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儀震怒的拍着桌子說:“幾個蒙面的刺客全給梅儔的家將殺了,你們是怎麼辦事的?就沒捉住一個活的?”侍衛全不敢出聲,過半晌方有人低聲稟道:“回皇上,當時刺客刺向李娘娘,我們上前阻止,沒想刺客是不怕死的,一股子要同歸於盡的拼命勁,所以只得出了狠手殺了,梅宰相的家將剛好趕到,把剩下的幾個也一併殺了。”
唐子儀厲聲說:“人死了,還有屍體呢!叫人仔細檢了屍,看看有什麼線索沒有?一羣廢物!”
揮退了衆侍衛,內侍報太后來了,唐子儀忙迎了出去。
太后問:“查到什麼了?”唐子儀搖搖頭說:“死無對證了。”太后淡淡說:“梅宰相下手真快。”唐子儀疑惑的說:“母后懷疑是梅宰相干的?”太后嘆口氣說:“沒有真憑實據,也不好亂說。皇兒,你多點提防他吧!”說完便回宮了。
唐子儀初登帝位時,多得梅儔的協助,因此才納了梅傲雪爲妃,且很快封了貴妃。因生母是“北順國”之人,他這個皇位並不是輕易得來的,朝中有些大臣本是支持他的皇弟的,自他登上皇位,一些反對者自是貶的貶,死的死,所以對於梅儔的忠心自是頗爲看重,不想梅儔漸漸坐大,成爲心中的一根刺。
在未穩固自己的皇位之前,唐子儀是不會輕易動梅儔地。但這次他傷的是李月荷,若是有了真憑實據,他便不會再忍下去。
在世人眼中,皇帝本身便是權力的代表,是道德正義的化身;臣民會毫無條件的崇拜他、聽從他、忠於他;認爲他是真龍天子,是天上派下來的。臣民既能輕易的迷信君主,這也使君主迷戀權力不能自拔。只要有機會。誰都想過過皇帝癮。
問完話後,唐子儀又來到明月殿中,見李月荷還是沒有醒,不由責問太醫:“怎麼還沒醒來,都多少天了?再不醒來。你們也不用來了。”
太醫嚇得全跪在地下不敢起來。
蘭蘭看着昏迷中地李月荷。再也忍不住,一手撥開面前的小宮女,衝到宮殿外,才一到門口,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好人就有好報嗎?一向禁止自己想太多的蘭蘭。在這刻卻對一切起了深深的質疑!
幾個小宮女見蘭蘭蹲在地上,臉深深埋在手裡,一陣又一陣壓仰地嗚咽聲悶悶地迴盪着。淚水不斷從她的指縫中滑落,不由也悲從中來,放聲哭了出來。
直到碧玉啞着聲音出來喊:“人呢,快進來服侍!”蘭蘭才止了嗚咽,一擡頭見小宮女哭腫了雙眼,便問:“你們一向只管掃地。懂得什麼?怎麼也哭?”小宮女擦了擦雙眼說:“聽裡邊的姐姐說娘娘小產下來的孩子。已看得出是一個男胎了,想起娘娘平素慈下。不想遭此變故,我們也深感傷心啊!”蘭蘭一邊擡步進門,一邊說:“以後快休提那胎兒的事,有人提,你就說我不讓提,大家忘了這件事,只盼娘娘快點好起來。”
蘭蘭一進殿,忙趕到李月荷牀前絞了毛巾幫她擦臉,忽看見李月荷眼皮跳動,還喃喃地說了一句:“孩子!”忙告訴了唐子儀和太醫。太醫又忙着上前診脈,唐子儀站到李月荷牀前,哀痛的看着李月荷。
李月荷只覺時冷時熱,在昏迷中似是夢見自己生了孩子出來,不禁有點奇怪,還不足月,怎麼就能生了呢?錐心、撕裂、各種痛疼交替着。生完之後似是不再那麼難受,又陷入了更深更深的夢裡。夢裡有爸媽地嘮叨、有同學朋友的笑語、有前世裡一切久違的東西!李月荷留戀夢境,久久不願醒來。
耳邊一陣又一陣的呼喊,她不耐吵嚷,終於微微睜開了眼睛。入眼處是一雙佈滿紅絲的眼睛,再細細一分辯,原來是唐子儀。
李月荷微微一笑,心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接着慣性把手撫向小腹上,忽然腦海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抖索着掀開袍子,把手撫向肚皮上,觸手處扁塌塌,鬆軟軟,原先隆起的、光滑地、稍硬地肚子怎麼變樣了,孩子那裡去了?
眨了眨眼,李月荷發覺這不是夢,一霎時,才感到腹中空洞洞,手中空洞洞,胸中空洞洞,腦中空洞洞。一個半綻開的微笑僵死在臉上。
原來心痛到極點卻是麻木地、遲鈍的、沒了感覺的。
唐子儀見李月荷眼神黯淡了下去,接着變得空落落的沒了焦點,不由大急,叫道:“月荷,月荷……”
明月殿的人愁悶無比,李月荷自醒來後便不再說話,也不大肯吃東西,衆人用盡了一切方法也不管用。
這天,蘭蘭想到了一個辦法,叫宮女把粥端了上來,然後附在小榮佳耳上說了幾句話,小榮佳在蘭蘭的示意下,忙拿了湯匙,從碗裡舀了半湯匙粥,遞到李月荷嘴邊說:“娘,你吃點吧!”李月荷斜靠在牀上,兩眼呆呆的看着牀欄上的雕花,這時聽到小榮佳懇求的聲音,不由怔了怔。
蘭蘭在旁邊哽着聲音說:“娘娘,你再不吃點東西,這身子可怎麼好起來?”小榮佳乖覺的把粥又遞到李月荷嘴邊,李月荷見小榮佳胖乎乎的小手在自己眼前晃動,半湯匙粥也晃盪着,似乎隨時會得傾倒在牀上,心裡一酸,張開口抿了湯匙裡的粥。小榮佳再接再勵,又餵了幾口,蘭蘭拿着碗站在旁邊,見李月荷終於肯吃東西了,不由滾下淚來。
李月荷又勉強吃了幾口,搖頭不要了,小榮佳轉頭看蘭蘭,卻見蘭蘭擦淚,奇怪的問:“娘已吃了呀!你還哭什麼?”蘭蘭小聲說:“吃了我纔開心!”小榮佳點頭說:“原來開心也是要哭的!”一衆侍候的宮女也悄悄鬆了一口氣,娘娘若再不吃東西,只怕她們這些人也逃不了罪責。
蘭蘭把碗遞給宮女,自己上去幫李月荷把擁在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一些,又令人絞了熱毛巾來擦臉。正忙着,內侍報皇上來了,衆人忙跪迎了。唐子儀一進來,只揮了揮手令衆人平身,便側身坐在李月荷的牀沿上。碧玉自指揮衆宮女去擺了茶果上來。
唐子儀問碧玉:“太醫來診過了嗎?怎麼說的?”碧玉忙回道:“一早已來診過了,還是說氣血兩虧,得好好補養才行。”
唐子儀問完,見李月荷臉色還是黃黃的,嘆道:“愛妃,你也保重自個的身體,你要有個什麼,小榮佳靠誰去看管呢?”說完便撫了撫李月荷的頭。
李月荷軟綿綿的靠在牀欄上,這時忽說:“我有好些天沒洗頭了,頭上都是頭油,你不要摸我的頭髮!”唐子儀搖了搖李月荷的手臂喜道:“愛妃,你肯說話了,你肯開口就好。”
碧玉悄悄示意衆人退下去,眼睛裡卻不知不覺充滿了淚水,顧不得拭淚,卻拉了小榮佳的手說:“小公主,我們去花園裡摘點花來插花瓶裡吧!”說完拉了小榮佳也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