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蕭仲軒等人回來,果然不出所料,李子俊因爲這功勞,得了五品御史中丞的職務,這也算是一飛沖天。
對此藍喬沒有任何表示,這事情其實知道的人不多,沒有打仗,百姓根本不清楚此事原委,當然知與不知其實差別並不大,百姓只要能安居樂業就行,其餘的事情哪裡管得了這麼多。
所以藍喬的日子也照樣井然有序的過着。某一日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還聽說了肇心念的結局,以及李子俊曾經做過的詩,只不過輕輕一笑就拋諸腦後。
這段日子也算舒心了,杏林堂中沒有後顧之憂,藍芸熙乖乖等着嫁人,藍玉盈和工部尚書黃堅的兒子黃爾庭定了親,這門親事算起來是藍玉盈高攀,四品官員的女兒配上了三品官員的兒子,但是有藍建楚這個侯爺在,也算是勉強。
藍玉盈是大姐,按照習俗那得先過藍芸熙才行,藍芸熙婚禮在今年八月,藍玉盈不得已就定在了七月二十八,距離現在也不過就是兩三月時間。藍玉盈對這婚事也沒有多話。至於是因爲藍喬沒有回藍府不知道她的微詞,還是因爲藍玉盈很滿意這婚事那就不知了。
總而言之,就連二公主都沒有閒極無聊來找她麻煩——也可能是現在要尋那探花的不是所有沒空搭理藍喬。反正藍喬聽說,榜眼過得很滋潤,探花過得很悲慘。
皇室的幾個成員,三皇子、四皇子、大公主、二公主四個的婚事基本都定在了八月,還真是個熱鬧的八月
今年真是好日子,藍喬身邊的人都一個個被月老牽走了,被遺棄的藍喬卻無比輕鬆地做個旁觀者,準備看即將上演的一出出宅鬥,然後順便逗逗他們的產物小朋友。
等到老天爺終於想起了還有這麼個漏網之魚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七月初七。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藍喬就和何小姑、翠珠等人擺了酒菜在荷苑中暢飲。
天色有些晚,荷苑中掛着的燈籠氤氳着朦朧的光芒,月色朗照碧江,投射到水邊,反射出淡淡光輝。晚風吹來,帶來了江水溼潤的氣息。真是明月如霜,好風如水。
藍喬哈哈道:“今日的月色真好,荷苑真是無比舒暢,如不浮一大白,怎能對得住這清景無限。小姑、翠珠,你們可不要那麼拘謹,今日就我們三個,其他丫鬟都被喝退了,喝醉了也不怕。”
聽了這話,何小姑才勉強端起酒杯,輕咂了一口,即刻倒吸一口氣,這麼辣
這酒的度數不高,藍喬雖然酒量不咋樣,但這點分辨能力還是有的,也難怪,古代和現代技術不同。
“翠珠,你看小姑這麼點酒都喝不了,真讓人看不起。”藍喬鄙視道。
翠珠苦着笑,她也喝不了啊。
“郡主,您少喝點吧。”何小姑想起了上一次藍喬喝醉唱歌的情形,不由打了個冷戰。
藍喬斜眼看着她,眼中流光溢彩,嬌媚無限,聲音有些嗲嗲道:“怎麼?怕小姐我會喝醉了非禮你麼?”
何小姑咯噔一聲,差點一屁股跌坐地面,郡主又有些醉了
翠珠沒見過那情景,卻也知道藍喬有些不對勁兒,看着藍喬又擡起酒杯,往嘴裡灌,急忙拉住道:“郡主,明日裡還要去醫館,要是醉了就起不來。”
藍喬搖搖頭,半睜着朦朧醉眼,伸出一根指頭在翠珠面前晃了晃道:“我可沒醉,你不知道,我酒量可好着”
說完就掙脫了翠珠的手,酒杯已經送到了嘴邊,一隻手有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翠珠擡起頭,鬆了口氣道:“殿下,您總算來了。”
蕭宇皺眉看着她那模樣,也想起了上一次情形,有些頭疼。好在看情形,還沒有那般厲害,轉頭對何小姑和翠珠道:“你們去取了醒酒湯來,這兒有我就好。”
兩人應了聲是,就退下。
藍喬已經趁着兩人說話的機會,一口乾了杯中酒,然後就趴在大理石桌面嘴裡直嘀咕。玉杯倒置一旁,少量帶着些琥珀色的酒液流溢出來,沿着桌面蜿蜒成一條曲線。
不明白藍喬的酒量怎麼就這麼淺,何小姑不才說了三四杯就醉了。
蕭宇伸出手來,在她嘴角輕輕試了試,一抹液體就留存在了他手邊。脣瓣溫潤柔軟,磨蹭着他的手背,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手背開始往內心蔓延,最後好似一隻手鑊住了心臟,把那顆心用力的往外扯,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蕭宇猛然收回手,只捂着心臟喘氣起來。手背上的涎液在月輝中閃着晶瑩的光芒,好似寶珠誘惑着人去觸摸去親吻。蕭宇慢慢擡起手,猶豫了片刻,終究湊到了鼻端輕輕嗅,嘴角微微勾起。手背漸漸往下,就要靠到嘴邊。
“殿下,醒酒湯來了”何小姑聲音傳來。
蕭宇猛地放下手,好似被滾燙的火焰燙了,把手背在了身後,站起身,若無其事道:“你們來給郡主喂下。”
“是”何小姑和翠珠兩人應了聲,就上前來,一個拖住了藍喬,讓她靠在了自己身上,另一個已經輕聲道:“郡主,喝了醒酒湯就好。”
藍喬依稀被叫醒,不耐煩嘀咕道:“喝什麼醒酒湯,我都沒醉”
“是,是。你沒醉,醉得是我們”何小姑真沒好氣,只得抽搐嘴角哄騙。
藍喬睜開眼,看見蕭宇在眼前,不由撐着冰涼桌面往蕭宇身前湊道:“蕭宇,你是蕭宇,你看,你看,我都認識你,我是不是沒醉?我還知道什麼是醒酒湯,我是不是沒醉?”
蕭宇不敢看藍喬模樣,只盯着地面道:“嗯,嗯,姐沒醉。”
酒香噴在他面頰,讓蕭宇臉紅心跳,好在夜色不夠明,沒被人看見,礙着何小姑和翠珠在場,蕭宇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掙脫開,離得藍喬遠了,正色道:“姐,快喝了醒酒湯,今日有要事。”
何小姑和翠珠聽到蕭宇說有要事,更不敢耽擱,藍喬聽了這話,也是眼明心亮,就沒在掙扎,乖乖喝了,靠在石桌子上休息,何小姑和翠珠拿了衣衫給她蓋了,怕夜風涼,着了寒,又弄了個靠枕在石桌子處。兩人才遠遠站了等候。
蕭宇紅潤已經退卻,臉上顯得有些焦慮。只盯着藍喬一眨不眨,藍喬神色安詳,面色紅潤,夜風吹來,空氣中傳來蟬鳴蛙叫,靜謐而祥和。蕭宇焦躁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只靜靜看着藍喬,時光就好似停留在了這一刻,喜歡一個人,不和她說話,就是這樣靜靜地看着她也是幸福。
蕭宇還小,縱然明白自己喜歡藍喬,可不得說出口的感覺已經讓他隱隱知道了痛苦的滋味。這種甜蜜而痛苦的感覺,隱秘而心酸,心酸而幸福。讓人慾罷不能,就算知道是毒藥,也只想深深沉迷。
蕭宇閉了眼,他不是小孩了,特別經過了今次南方三州乾旱的事,他的心思已經絕對不再是普通的小孩兒。以往他還幻想着有一天能和藍喬一起,可如今他知道,人言可畏,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好名聲時候,百姓能把你捧上天,能把你當成神,能讓你無往而不利。如果名聲壞了,你就是過街老鼠。大哥一定不會允許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大哥的大業
還有,這樣的壞名聲,姐弟苟合的壞名聲,藍喬能承擔麼?他能看着她被人構陷麼?
放棄成全尹大哥和她
蕭宇的心猛然一抽,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一閃,刺痛了他的心臟,就被他強行壓下。片刻後,又慢慢的冒了出來,他不能這般自私,一次次毀了藍喬的幸福,他不能蕭宇深深呼氣,才能壓制住這升騰起來的疼痛。
成全狠狠拍在了大理石桌面,掌心通紅,蕭宇猛地站起身,轉過頭去。
遠處站着的何小姑、翠珠被蕭宇的動作嚇了一跳,見到他站起身來,徑直走到了她們身邊,道:“郡主醒來,就讓她迅速到偏廳找我,我有要事。”
“是”
藍喬只感覺躺在小舟之上,晃晃悠悠浮浮沉沉,突然之間小舟被激浪翻倒,她沉入了水中,嗆鼻的河水猛然間灌進鼻中,讓她無法呼吸。
陡然間睜開了眼,藍喬坐直了身子,有些茫然看着周圍的一切。
起得太急,頭有些疼,藍喬摁住了太陽穴,何小姑已經快步過來,對藍喬道:“郡主,殿下剛纔離開,說等您醒來就快去見他,有要事”
藍喬這纔回憶起先前的事情,她並不是很醉,所以也還記得清楚。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頭疼好了些,她才點點頭道:“我就去”
穿花拂柳,藍喬來到偏廳,偏廳黯淡,蠟燭照着整個室內,晃動着蕭宇的影子。他揹着手看着偏廳牆面,那裡有一幅圖,江山如畫。這影子被蠟燈拉長,人也顯得格外高大,背影中有一種堅定的力量,彷彿可以扛起整個世界。
藍喬笑了笑,看到弟弟長大,作爲老姐,其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