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胡孝民繼續在同福裡監視。這樣的監視,其實枯燥無味,既不能大聲說話,也不能好好休息,房間的窗簾還不能拉開,唯一的消遣就是抽菸。
胡孝民站在窗口,悄悄拉開一側的窗簾,一邊看着張揮給的那本特務工作之理論與實際,一邊時不時的觀察着對面的情況。
上午他已經通知了錢鶴庭,想必對面12號的兄弟,應該有所警覺纔是。當然,12號的人不會今天就搬走,76號既然只是監視,並不需要擔心。
76號除非是綁架,否則不能隨便抓人。光天化日之下,他們也不敢。只要大聲呼救,附近的巡捕馬上就會來解救。到時候被抓進捕房的,將是76號的特務。
怕就怕76號搞綁架!
胡孝民原本以爲,這是一個平淡而無趣的下午,但就在傍晚時,黃也文突然派人來通知,讓他明天回一科報到,執行其他任務。
胡孝民不滿地說:“科長,我是你的人,黃也文憑什麼命令我?”
嘴裡說得很多義氣,但胡孝民心裡其實很樂意。他知道黃也文手裡有一箇中共的案子,調自己過去,很有可能是爲了中共案。
張揮白了胡孝民一眼,沒好氣地說:“人家纔是科長好不好?我就是一副科長。”
胡孝民的話,張揮聽了暖洋洋的。但黃也文的命令,他也不能違抗。黃也文不僅是他的上司,也是唐東平的心腹。就算是趙仕君,也要給唐東平幾分面子的。
胡孝民苦着臉說:“不去行不行?”
如果答應得爽快,或者一副很樂意執行的樣子,肯定要得罪張揮的。至少,張揮心裡會不舒服。
張揮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見胡孝民一臉不服氣,張揮解釋道:“你是個生面孔,他可能需要你執行特別任務。”
他其實也捨不得讓胡孝民離開,胡孝民忠直可愛、聰慧好學,做事願意吃虧,也很大方,經常請他吃飯,說的話也很中聽,很對他的胃口。再過段時間,兩人就能建立牢固的關係。
胡孝民疑惑地說:“這麼快就會給我任務?”
張揮叮囑道:“早點回去吧,明天直接到科裡報到。你來科裡後,還沒見過黃科長吧?”
胡孝民的不情願,讓他下意識將胡孝民視爲自己人。雖然與胡孝民只相處了幾天,他對胡孝民已經很是認可。
胡孝民佯裝不滿地說:“我是科長的人,黃科長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管如何,表面上還是要敬重的。”張揮笑了笑說道。
“好吧,我就去應付一下。”胡孝民“苦笑”着說。
胡孝民自然不能回去,他得去光州飯店與錢鶴庭接頭。從同福裡離開後,他先回了九如裡5號。雖然天色暗了下來,可胡孝民並沒因此而放鬆謹慎。
相反,他比白天更警覺。黑暗雖有利於隱藏行蹤,但如果有人跟蹤的話,更難以察覺。
化了裝後,胡孝民先步行,再坐人力車,又坐出租汽車。到光州飯店附近後,又步行了幾分鐘,確定身後沒人跟蹤後,才進了光州飯店。
房間沒退,胡孝民也不用從大門進,他從後門進到光州飯店,趁前臺夥計沒注意,悄然上了樓。
在轉角處,胡孝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輕輕咳嗽了一聲。
果然,很快有個人探出頭。雖然化了裝,但胡孝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錢鶴庭。一個人再怎麼化裝,但眼神是很難僞裝的。
胡孝民就特別注意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一個人的內心活動,經常會在眼神中表現出來。只有內心也真正變成另外一個人,才能真正的僞裝自己。
“你怎麼在樓道里等我?”
到房間後,胡孝民問錢鶴庭。
自己在哪間房,錢鶴庭是知道的。只要看房間有沒有開燈,就知道要不要進來。作爲新二組的組長,錢鶴庭的表現很不專業。
錢鶴庭急切地說:“事情太急,知道嗎?陳明楚讓劉方南幫忙幹掉你。同時,他還準備給你安上中共臥底的帽子。”
他本在附近,但天黑之後,實在等不及,直接進了光州飯店。
胡孝民嚇了一跳:“讓劉方南幹掉我?劉方南爲何要聽陳明楚的?”
其實他更吃驚的,是陳明楚要給自己安一頂“中共臥底”的帽子。如果胡孝民不是地下黨,他自然不用擔心。可偏偏他就是地下黨,剛剛潛伏到76號,如果讓陳明楚“誤打誤撞”,那才冤呢。
錢鶴庭苦笑道:“重慶想策反鄭士鬆和陳明楚,鄭士鬆提出,必須先釋放陳明楚的家人以示誠信。重慶已經答應,讓陳明楚的妹妹轉道香港來上海。而陳明楚提出,在他妹妹沒來上海前,讓劉方南拿出誠意,幫他做這件事。劉方南不知道你的身份,以爲只是陳明楚想得到顧慧英罷了。”
胡孝民冷靜地分析道:“陳明楚上次誣陷夏忠民爲木先生,甚至還想除掉夏忠民,結果沒成功,自己也被迫離開76號。要不是孫墨梓保他,陳明楚恐怕進牢房了。這說明陳明楚考慮問題欠妥,小事都做不好,遑論刺汪這樣的大事。其二,他們稱要釋放陳明楚的家人,後又要除掉我泄憤,說明他們沒有大義。至少,私心比大義重要。與這樣的人合作,絕非易事。”
錢鶴庭搖了搖頭:“策反鄭士鬆,是劉方南提議,戴老闆點了頭的。”
胡孝民鄭重其事地說:“既然是主任點了頭,我無條件執行。”
臨訓班出來的學生,爲討好戴立,不稱他爲先生或老闆,而是以主任相稱。臨訓班對戴立而言,相當於軍統的黃埔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