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義雄看到了陳佐成的聯絡員,這個地下黨很狡猾,一邊走一邊說着話,他的人想圍上去,發現街上到處都是巡捕。
在這裡動手,只要對方高喊一聲,不僅抓不到地下黨,搞不好還會被巡捕帶走。就算他亮明身份,說不定會被氣憤的中國人教訓一頓。
中國人在日軍佔領區表現得很順從,可他們在租界卻不知從哪裡涌現出那麼大的愛國情操,碰到日本人,真敢揍。
也就是說,這次接頭,渡邊義雄看到了地下黨,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離開。過了福煦路就是法租界,兩邊的里弄跟迷宮似的,小短腿的日本特務,進去繞兩圈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無奈之下,渡邊義雄只好找到陳佐成。他學着地下黨的做派,也在馬路上也陳佐成見了面,向他問起剛纔的事情。
陳佐成輕聲說道:“讓我在法租界育才初中隔壁的小旅館臨時落腳。”
地下黨對他早有安排,這說明對他還是信任的。有了這個情報,他可以向渡邊義雄交差了。
渡邊義雄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
有了這個情報,對地下黨的聯絡員脫梢,他也沒那麼在意。畢竟,明天他們還會見面。這次在小旅館,更方便動手。
渡邊義雄身形肥胖,個子又不高,還有日本人典型的螺旋腿,與陳佐成在一起,隔着很遠都很明顯。
回到憲兵隊後,渡邊義雄被特高課林少佐訓斥了一頓:“跟蹤這種事,連中國人都能做好,你們身爲大日本帝國的精英特工,爲何沒跟住?還是說,你們連中國人都不如了?”
渡邊義雄朝林少佐重重地鞠了一躬,肥胖的身軀比往常彎得更低一些:“明天地下黨會通知陳佐成,是密捕的好機會。”
今天沒跟往地下黨的聯絡員,明天還有機會。抓住聯絡員後,陳佐成繼續轉移,搶在地下黨懷疑陳佐成前,摸清地下黨的交通線。
林少佐問:“要不要特工總部情報處協助?”
渡邊義雄搖了搖頭:“不必,他們只會添亂。”
這件事從頭至尾,他就沒想過讓特工總部參加。陳佐成是共產黨內線的消息,必須嚴加保密。趁着共產黨沒意識到陳佐成再次叛變之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林少佐又問:“那個舉報電話的來源找到了嗎?”
之所以會懷疑陳佐成,是因爲有人向憲兵隊舉報。那人很肯定,陳佐成就是共產黨的人。
渡邊義雄輕輕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只知道打電話的是個女的,中年口音。說完陳佐成的事情,就掛斷了電話,都沒提及報酬的事。”
憲兵隊對這樣的舉報,給予的報酬非常豐厚。很多中國人,不相信警察局和特工總部,他們會剋扣獎勵。
林少佐沉吟道:“要找到這個女人,她知道陳佐成的身份,對我們非常有用。”
渡邊義雄應道:“嗨!”
“那個又矮又胖的是日本憲兵隊特高課的大尉,叫渡邊義雄。”
渡邊義雄並沒注意到,他與陳佐成的交談,也落到了有心人眼裡。在哈同路口一處二樓臨街窗口處,有一男一女正在悄然觀察着街上的場景。
陳佐成與地下黨交通員的接頭,落在他們眼裡。交通員被日本特務跟蹤,藉着街上的巡捕才脫身,也落在他們眼裡。原本他們準備跟着陳佐成,哪想到渡邊義雄突然出現,讓他們大吃一驚。
說話的是男子,他叫唐偉達,是江蘇省工委書計。對面的女性,正是陳佐成的老婆華蒙梅。
看到丈夫與日本特高課的人交談,華蒙梅的心沉到了谷底。
自從得知陳佐成被柳娜梅拉攏叛變後,她就決定與陳佐成離婚。然而,陳佐成身份暴露後,向她表示了深深地悔意。
華蒙梅滿臉都是絕望,喃喃自語道:“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唐偉達嘆息着說:“陳佐成意志不堅定,日本人對他稍加用刑,恐怕就招架不住。”
華蒙梅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堅定,望着陳佐成越走越遠的身影,鄭重其事地說:“我服從組織的任何決定!”
唐偉達沉吟道:“組織上有個艱鉅的任務要交給你……”
胡孝民只是推斷陳佐成可能出現問題,極有可能投敵。陳佐成已經開除黨籍,投敵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渡邊義雄不是撬開了他的嘴,也不會把陳佐成留在憲兵隊協助調查了。
跟往常一樣,胡孝民閒暇時,依然會去九風茶樓。今天顧慧英沒再跟着他,這讓他更自在。
不管顧慧英是什麼身份,她跟在身邊,都會讓他更加警惕。
胡孝民看到坐在人力車腳踏上的馮五目光一直跟隨着自己,似乎想跟自己說話,卻又張不開嘴,他主動打着招呼:“五哥,生意好不啦?”
馮五輕聲說:“還過得去。胡先生,我妹回來了。”
胡孝民心裡一動,問:“哦,她在哪?”
馮五輕聲說道:“在光州飯店202。”
胡孝民點了點頭:“知道了。”
他並沒有馬上去光州飯店,跟往常一樣,還是進了九風茶樓。與馮香蓮見面的事,得特別謹慎才行。
按照紀律,他不能再與馮香蓮見面。可馮香蓮曾經是他的交通員,又讓馮五傳話,他懷疑是不是組織上讓馮香蓮給自己臨時擔任交通員?
在九風茶樓待了一個多小時,胡孝民才駕車離開。光州飯店是他原來與錢鶴庭經常接頭的地方,自從錢民新回重慶後,胡孝民就很少來了。他曾經跟馮香蓮說過,如果有緊急情況,可以來這裡。
之所以選擇光州飯店,是因爲胡孝民化裝之後,可以從廣慈醫院的南門進去,從北門出去,穿過馬路就到了光州飯店。
在光州飯店外面,胡孝民觀察了十幾分鍾。就算化了裝,他也在外面轉了一圈,確定沒有異常後,才走進飯店。
到202房間後,他用兩重兩輕敲了敲門,很快,房門打開,正是馮香蓮。
胡孝民走進房間後,問:“你怎麼回來了?”
馮香蓮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是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