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隨身空間
原本以爲與孟家人是再無交集了的,元湘凝的婚事過去沒多久,元湘蓮倒是又回門來了。這回再回來時估計是之前就與桂姨娘通過口風,不知道桂姨娘使了什麼招兒,留了大老爺在院裡,倒是對她回門一事兒鬆了口。徐氏許是剛剛纔在元湘凝婚事上與太夫人餘氏有了摩擦,至今那趙遠程還未見着太夫人的面,沒有給長輩孝敬過茶,難免就顯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徐氏正爲這事兒煩着,對於桂姨娘房裡的破事兒也沒有性子去爲難,因此倒是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元湘蓮回門頭一件事連她姨娘都沒見,直接就朝蘇麗言這邊院子走了過來。蘇麗言聽到連瑤一臉糾結的神情進來說五姑娘過來了時,還有些不敢置信,她與元湘蓮實在是沒什麼交集,更何況二人之間說是仇人也不爲過,當初元湘蓮心狠手辣,還險些放了蛇要她性命,蘇麗言又一向不是個多大度,多善良之人,死死將這事兒記在心裡頭,這元湘蓮當初也是看她不順眼的模樣,最近卻是極爲詭異,元湘凝大婚那日坐過來套近乎不說,今日好不容易回門一趟還要見自己,讓她心裡不由生出戒備,忙就開口問道:
“是她一個人來的,還是帶了旁的人過來?”連瑤一邊替她整理妝容,一邊道:“就她一個人過來的,身邊連個婆子丫頭也沒跟着……”話沒說完,但輕視之意已經是十足。一個大家閨秀,雖說只是個庶出的。但好歹還是書香門第出生,沒料到如今嫁了人竟然到這樣的地步了。再加上那日元湘蓮對蘇麗言不客氣之下說的話,連瑤到現在還懷恨在心,因此頗有些憤憤不平。替她出頭的模樣:“三少夫人,奴婢覺得五姑娘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如奴婢將她打發了吧!”
連瑤就差沒直接說元湘凝心懷不詭了。雖說蘇麗言心裡也是這樣的認爲的,但她依舊是搖了搖頭,元湘蓮有事兒想要算計自己,或者說求自己,總得要弄清她的目的是什麼纔好,不然不知道她心裡的盤算,到時反倒被動。因此想了想,蘇麗言嘴角邊不由露出一絲冷笑來,伸出青蔥似的玉指,攏了攏自己鬢邊的烏黑秀髮,懶洋洋道:
“不用了。既然人都來了,還是要聽聽她說些什麼纔好,不然到了門口也不讓人進,豈不是讓大老爺記恨麼?”她說完,不由輕笑了兩聲,倚進了椅子裡頭,神態慵懶又清冷,看起來竟然與元鳳卿的眼神有幾分相似。連瑤愣了一下,聽她話裡毫不避諱的譏諷之意。不由沉默了下來。元湘蓮如今跟落水狗沒什麼區別,連元家都看不上她了,連瑤踩上幾腳也沒什麼,但大老爺卻是元府的男主子,蘇麗言是主子,在心腹丫頭面前說幾句公公的閒話。只要她不說,別人不會知道,自然是可以的,但連瑤是下人,卻是不敢這樣放肆。只是她心裡也知道蘇麗言一向不是一個粗心大意之人,說這樣草率的話估計還是另有目的的,說不準就是爲了考驗她而已。
連瑤一想到這兒,心裡凜了凜,身子壓得低了些,只是輕聲答道:“那奴婢現在就將她給請進來?”
“先等着吧,就說我換件衣裳。”雖說要見她,但並不代表立即就要見的。蘇麗言與元湘蓮之間有齷齪是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有些人給臉也是不要臉的,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不給臉的好。連瑤看她說完這話,卻是坐着沒有動,根本沒有要換衣裳的意思,也明白她不過就是找個藉口晾一晾那位姑娘而已,因此抿嘴微微笑了笑,福了一禮退了下去。直到半刻鐘過後,蘇麗言才喚了人進來。
自元湘凝大婚那日看過元湘蓮之後,已經是半個月時間了,元湘蓮依舊是那副消瘦的樣子,臉龐寫滿了艱辛,不過一雙眼睛倒還是高高在上的模樣,進來之後也沒等蘇麗言叫坐,自個兒就使喚着連瑤搬椅子。連瑤站着沒動,卻是將目光放在蘇麗言身上,元湘蓮當下惱羞成怒,自個兒挑了椅子坐了下來,一邊冷笑道:
“三嫂當真好大的面子,我如今不過是嫁出去了,回來竟然連個丫頭也使喚不得。”
對於這樣厚臉皮的人,蘇麗言忍不住怒極反笑,連眼皮兒也沒擡一下,吟吟道:“蓮姐兒也知道自個兒出嫁了?我還當你如今還未出閣呢,真是好大架子!”元湘蓮還是頭一回嚐到蘇麗言笑裡藏刀的脣舌,當下臉皮臊得通紅,對這樣出乎意料之外蘇麗言的態度與反應,頗有些不知所措,她原以爲就算自個兒囂張些,也是理所當然的呢,蘇麗言這樣低的家世,在自己面前不是應該自卑的麼?她一向都看不上這個三嫂的,更何況自己出嫁之後,夫君孟世元乃秀才,連元家都得要指望着,蘇麗言怎麼敢如此對她?
元湘蓮心裡發怒了,不由沉默下來,冷冷盯着蘇麗言看。她不說話,蘇麗言也樂得清靜,自個兒捧了書本瞧得歡喜,半晌之後元湘蓮坐不住了,好幾次欲起身,不過卻又強忍着,這樣的態度更惹蘇麗言懷疑的同時,越發沒有要先開口的意思,元湘蓮見她這副模樣,終於忍不住怒了,狠狠拍了下桌子,沒等她怒喝出聲,蘇麗言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啪’的一聲就將書冊拍在了桌子上頭,粉嫩面頰美麗無比,卻是不怒自威,她一向嘴角含着笑意,像是帶着陽光般,溫婉又細緻,給人的感覺極好,這會兒一旦笑意散去,雖說還沒擺出怒容來,但無端的就是令人心裡害怕,元湘蓮愣了一下,卻聽她淡淡的開口:“蓮姐兒已經出嫁了,既然好不容易回門一趟,就去見桂姨娘吧。我這兒不攔着了,連瑤,讓人送客!”
一句好不容易回門一趟狠狠的戳在元湘蓮心口上頭,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泄點般。當下眼圈一紅,毫無大家閨秀風範的竟然破口大罵了起來:“憑什麼說我好不容易回門一趟?雖說我出嫁了,但好歹也是元家的姑娘。你不過一個下賤商戶之女,也有資格與我說這些……”說完,嘴裡竟然一連串的污言穢語溜了出來,聽得蘇麗言歎爲觀止,連瑤氣得臉色漲紅,深怕這些話污了蘇麗言的耳朵,連忙就令人要將她趕下去。元湘蓮這會兒卻是開始耍起了賴皮來,就是坐在屋子裡頭不動彈,還口口聲聲說了蘇麗言欠她一個玉鐲子沒給,不給她就不離開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竟然連這樣厚臉皮的人也有!蘇麗言忍不住笑,看元湘蓮撒潑,想到當初她雖然有些心眼兒與手段,但好歹還不像現在一般,完全跟變了個人似的,別說節操風骨,連基本的羞恥心都少有,也不與她混鬧,任由她自個兒罵罵咧咧的。只是對連瑤吩咐道:“去讓人將桂姨娘請過來,再將這事兒回與大老爺知曉,元家的五姑娘正哭鬧不休呢,我可是沒法子將她給哄好的。”話裡就將元湘蓮簡直當作了一個三歲小兒般。
連瑤忍了笑,看元湘蓮當下嘴脣張得老大,停止了哭嚎。不由福了一禮,脆聲聲的答應了,接着要轉身出去。元湘蓮這會兒卻是多少生出些理智來,雖然剛剛她狠了心,學着婆婆的模樣哭鬧了幾次,但這會兒清醒了過來,好歹想着這是在元家,倒是不由有些羞惱,更何況她也清楚得很,要是真讓蘇麗言將桂姨娘等人叫了過來,不止桂姨娘面上無光,估計連大老爺也不會放過她,這次回孃家好不容易纔得以進門兒,要是惹了大老爺不快,下次想要再回來可就難了,如今孟家生活困難,要是不能回元家撈些油水,她可得心疼死。
權衡利弊之下,元湘蓮當下做出決定來,一個咕嚕利落的站起了身,放在捂在臉上的袖子,臉龐乾乾淨淨的,絲毫淚痕也瞧不出來,剛剛顯然是在乾嚎了,一邊瞪了蘇麗言一眼,一邊不高興的往外走:“還當你這是什麼吃香地方呢!給臉不要臉,來拜見你竟然不識好歹,不過是個商戶之女罷了……”她話未說完,就看蘇麗言冷冷淡淡瞧了過來,一雙美麗之極的眼眸裡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采,元湘蓮竟然愣了一下,心裡下意識的犯了怵,還未說出口的話也給頓住了,雙腿邁得更快了些。等到出了房門省悟過來時,才覺得有些羞惱自己竟然剛剛有些膽怯了,隨即又想到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心裡沒來由的生出幾絲嫉妒,嘴裡小小聲不乾淨的不住罵咧,遠去了。
盯着她走遠了,連瑤才鬆了口氣退進屋來,臉上露出鄙夷之色,也頗感到頭疼。元湘蓮如今竟然連麪皮也不要了,當衆這麼胡鬧,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話,對這樣的人倒是當真難辦了,推在門外不見吧,又怕她鬧將起來面上不好看,再者餘氏等人對元湘蓮怎麼嫌棄都好,可要是別人對她嫌棄了,就會覺得是看不起元家,當真是個麻煩。一想到這兒,連瑤心裡不恥,不過進屋時臉上表情卻是平靜了下來,福了一禮道:“三少夫人,五姑娘已經走了。”
蘇麗言點點頭,原以爲今日將元湘蓮得罪狠了,這事兒就算揭過了,兩人以後看見也該繞路走纔是,誰知小半月不到,她卻又回來了,不止是元湘蓮一個人來見蘇麗言,她還帶了孟世元一道,說是那孟秀才攜妻來給三嫂賠不是了。並且像模像樣的遞了貼子過來,上頭寫得文縐縐的,蘇麗言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旁,那夫妻二人貼子才送到蘇麗言手上,人就跟着過來,打着賠罪的名頭,自然蘇麗言又耐着性子見了一次。
那孟秀才根本沒有半分讀書人的斯文氣,反倒是才見屋不久,就孟浪的盯着蘇麗言猛瞧,好幾次都失了態,惹得元湘蓮醋勁兒大發,看着蘇麗言的目光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蘇麗言最後也火了,沒等這夫妻二人屁股坐熱,直接就令人將他們趕了出去,還直接給元湘蓮放了話。讓她以後沒事兒別到自己院子裡來。蘇麗言算是看清楚了,對於這樣厚臉皮的人,你跟她東繞西轉的是沒用,倒不如直接一些。狠話也都放了。誰知那孟世元卻跟個牛皮糖似的,看她沉下臉來,不止沒有惶恐不安。反倒衝她嘻嘻哈哈的笑,跟登徒浪子似的,看得蘇麗言一陣膩歪,反倒是元湘蓮倒是真恨她了,那雙眼恨恨瞪在她身上,簡直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兩個洞似的。
原以爲元湘蓮這輩子該是不登自己門纔是,只可惜蘇麗言還沒真正放心幾日。八月份的時候,那元湘蓮竟然帶着孟世元的母親一塊兒上門來了。先是正二八經的拜見了徐氏,接着纔到的蘇麗言院子。蘇麗言對這孟家人心裡不由有些煩膩了,這婆媳二人進門來時她也沒起身招呼一句,只是懶洋洋的讓人給看了座。那孟世元的母親一臉不快的樣子,但看到蘇麗言屋裡無一不精緻的傢俱,以及她身上隨意戴着的幾件首飾,雖然瞧着不出色,但看起來哪一樣都不是便宜的,眼裡就不由透出貪婪之色來:
“世元媳婦兒嫁進孟家許久了,倒是還沒正經見過你,今兒一見,果然是個標誌的。”孟世元的母親原本姓張。約摸五六十歲的樣子,頭髮梳得倒也平整,穿着一身寶藍色的緞子衣裳,許是天氣還熱的原因,她額頭冒了些冷汗,身體微微發福。裡頭內衫是被汗打溼了,那緞子衣裳看着就穿起來皺巴巴的,沒什麼氣勢,頭上戴了一套翡翠頭面,蘇麗言定睛望去時,還覺得有些眼熟,許久之後纔想起來,這正是當年元湘蓮嫁了人之後,回門時自己送的禮物,沒料到倒是被這婆子戴在了頭上,再看元湘蓮素素淨淨的樣子,跟張氏身邊的貼身丫頭似的,不由就抿了抿嘴脣,聽這張氏說完了,才淡笑道:“倒是妾身的不是了,只是不知孟夫人前來有何貴幹?”
這張氏說話頗有些失禮,她不過是元家一個庶出女兒的婆婆罷了,竟然跑到元家來說應該見自己,又不是正經的長輩,別提元湘蓮不過是個庶女,蘇麗言是正經嫡子妻室,就憑這張氏不過是個元家庶女婿的娘,也沒理由說這樣的話來。蘇麗言雖說不太在意這些,但到底入鄉隨俗,該有的禮儀她還是比較在意,就算是她心裡頭覺得沒什麼,可要是事情傳了出去,估計她得被人揹地裡笑話不懂規矩,所以張氏這話一說出口,蘇麗言神色就有些淡淡的。
那張氏微微有些尷尬,臉上勉強擠出的笑容也就沉了下來,顯然當婆婆久了,又常給元湘蓮立着規矩,頭一回碰上不理睬自己的,心裡面就有些不爽快。不過她看到蘇麗言時,依舊是強忍住了心裡的不快,乾笑了兩聲,掏帕子抹了把自己額頭的冷汗,瞪了元湘蓮一眼,元湘蓮回過神來一般,連忙拿了扇子拼命替她搖了起來。張氏感覺到冷風吹來了,臉上表情又緩和了些,才又堆了笑衝蘇麗言道:“我老婆子是個不會說話的,說錯了什麼,麗言還別與我計較纔好。”她這般大喇喇的喚蘇麗言閨名,令蘇麗言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冷冷看了元湘蓮一眼,見她表情略有些心虛,心裡一股火氣不由升了起來。
此時女子的閨名極爲忌諱被不相干的人知曉,尤其是她這樣已經嫁了人的,就怕名字傳了出去惹出事非來,元湘蓮自個兒也是大家閨秀,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平日沒少在孟家衆人面前說自己小話,而且還是不帶忌諱的說的,一想到那日孟世元來見自己時失態的眼神,蘇麗言心裡更加火大,說話不由有些不客氣了:
“孟夫人說的是哪裡話?只是妾身一向與孟家不熟,嫁進來沒多久五姐兒又是出嫁了的,不知道孟夫人今日過來是有何要事的?”她一句不熟讓張氏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但還是強忍了,蘇麗言心裡更是篤定這孟家人這回來是有所求,而且所求不小。以這張氏的性子,上回元湘蓮大婚之日還跟徐氏鬧將起來,這樣一個不好相與的人,今兒竟然能忍得住怒氣,自然可見一斑。她這麼一想,神情更是冷了幾分,那張氏原本是想套個近乎,這會兒看她表情,也不由有些惱怒,臉色微沉,不過仍舊是強忍着,開口道:
“我聽說你家裡還有兩個庶出待字閨中的妹妹,不知此事可是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