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孝民詳細彙報了自己在上海的工作,從制裁曹炳生,到打入顧家,再到給顧慧英當擋箭牌,以及自己用掮客爲掩護、認識夏忠民、協助夏忠民對付陳明楚。
一邊低聲彙報,胡孝民不時掀起窗簾觀察對面巷子的情況。對面的巷子偶爾有人走過,但都捂着鼻子繞過自行車。
張曉如聽着胡孝民的彙報,越來越驚奇。他沒想到,胡孝民到上海短短的一段時間,竟然幹了這麼多工作。
接近顧慧英、打入76號,都是在鋼絲上跳舞,稍不注意,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胡孝民輕聲說:“趙仕君讓我三天答覆,我希望能得到組織批准。”
張曉如沉吟道:“省委剛剛發出《深入普通地開展反汪鬥爭》的指示:要把反汪鬥爭同黨的中心任務聯繫起來;要經常研究汪派活動的範圍、手段及其欺騙政策;要擊破汪派欺騙宣傳,使羣衆不受其影響;同時要防止在反汪鬥爭中暴露息,並在鬥爭中鞏固和擴大黨的基礎。根據省委指示精神,我可以代表組織,批准你加入76號。但是爲了你的安全,我們以後見面要更隱蔽。”
胡孝民拿出一把鑰匙,說:“我在延年坊7號租了套房子,可以把那裡當成死信箱。”
張曉如搖了搖頭,把鑰匙推了回來:“爲了你的安全,我不能進入那裡。如果真要傳遞情報,我會放進延年坊7號,並在巷口留下暗號。”
他被76號情報處跟蹤,如果不查清此事,怎麼敢輕易與碼頭聯絡呢?他是碼頭的聯絡員,有義務更有責任保護碼頭的安全!
碼頭打入76號,已經非常危險,怎麼還能給他增加危險係數呢。
胡孝民一臉疑惑地問:“如果我有情報,應該怎麼傳遞給組織呢?”
張曉如沉聲說:“你不是經常出沒酒樓茶館麼?在那裡設立死信箱,設置好後我再通知你。在此之前,我們不再直接見面。”
胡孝民鄭重其事地說:“擋手同志,如果組織真出現叛徒,我可以從特工總部查找線索。”
如果真的能加入76號,對查找內部叛徒會有很大幫助。
張曉如再次拒絕:“你不但要潛伏在軍統,還要打入76號,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查叛徒的事,還是交給其他同志吧。”
胡孝民急道:“可是……”
張曉如鄭重其事地說:“你目前最大的任務,是在76號站穩腳根。任何任務,都沒有這個任務重要。”
如果胡孝民不能站穩腳根,所有的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胡孝民嘆了口氣:“好吧。這些東西怎麼辦?”
他自然知道“擋手”的決定是正確的,自己如果能進76號,首先要做的是站穩腳根,要比特務還特務,比漢奸還漢奸。
張曉如沉吟道:“槍、配槍證、證件我拿走,錢包你自己處理。”
胡孝民掏出錢包,有十來塊錢:“錢包我處理,錢你拿一半走。”
張曉如語重心長地說:“如果拿了錢,不真成了搶劫麼?”
他這是變相提醒胡孝民,要永遠記住自己是一名共產黨員。搞地下工作,也得注意政策和紀律。
胡孝民理直氣壯地說:“這是我們的繳獲,難道我們的部隊,繳獲的戰利品還要還給敵人嗎?我們在同興酒樓的飯錢,剛纔坐汽車,還有這瓶酒,以及這房錢,不都得從敵人那裡繳獲麼?”
張曉如的意思,他自然很清楚。可身在孤島本就生活不易,再要打入敵營,更得利用一切資源。
只有與自己同志在一起的時候,胡孝民纔會表現得像一個共產黨員,其他時間,他都會是一個特務,一個漢奸,一個貪婪而自私的漢奸特務。
張曉如語重心長地說:“好吧,你可以從敵人的繳獲解決經費。但是,你必須時刻記住,自己是一名共產黨員。”
胡孝民鄭重其事地說:“從入黨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下定了決心,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爲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到底!”
張曉如緊緊握着胡孝民的手,激動地說:“我們都要爲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到底。”
胡孝民突然問:“這次組織爲何突然主動聯繫我?”
張曉如嚴肅地說:“這種事怎麼能問呢?對了,剛纔你說在當掮客,還在做糖精生意?”
胡孝民搖了搖頭,隨口說:“我暫時沒門路,只是爲了掩護工作罷了。”
張曉如緩緩地說:“我倒是知道有人要糖精。”
胡孝民眼睛一亮?“真的?”
張曉如離開後,胡孝民過了一會才走出房間,還去前臺退了201房間。
走出遠東旅社時,胡孝民看了一眼對面的巷子,張揮還趴在在自行車上。胡孝民暗暗嘆息一聲,他原本想把張揮的自行車也拿走,一輛自行車能賣幾十元呢?但處理自行車卻是個麻煩,爲了不留下線索,只好忍痛放棄。
胡孝民走出遠東旅社後,很快消失在人海。他步行、坐人力車、再步行,確定身後沒有尾巴後,纔到了益壽坊。路過死信箱時,他在死信箱迅速放了一份情報,再沿着巷子回到延年坊7號。恢復原樣後,從後門悄無聲息地離開。
打入76號,是胡孝民與錢鶴庭制定的最新入角炮計劃。他只需要向錢鶴庭彙報最新進展就行,剩下的計劃,錢鶴庭會全力配合。
加入76號的程序其實很簡單,填寫一份志願表和誓詞表就可以了。誓詞很簡單,餘誓以至誠,參加和平反共建國運動,絕對保守秘密,遵守組織紀律,如有違背,願受嚴厲制裁。謹誓。監誓人:趙仕君。介紹人:夏忠民。
第二天上午,胡孝民獨自去了76號。先給夏忠民打電話,拿到趙仕君的條子後才能進去。要不然,他就算進得了二道門,也到不了高洋樓。
這次,胡孝民纔有機會看到76號的全貌。上次參加舞會,只知道這裡很大,對內部構造不甚瞭解。這次不但可以仔細看,不懂的地方還能問夏忠民。
極司菲爾路76號原來的第一道大門被拆除,第二道門改建爲中式牌樓,牌樓橫客上刻有“天下爲公”四個藍底白色大字。兩側牆上各開一個槍孔,架上兩挺機槍。
進入大門的東側,新建了南北對向的兩長條二十多間平房,頭首兩間是76號警衛總隊長兼第一特務大隊長吳世強的辦公室,對面是審訊室。其餘的是警衛大隊駐地,及各處室的辦公地。
二門之內的西邊斜對過,是一座三層洋樓,稱爲“高洋房”,想進高洋房的人得有別在衣領後的特殊標誌。
走上樓梯,迎面是穿堂和樓梯。一層東邊第一間是會客室,裡面有兩個交際花作爲接待員。會客室後面是一個裡外間,外間是電話接線間,有三個男接線員分三班輪值,兩個交際花有時也來幫忙;裡間是儲藏室。
會客室對面是大菜間(餐廳),裡面有門通向後面的會議室,會議室也是新參加“76”號的特務的宣誓室。
二層東邊,會客室的上方是孫墨梓的辦公室兼臥室,不過他只住在附帶的浴室裡。孫墨梓的房間對面是趙仕君的臥室。兩個臥室之前爲趙仕君的辦公室,但孫墨梓也放了一張辦公桌,但從不去辦公。
趙仕君的臥室左邊,有一條狹長的走廊通向客房和高洋房以西的大禮堂。另有一條甬道通向後面吳世強的臥室,甬道旁有兩間專關女犯人的小囚室。
三層的兩間爲犯人優待室,在樓梯口有鐵柵欄,有專人把守。
高洋房前是一座很大的花園,花園西邊的一個大花棚被改爲看守所。花棚西邊新建了一座兩間的樓房,作爲電務室,電臺設在這裡。花棚前面是一座三間的平洋房,建築形式新穎,作爲日本憲兵督導之用。
高洋房西邊有一座三間兩進的石庫門樓房,後來打通了樓下的房間,天井搭上玻璃天棚,搭了一個講臺,改爲大禮堂,
“76”號西鄰華村是一條死衚衕,召開六大時被佔用,作爲代表的住所,後來作爲“76”號、肅清委員會、汪僞國民黨中央社會部的高官的住所。爲此把華村的弄堂門封閉,在“76”號西牆開了一個便門,華村出入須經“76”號大門。
到了高洋房後,胡孝民在會客室見到了76號的交際花之一柳娜梅。當真是長得婀娜多姿,凹凸有致,曲線玲瓏,還是個白俄混血,**碩臂,天藍色的眼睛射出攝魄鉤魂的目光,一般人真把持不定。
幸好,胡孝民是二班的。
見到趙仕君後,胡孝民當即表示,願意加入組織,參與汪先生的和平運動。
在宣誓室宣誓之後,胡孝民又去了二樓趙仕君的辦公室。
夏忠民與胡孝民並排走着,輕聲說道:“孝民,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趙主任辦公室的。”
胡孝民忙不迭地說:“這是我的榮幸。”
趙仕君微笑道:“如果人人都有你的覺悟,和平反共建國就更容易取得成功。”
ps:以前發現待在家裡是一件幸福的事,現在才發覺,一點也不適應,加之身體剛恢復,碼字速度很慢,今天只有一章,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