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巡捕帶出餐廳,謝牧歸都沒想通,事情爲何會變成這樣。胡孝民是鄉下人,又是上門女婿,巡捕應該幫自己纔對。再說了,胡孝民打了自己,於情於理都不對,怎麼他一點事沒有?
謝牧歸越想越不通,像是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一樣。謝家在上海灘也是有點地位的。無論是政府還是幫會,都能搭上關係。
既然巡捕不幫自己,謝牧歸決定自己幫自己。他打電話喊來家裡的保鏢魏琛,讓他替自己出氣。
“少爺,這種事我出手的話,人家很容易找上謝家。”魏琛看着謝牧歸臉上的淤青,猶豫着說。
能一巴掌扇出這種效果的,他一個人未必能打得過。他只有一個人,又沒帶傢伙,如果又吃了虧,不但面子上過不去,恐怕在謝家的飯碗也保不住了。
謝牧歸嗤之以鼻地說:“一個鄉下人罷了,你還怕他?”
魏琛搖了搖頭,苦心勸道:“我是不想給謝家添麻煩,當然,如果能多叫幾個人手更好。主要是怕他跑,有人動手,也得有人堵他才行。”
“好吧,你去喊人,我來出錢。喊的人一定要有勢力,費用不在乎。”謝牧歸眼中射出陰毒的目光,他希望能當着顧慧英的面,將胡孝民狠狠的修理一頓。
魏琛馬上說:“這沒問題,我去喊邱爺出面,整個上海灘的人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謝牧歸催促道:“趕緊打電話,越快越好。”
胡孝民與顧慧英在這裡吃飯,最多一個小時吧?謝家與顧家是生意夥伴,總不能去顧家動武吧?他只是想在顧慧英面前好好表現一下,還做着以後一親芳澤的夢呢。
“你不應該動手的。”顧慧英優雅地切下一小塊牛肉,輕輕送到嘴邊,朱脣輕啓,貝齒微張。
“有的時候也要發泄一下。”胡孝民不以爲然地說。
謝牧歸如果知道,胡孝民之所以出手教訓他,只是爲了緩解心理壓力的話,一定會更生氣。
“是哪個小癟三敢對謝少爺動手?”
顧慧英正要說話,突然一個粗鄙的聲音響起。
回頭一看,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子快步走了進來。他身邊跟着謝牧歸,而身後更是跟着五六個身着黑衣,着寬腰帶,一臉凶神惡煞的男子。
“邱爺,就是他,一個寧波來的鄉下人,還是個上門女婿。”謝牧歸指着胡孝民,神氣活現地說。有人撐腰,說話的聲音都不一樣。
“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邱爺走過去,準備伸手去抓胡孝民。
然而,胡孝民回頭看向他時,邱爺的手突然尷尬地停在了半空。
“你就是邱爺?”胡孝民打量了一下邱炳奎,他還以爲謝牧歸會叫什麼人來呢,原來是杜公館的邱炳奎。
他藏在餐巾下的手,其實已經掏出了手槍,不管對方來多少人,他都不怕。既然發了脾氣,就得有收拾爛攤子的能力。
“胡……先生,怎麼是你?”邱炳奎臉色變得極快,剛纔還滿臉怒容,突然之間變成諂媚,朝着胡孝民點頭哈腰。
旁邊的人都看傻了,他的手下原本還把刀拿在手裡,現在拿也不是,收也不是。
最震驚的莫過於謝牧歸,得知魏琛請來的是杜公館的邱炳奎,他心裡狂喜,以爲胡孝民這下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哪想到,才幾分鐘,事情就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他癡呆地望着胡孝民,又疑惑不解地看着邱炳奎,這他娘辦的什麼事啊。
後面的魏琛則暗暗苦笑,果然,這一腳踢到了鐵板上。連邱炳奎都不敢得罪的人,謝牧歸吃了熊心豹膽敢去招惹人家?
“今天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走吧。”胡孝民拿起桌上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趕走一羣蒼蠅。
“多謝胡先生。”邱炳奎連連鞠躬,他差點死在胡孝民手裡,對他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這他孃的哪是什麼鄉下人?簡直就是殺人不見血的魔王!
“啪!”
走出西餐廳後,邱炳奎一把拉過謝牧歸,又重重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邱炳奎是含怒出手,打斷了謝牧歸兩顆牙齒:“你想找死,拜託別拉上我!”
“走!”邱炳奎一揮手,帶着手下離開了。
魏琛在旁邊看着,也不敢開口,邱炳奎等人走遠後,他纔過來扶着謝牧歸。
謝牧歸吐出一口血水,他的門牙斷了一顆,滿臉是血,看着很是恐怖。但他的聲音卻很懦弱,他一臉迷茫的問魏琛:“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魏琛嘆息着說:“少爺,估計你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他也很懊悔,胡孝民的氣質一看就非一般人,謝牧歸眼光也太淺了,看看人家的氣度,坐在那裡穩如泰山,這種人是能隨便得罪的嗎?
謝牧歸兀自嘴硬:“他一個鄉下來的上門女婿,有什麼不能得罪的?今天是我吃虧了好不好?魏琛,你是不是被人收買,胳膊肘兒怎麼老往外拐呢?”
魏琛暗暗嘆了口氣:“我是不想讓少爺吃虧。”
“我今天吃的虧還少嗎?胡孝民給了我一個嘴巴,你請來的邱爺,不分青紅皁白,下手更重!我就不信,上海灘沒人能收拾得了胡孝民?你給我放出風,給錢,一千不行就五千,五千不行就一萬,老子就是要出這口氣!”
魏琛提醒道:“少爺最好聽我一句勸,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人家已經不計較了,我們再揪住不放,恐怕會吃虧。”
謝牧歸冷冷地說:“我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這件事你要不想辦,我就換個人辦。但是,以後你就不能在謝家待了。”
魏琛無奈地說:“明天我去找幾個朋友問問。”
胡孝民並沒在意謝牧歸的態度,邱炳奎離開時,他看到了謝牧歸眼中的不甘。這種養尊處優的少爺,哪吃過這樣的大虧?
所以,胡孝民決定,讓他把虧吃夠,以後就不會那麼張狂了。
藉着西餐廳的電話,胡孝民給板本一郎打了個電話。他跟板本一郎是朋友,讓他辦點事情,還是不成問題的。
“你在跟誰打電話?”顧慧英以爲胡孝民是去洗手間,卻發現他在櫃檯打電話。
“板本一郎。反正沒事,弄點錢花花。”胡孝民微笑道。
“你要動謝牧歸?”顧慧英聰慧過人,馬上猜到了胡孝民的想法。
胡孝民的貪婪超乎想象,謝牧歸得罪了他,肯定沒好下場。甚至,謝家都要倒黴。
“不是我要動他,而是人家未必肯放過我呢?與其後發制人,不如先下手爲強。”胡孝民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