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這羣幕後的人早知道這些野獸與葉家關係的存在,所以想進山搜捕它們呢,只是這小黑也賊精,還知道化整爲零的策略,不止是自己等成年猛獸分成幾股,還將這小小黑給送了過來,讓明繡幫它養着,自己則是帶着野獸羣躲來躲去,沒讓這羣黑衣人給逮着,估計這人獸之間仇恨也大發了,今日一副不死不休的結局,他去時已經結束得差不多了,那匹黑色的豹子危險異常的站在最高處看着他,那時冷冷的眼神,一副隨時欲擇人而噬的模樣,現在想起他心裡還有些犯怵,那兒情景也十分恐怖,野獸們有死傷,可是黑衣人幾乎是全滅,看得他這樣一個活了大半輩子,不知道見識了多少情景的人險些都吐了出來。
令他佩服的是,周瑞寧不止是沒吐,反倒還十分冷靜的命人打掃戰場,又掀開了那些黑衣人的面巾,確認沒有了活口,才準備離開,那隻黑豹子就領着獸羣不遠不近的跟在周瑞寧一羣人身後守衛着,鄭老道也怕出麻煩,因此一路護送着周瑞寧進了京城才離開,那些獸羣早在還沒進京都大門時就被那隻黑色的豹子率衆離開了。
鄭老道怕明繡等人擔心,也沒敢耽擱,悄悄隱在身後直到看周瑞寧進宮之後,才直接折了身回來,這一路來回奔波,就算衆人是快馬加鞭,他回程時也是跑得快了,依舊是用了幾個時辰的時間,但周瑞寧總算是安全了。、
明繡聽到這兒,心裡軟乎乎的,沒料到小黑不止是如今還安靜的守護着她,連自己的兒子,也是三番兩次蒙它相救,這份感情,已經不能用語言形容出來,甚至它將兒子送過來。也估計是存了想讓小小黑守着她的心,不然以小黑的機智與警覺,能帶着大部隊逃過這些高手們的圍捕,不可能養不了一個兒子。今日小小黑的舉動。也正是印證了這一點,關鍵時候,還是它救了自己一命。明繡沒想到,自己小時那無意間的一片心軟,跟小黑之間結下這種緣份,往後竟然會連着救了自己和兒子兩回,她心裡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看鄭老道滿臉疲憊的樣子,隱下了心裡的感動與欣喜,撐着周臨淵的手站起來,看他後背傷口已經凝固成一片,血都變成暗色,上頭沾了些雪水凍結成了冰,四周沒沾血的皮膚已經變得有些慘白了,倒是有些心疼了起來:
“鄭爺爺。您這傷口得好好處理一陣,那大夫應該還沒走,過會兒讓他給你收拾一下。縫好之後再上藥……”
“不!”鄭老道一聽有人要在自己背上動針線,寒毛一下子立了起來,老頭子這輩子不怕動刀動槍的,年輕時候也經歷過不少陣仗,可是任人在自己後背上頭,將他身體當成布一般的來縫,他卻有些受不了,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想到一個老頭子拿了針線在自己後背陰險的笑着比劃,鄭老道臉色有些僵硬。乾笑了兩聲,站起來就想逃:
“沒什麼大事兒,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一些小小的傷口,哪用得着這些。”
明繡看他這模樣,哪一些小孩子怕打針吃藥完全沒什麼不同。忍不住就想笑:“傷得這麼嚴重,鄭爺爺你可別跑,不然我這心裡也放不下。”她說到後來時,眼圈有些發紅了,不是平日威脅鄭老道的模樣,不過見她要哭,鄭老道更是焦急得原地亂跳,有些着急想哄她,卻又不知道從哪兒哄起,平日這姑娘兇狠狠的樣子,標準刀子嘴豆腐心,還真沒見她哭過幾回,可偏偏她一哭,自己就手足無措,沒有哄小孩子的經歷,只能哭喪着臉保證:
“不逃不逃,乖繡兒別哭,鄭爺爺不逃就是了。”他說完,看明繡抹了抹眼淚的樣子,沒有再繼續哭下去,鬆了一口氣,可是想到過會兒要被人家綎針線的情景,後背又開始發麻起來,連原本已經凍到麻木的傷口,這會兒都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
周臨淵看明繡恢復了精神的樣子,鬆了一口氣,見鄭老道活蹦亂跳的,就是受了傷,也沒有精神萎靡,也更放心了些,這麼一會兒功夫,開水已經是送來了,葉明俊幫着鄭老道將後背沾了血的衣裳撕開,拿了帕子擰了熱開水,替他將後背的血污洗了去,鄭老道坐着渾身不自在,想扭動,又看明繡還帶着淚光的眼睛,又勉強忍住了。
他後背的傷口十分嚴重,從左肩頭直直的捲到後腰處,幸虧砍得不深,沒傷到骨頭,只是一些皮肉傷而已,瞧着嚇人,不過卻是沒什麼大礙,養兩天就成了,只是傷口處已經是有些泛黑了,不知道是不是凍的,周圍皮膚卻是蒼白得厲害,葉明俊替他清理乾淨了,想了想,明繡又讓他取了些白酒出來給他清了毒,原本以爲這老頭子害怕打針,被這酒一抹應該呼天搶地纔是——以他平日完全沒有絲毫大人長輩風範的情況看來,他是極有可能做出這樣不要尊嚴的事情的,誰知出乎明繡衆人意料之外的,白酒抹到他後背消毒時,鄭老道笑嘻嘻的樣子,沒有哭得鼻涕眼淚縱橫,倒是令明繡有些吃驚,多看了他兩眼。
鄭老道被看得有些尷尬,不過想想自己平日確實沒個長輩的樣子,這會兒也難怪人家將自己當成了小孩子一般,乾笑了兩聲,摸了摸鼻子,接過周臨淵早就命人遞來的乾淨衣裳,是件青色絲綢的,因怕粗布衣裳掛了他後背的傷口,特意拿的一件自己還沒穿過的新衣裳遞給他,老頭子嫌棄了一陣,還沒穿上,外頭有人回話,說是大夫過來了。
進來的大夫約摸已經五十來歲左右,滿頭花白的頭髮挽在頭頂上頭,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裳,是被一個三大五粗的護衛一路半拖半挾在腋下弄過來,進門口時纔將他放下,老大夫身子十分消瘦,身上揹着的一個沉重黃梨木醫藥箱子,壓得他背脊好像更彎了一些,他剛一被那漢子放下。就原地轉了兩圈,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絲兒沒有因爲奔跑而,顯然一路都是被人這麼請過來的,他身上大部份被擋得很好。腰下一截沒有掃花,除此之外,渾身上下都沾了些雪沫子,唯有那乾淨的一塊胳膊形狀,十分引人注目,那大夫一被放下來,好不容易站穩之後。就伸出手指,指着那手上還捆了繃帶的漢子,氣得眼珠子都險些滾落出眼眶來,麪皮漲紅,怒聲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明繡看着好笑,卻見到將大夫斜着挾進來的人,正是受了傷的杜銘。他這會兒身上還裹着紗布,許是一路跑過來,白色的紗布還在往外頭滲着鮮血。幸虧精神看起來還算尚可,剛剛帶着這大夫一路狂奔過來,這會兒面對大夫的指責,他開始呵呵傻笑了起來,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倒是讓明繡頭一回看清這已經認識許多年的老護衛來,這傢伙也是一個拌豬吃老虎的,看他傻笑成這樣子,心裡指不定比誰都精明,那大夫看他這模樣。氣得半死,卻是不好再繼續指責下去,只能自個兒鬱悶着,拿他沒辦法,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只是看到自己腰上一截乾乾淨淨的。渾身上下卻是沾滿了雪渣子,又氣不打一處來,剛剛有人過來傳話說是要他來醫診病人,本來他一大把年紀了,腿腳不便,走得就不快,也不知道這莽漢子前一刻還半死不活的,一聽到這命令,立馬就從牀上跳了起來,挾了他就走,老頭子一路的掙扎,跟他比起來,無異於細胳膊擰不過粗大腿般,這輩子還從沒這麼丟人過,被人挾腋下給一路顛顛的弄了過來,一把老骨頭都險些給他弄散了,一想到這些,又對杜銘怒目而視:
“年輕人,不要以爲你跑得快,這刀子可是有毒的!跑得快,你這傷口毒性就竄得快。”
“老爺子,我知道您醫術高超,剛剛都給我和我媳婦兒解了毒了,再說我不是考慮到您醫者仁心,也怕您擔憂病患了,一時焦急之下才用了不當的手段,反正您老心慈,又不會和我計較,就算毒竄得快,老爺子您也有辦法的。”杜銘憨厚的笑了兩聲,一邊還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抓了抓後腦久,一副表現得全是爲別人着想不計感恩報答的模樣,氣得老大夫鬍子都險些翹了起來,面對他這張笑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能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聲,黑着臉朝鄭老道那邊走了過去。
明繡還真怕這老大夫支撐不住了,看他臉色青白的樣子,簡直是比受了傷的鄭老道看起來情況還要糟,回頭看到這大夫滿身青色衣裳上頭沾着的雪花,只餘腰間那一塊胳膊印特別乾淨,忍不住就想笑,瞪了憨笑的杜銘一眼,咬了咬嘴脣,這纔回頭衝這滿臉不快,還喘着粗氣的老大夫道:
“大夫別跟他計較,他就這性子而已。”說完,還看了杜銘一眼,見他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不過精神還算好,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那老大夫餘怒還未消,聽明繡這麼說,也不好同她一個小婦人計較,只是點了點頭,看杜銘的神色還有些不善,接過下人遞來的熱茶,喝了一大口,青白的臉色才稍稍好一些,被人帶着跑這一陣子,杜銘跑着倒是活動了筋骨,一路跑來,這麼大雪他也不冷,自己被人挾着,那寒風颳在臉上跟刀子似的,再加上緊張與羞憤,更是覺得寒冷,那雪沫子飄在身上,凍得他不住打冷顫,這會兒喝了熱茶兩隻快凍得沒了知覺的手才稍好了一些,一想到這些,他又瞪了杜銘一眼,跺了跺腳,雙手在茶杯上頭又捧了一陣,接了下人遞來的熱帕子擦了擦臉和手,才坐到了鄭老道身邊。
剛剛這大夫說那傷口有毒的時候,明繡心裡就害怕,看到鄭老道那傷口不正常的黑紫色,老大夫看過,果然說是中了毒,幸虧鄭老道內力好,一路誇來跑去的,這毒也沒擴散,反倒都被他凝固在傷口那一塊兒,他自個兒早就察覺了的,有了防範,並不嚴重,至少比起杜銘等人的情況來說,傷口看着雖然大和嚇人,但是實際還不如杜銘嚴重。老大夫一邊在心裡感嘆着這老頭子身體好,一邊心裡卻是有些忐忑,葉家的情況這附近十里八鄉是出了名的,葉家兄妹也是有名的好人。平日對鄉親們也是多有幫助,也不知道從哪兒惹來了這些禍事兒,說不定人家是看他們家有錢,來了些劫財的強人,葉家家大業大也這麼多人受傷,不知道會不會其它村子裡也會受此災禍。
明繡不知道大夫心裡的胡思亂想,只是看他臉色凝重。不由有些擔心,連忙開口問:
“大夫,我家鄭爺爺這傷……”
“老爺子這身體倒是好,比起某些只知道會出蠻力的人,好了許多,沒有大礙的,夫人請放心就是。”老大夫還在對剛剛杜銘的冒犯耿耿於懷,說話時意有所指的恨恨瞪了他一眼。又冷哼了一聲,小心的替鄭老道放出後背的黑色毒血,又清理了剩餘的毒素。這傷口瞧着嚇人,不過這老大夫也沒要提縫針,本來鄭老道練武之人恢復力就不錯,再多加針線進去,說不定容易感染髮炎,到時反倒麻煩,鄭老道鬆了很大一口氣,看着這瘦弱的小老頭子,豪邁的拍了拍人家的肩膀,險些將人家給拍得趴在了椅子上頭。這纔拿了周臨淵的衣裳,鑽進後頭廁所去換了。
“今日就勞煩大夫在葉家住一晚吧,我們這兒受傷的人多,又是中了毒,怕半夜有個什麼事兒,還要勞煩您老人家呢。”明繡雖然聽他說鄭老道沒什麼大礙。但心裡仍舊是放心不下,因此開口讓這老大夫留下來,一想到那些黑衣人,不止是手段毒辣,而且還在刀上抹了毒藥,簡直是心腸狠厲,就恨得牙癢癢的,到底還是有些擔憂,因此提議讓這老大夫在葉家住下來,這會兒她倒是覺得自己家裡住着雖好,可到底還是不如京城方便,一個命令,御醫院裡的老頭子們一天到晚的待命,比現在這麼多人受傷,卻只得一個醫術好些的老頭子守着,來得要方便許多。
老大夫一聽明繡這話,本能的就想拒絕,想也不想就搖了搖頭:“老夫年老體邁,恐怕不能勝任這事兒。”葉家人強人來,這麼多人還受傷,萬一人家又去而復返可怎麼了得,就算人家不回來了,他這老胳膊老腿兒的,今日折騰了一天了,上午被人請過來之後,到現在還沒歇一下,就除了剛剛喝的那口熱茶,肚腹裡還沒進過東西,他年紀大了,這樣下去吃不消,銀子雖然好賺,可也要有命去享用才成。
“大夫何必過謙,這十里八鄉您的醫術都是出名的,今日還請多加費心,我自不會虧待了您。”明繡衝他微微笑了笑,這會兒自己這兒許多人都受了傷,自然是不能放他離去,尤其是受傷的人還中了毒,他要一走,半夜出了什麼事兒,她再找人可就不方便了。
那老大夫聽她這麼一說,臉色當下就變了變,勉強笑了笑,還想拒絕,明繡卻是坐在沙發上頭,溫和的衝他笑了笑:“大夫果真要走?”
聽她這麼一問,那老大夫想也不想的就點了點頭,原本看樣子明繡是不會放他離開的,誰知明繡見他不願意留下,反倒是笑了出來,十分客氣道:“既然大夫要走,咱們也不好強留,杜銘,你就好好兒的送這位老人家先下山去吧。”她說完,仰頭看了傻笑不已的杜銘一眼,說到好好兒的送他下山時,故意咬重了字,那老大夫一聽那傻大個兒點頭,又憨笑了兩聲,就覺得後背發麻,要是自己這麼一路被他挾下山去,估計這了一輩子的形象也得毀了,當下臉色大變,表情有些不好看,卻是說不出話來。
鄭老道穿了衣裳出來時,正好就聽到明繡乖巧的模樣,一副爲老大夫着想的心情,當下笑得腸子打結,看着那老頭子一臉不滿的模樣,更是笑得厲害,也顧不得後背的傷勢,剛剛纔包紮好了,就趴坐在椅子上頭笑。
“夫人客氣了,老朽自己一個人去回去就了。”剛剛纔說過自己身子不好,這會兒老大夫一時間都找不到藉口回絕明繡的好意,看她笑意呤呤的模樣,硬着頭皮拒絕。
“管你廢話這麼多!”周臨淵今日擔心受怕,這會兒好不容易放心下來,卻見這老頭子看病也推三阻四,早不耐煩了,他一向是個霸道任性的人,這兩年雖然性子收斂了一些,可是骨子裡到底沒變,見老頭子不住拒絕,忍不住就冷笑了兩聲:“如果不願意留下來看病,那麼就當做亂黨,一併扭了送官府去,拿二叔的貼子,我倒是不相信,這縣令還敢徇私枉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