一紅,福身一禮,聲若細蚊:“俞蓮給二少奶奶請安。”
林蘭心道,好端端的紅什麼臉?她又不是二少爺?
林蘭虛扶了一把,笑道:“快別多禮,你這是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嗎?”
ωωω.ttκa n.C O 俞蓮又羞澀的點點頭。
“那快去吧老太太這會兒精神好着呢。”林蘭敷衍一笑。
俞蓮輕輕的嗯了一聲,再次福身,進了朝暉堂。
林蘭看着她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俞蓮對她的態度似乎與往日不太一樣了,好像又些怕她,又莫名其妙的臉紅。
“這位俞小姐,說話行事怪小家子氣的。“如意下意識的嘟噥了一句。
林蘭凜她一眼:“在外頭,說話還是注意些的好。”
如意自知失言,吐了吐舌頭,噤聲不語。
第二天巳時,林蘭準時在林記藥鋪等候華文柏,足足等了一個半時辰,華文柏都沒來,林蘭不免失望,難道是因爲華文柏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爲了避嫌故而不來赴約?
已經邀過一回,人家不來,林蘭是不好意思再找上門,可痘疹疫苗之事又迫在眉睫,林蘭想來想去,也沒轍,只好讓福安去京城各藥鋪問問,有沒有接過得痘疹的病人,或聽說過此事。
福安道:“二少奶奶,以往若是誰家出了痘疹都會在門上掛上紅布條,官府也會前去登記在冊,並派人將這戶人家隔離起來,不若小的去京都府衙打聽打聽?”
林蘭之所以看重福安,就是因爲他的機靈,辦事很有腦子,便道:“如此甚好,你速去問打聽打聽,若是有了消息,速來李府回稟。”
既等不到華文柏,林蘭只好先回家,吃過午飯,林蘭又把自己關在書樓翻醫書。未時剛過,錦繡來稟,說是門外有位華小姐遞了名帖求見二少奶奶。
華小姐,華家人?林蘭忙道:“你先將人帶到花廳用茶,我隨後就來。”
錦繡道:“那華小姐說想請二少奶奶出個急診,馬車就在府門口候着。”
林蘭默了默,莫非是華文柏要見她?她約他,他不來,現在又找上門來,不過事關緊急,林蘭也顧不上計較這些,叫銀柳背了藥箱跟她去一趟。
出了大門,就見門口停着一輛馬車,一位丫鬟迎上來,給林蘭福了一禮:“李夫人,我家小姐在馬車上等候,請李夫人上車。”
車伕放好了小凳子,那丫鬟扶林蘭上車。林蘭道:“銀柳,把藥箱給我吧”
車簾掀開,一人探頭出來道,溫柔笑道:“李夫人,不用背藥箱了,我那一應用具都齊全,只請李夫人走一趟便可。”又對銀柳說:“你也不必跟着了,完事了,我會送你家少奶奶回來的。”
林蘭瞧着這位面容姣好的少女眉目間確與華文柏有幾分形似,雖有些反感她這樣自作主張,但想想許是華文柏叫她來的,便配合道:“銀柳,你先回吧”
銀柳不放心,擔心道:“可是……”
林蘭莞爾:“沒事的,我去去便回。”
林蘭進了馬車坐好,車輪便滾動起來。
“李夫人,請恕文鳶失禮了,這樣做穩妥些。”華文鳶巧笑嫣然,一面細細打量這位被大哥稱爲女中華佗的李家二少奶奶,當然,她對林蘭感興趣最早卻不是因爲大哥,而是從去歲京中盛傳的李家二公子執意要娶一位農家女開始的。這位李家二少奶奶,容貌不能說讓人驚豔,看着卻很是順眼,清秀中透着一股子靈氣,溫和又不乏精明。
“是你哥要見我嗎?”林蘭微笑着問。
“我哥前日夜裡便被召進宮了,今日纔出來,得知李夫人曾找過他時,相約的時辰已過,他又忙着收拾東西,便求我來跟李夫人說明一下。”華文鳶道。
林蘭心裡舒坦了些,他並未是避而不見,而是有事耽擱了,只是……
“你哥收拾東西,難道你哥要去陝西?”林蘭問道。
華文鳶點頭道:“見過李夫人,他便要啓程了。”
林蘭愕然,這麼快?
馬車一路出了西城門,到了一處涼亭停了下來。華文鳶道:“我哥在前面等李夫人。”
林蘭下了馬車,就看見華文柏急急迎上前來,拱手道:“實在對不住,不知林兄……不知李夫人昨日相約。”
林蘭窘迫的回禮,揭穿身份後兩人見面總覺得尷尬,沒了那份輕鬆自在:“文鳶已經跟我解釋過了,幸好能在出發前見你一面。”
華文柏神情微訝,不禁也窘迫起來。
林蘭這才意識道,自己剛纔那句話很容易讓人產生歧義。乾咳了兩聲說:“我找你是關於陝西痘疹疫情之事。”
華文柏目光微亮:“李夫人是否有什麼好法子?”
“我知那邊疫情嚴重,形勢不容樂觀,立竿見影的法子我是沒有,但我有一個想法,或許可以控制疫情蔓延。”林蘭道。
華文柏眸中的光芒更盛:“願聞其詳。”
林蘭把人痘接種的想法跟他細說一番,華文柏聽着聽着眉頭時緊時鬆,說:“你這種想法很大膽,也很有新意,只是,似乎有一定的風險。”
林蘭急道:“我本想在京城尋一列病症試一試,只是眼下時間緊迫,但我相信,此法可行。”
華文柏想了想道:“我這次前去疫區,就按你的法子試一試,若是可行,那便當真是造福百姓了。”
林蘭沒想到他居然願意相信她:“你信我?”
華文柏微微一笑:“太醫院的人商量了兩天兩夜也沒商量出什麼切實可行的法子,也許就是因爲大家的想法都太保守了,只要能救百姓與疾苦,不管怎樣,都值得一試。”
林蘭隱約有個預感:“你是不是想在自己身上實驗?”
華文柏訝異與她的敏銳,笑道:“我信你。”
林蘭不知說什麼纔好:“我也信我自己,只是種痘後,身體會有不適的反應……”
“我既決定去疫區,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你的法子能讓我避免陷入更大的危險,我何樂而不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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