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前腳剛走,何大鈞的房門就被一腳踹開,陳明楚帶着人衝了進來。
看到地上躺着的何大鈞,陳明楚一摸他脖子,眼中射出凌厲的目光,他朝後面一指:“趕緊追,沒跑遠。”
一步慢,步步慢,等76號的人追到後面,早就沒有了人影。
接到報告的陳明楚,臉色鐵青,暗暗懊惱,還是來遲一步。
在伊文泰舞廳,何大鈞槍殺陳培文後,又出現神秘槍手,當時陳明楚很興奮,覺得踩到了軍統的尾巴。
然而,陳明楚很快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軍統爲何要這樣做?是對何大鈞的支援?還是對他的不信任?
仔細一想就能明白,軍統一定是對何大鈞有所懷疑。是懷疑他的能力?還是懷疑他的忠誠?
想到這個問題時,陳明楚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何大鈞暴露了。
雖然他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但只有這樣,後面的兩聲槍響,纔有最合理的解釋。他顧不上再去法租界緝拿槍手,帶着手下直奔順康裡。哪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從何大鈞的死狀,以及房間的情況來看,他可以斷定,殺何大鈞的人,與殺曹炳生是同一人。
胡孝民其實並沒有走遠,他雖然非常謹慎,但並不膽小。謹慎強調的是處事方式,膽小則是做事的態度。膽小之人都很謹慎,但膽大之人,同時也會很謹慎。
胡孝民對周圍的地形,勘察了好幾遍,熟悉無比。就算有人追出來,他也能安然脫身。
從何大鈞的房子離開後,他在後面的巷子裡待了一會,看到追出來的人後,才迅速拐到了蘇州路。在震源裡的口子上,遇到了兩名巡捕。
胡孝民計上心來,迎面走了過去,“慌張”地喊:“順康裡殺人了!”
除掉何大鈞,是錢鶴庭交給他單獨執行的任務,剛纔敲門的人,是敵非友。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76號的人,喊巡捕去,正好可以讓他們狗咬狗。
“噓噓!”
陳明楚聽到門外的警哨,顧不上再在房間搜查,帶着人馬上離開了,沒與巡捕碰上面。
就算他是76號的人,在公共租界也沒有執法權。哪怕是日本憲兵隊的人,也必須在中央捕房的協助下,才能搜捕抗日人員。
如果他留在案發現場,會被巡捕當成兇手抓回巡捕房。到時候,還是得請日本憲兵隊來撈人。
陳明楚帶着手下,無奈地從後門離開。他們離開的時候,繞回來的胡孝民就在不遠處望着。
胡孝民對陳明楚的身材和步伐較爲熟悉,哪怕後巷光線較暗,他一眼也認出了陳明楚。
胡孝民幾次摸向腰後的手槍,但每次手碰到槍都縮了回來。陳明楚是軍統的暗殺目標不假,但現在的環境,不適合出手。至少,這不是胡孝民的行事風格。
十拿九穩的事,胡孝民都不會幹,他要十拿十穩!
在這裡開槍,不僅無法保證陳明楚必死,而且還會引來何大鈞房子的巡捕。
除掉陳明楚的機率只有五成,被巡捕發現的機率有三成,順利離開的機率也只有八成。任何一條,都不符合胡孝民的辦事原則。
況且,胡孝民覺得,陳明楚還可以發揮作用。
確定陳明楚的身份後,胡孝民悄然離開,他的任務已經完成,再留下來毫無益處。
胡孝民能安心回家睡覺,陳明楚卻不行。他沮喪的回到76號,主動向孫墨梓請罪。
看到何大鈞的屍體後,陳明楚才明白一件事,自己被軍統耍了。這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陳培文主動送給了軍統,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何大鈞,也被軍統除掉了。
陳明楚失落地說:“主任,現在可以肯定,軍統早就知道了何大鈞的身份!”
作爲專職對付軍統的第一處長,竟然落入軍統的圈套,實在是奇恥大辱。陳明楚相信,給他帶來羞辱的,正是潛伏在76號內部的“木先生”。
還有那個兇手,殺人乾脆利落,這是他第二次殺自己的人了。不,很有可能是第三個。他懷疑,陳培文也有可能死在這個人手裡。
他也很懊悔,如果自己能更早點識破軍統的圈套,何大鈞不僅不會死,還能抓到殺害何大鈞的兇手。他就會知道殺害何大鈞的兇手,是不是與曹炳生案同一人了。
孫墨梓皺起眉頭:“何大鈞的身份,除了你之外,連我都不知道,軍統又是知道的?”
陳明楚緩緩地說:“我懷疑,是上次中央旅社的行動。”
自己還是太不謹慎了,第一次愛仁裡7號撲空,就應該警惕,第二次中央旅社再次撲空,還是沒引起重視,這才導致何大鈞被殺,陳培文身死。
孫墨梓馬上想來了:“你的意思,上次何大鈞提供的情報,其實是軍統的甄別行動?”
陳明楚隱約有些擔憂,嘆息着說:“應該是這樣,自從李公樹到上海後,軍統行事風格大變。”
軍統一向只熱忱行動,如果發現內奸,第一時間會處理掉,絕對不會讓內奸多活一天。可這次軍統不僅讓何大鈞活了,還讓他活了那麼久,以至於得知何大鈞要暗殺陳培文時,自己還傻傻地把陳培文拋了出去,以爲何大鈞可能贏得軍統進一步的信任。
陳明楚甚至能想象,此時的軍統,一定在放肆的嘲諷自己。
孫墨梓看了陳明楚一眼,意味深長地說:“現在最重要的找到這個木先生。”
種種跡象表明,木先生就潛伏在76號。陳明楚沒端掉新二組沒關係,但要是找不出木先生,恐怕沒辦法交待。
陳明楚說:“主任,我有一個計劃,但需要主任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