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區不讓王淑珍回重慶,胡孝民其實也能理解。王淑珍有這麼好的關係,上峰怎麼捨得讓她走呢。
原本上海區要重新給胡孝民派內交通,被胡孝民拒絕了。
新二組作爲一個獨立的外勤單位,無需與上海區頻繁彙報。就算是王淑珍擔任內交通,也是接受命令和彙報任務情報。
接受命令可以通過電臺,彙報任務和情報也能如此。如果真有特別重要的情報,可以通過死信箱嘛。
王淑珍會發報,問題就簡單了,把電臺架了愚園路433弄5號就是。有胡孝民和顧慧英的關係,誰也不敢去搜查這裡。
除了電臺,特別緊急的時候還可以用電話嘛。
總而言之,只要王淑珍不再與區部接頭,她暴露的風險就少了很多。寧可事情繁瑣一些,也不要爲了圖方便而增添危險。
王淑珍的半退隱,讓胡孝民反而放了心。他是個凡事總喜歡往最壞處要的人,以前就總在想,王淑珍擔任內交通,一旦失手被捕應該怎麼辦?
如果落到巡捕房手裡還好些,顧家通過關係就能弄出來。就算落到76號手裡,他也能想辦法。但如果落到憲兵隊手裡,事情就麻煩了。王淑珍一旦暴露,可能會讓他和顧慧英跟着暴露。
範桂榮特意到九風茶樓,向胡孝民報告:“處座,朱子明死了。”
胡孝民淡淡地說:“死了就死了嘛,通知家屬來領屍,限定時日沒來,扔到城外亂墳崗就是。難道說,一個軍統人員,還想着要風光大葬不成?”
範桂榮提醒道:“施健吾最近經常不在科裡,估計憋着氣要大幹一場。”
朱子明的真實身份,他心裡其實很清楚。朱子明監視胡孝民、監視柏記米號是真的,但要說他是抗日者,就有點扯了。
可他得罪了胡孝民,被亂加一頂抗日分子的帽子,也是咎由自取。
如果只是頂撞上司,或許只會被責罰。監視上司,意味着背叛,只能用血的教訓,才能讓別人不敢再步後塵。
胡孝民微笑着說:“沒事,苗刃之不是當了情報一組長麼?施健吾的事情不向我們報告,一定會跟苗刃之說的。”
範桂榮一愣,馬上明白了胡孝民的意思,一臉欽佩地說:“苗刃之是處座安排的?高啊。”
胡孝民解釋道:“當時也沒問你的意見,想先看看苗刃之的表現,沒想到他跟施健吾還真能搞到一塊。”
範桂榮恭維道:“處座辦事機密,是我學習的榜樣。”
施健吾確實憋着一股氣,他頻頻與吳順佳見面,只有一個要求,必須辦一個軍統案。吳順佳告訴他,軍統新二組最近只有一個目標:法租界公董局秘書處的翻譯董樞。
然而,這個案子是情報四科在搞。原本情報四科派了十五人日夜分班保護董樞,軍統根本沒機會下手。
董樞心疼每個月兩千多的費用,提出中止合作,自己聘請保鏢。軍統得知後,覺得機會來了。
施健吾覺得,這倒是自己的機會。他也到九風茶樓,向胡孝民提出,要接手董樞的案子:“處座,既然你把吳順佳交給了我,新二組的行動,是不是得由我來負責?”
胡孝民提醒道:“你剛到一科,對下面情報組的情況還不是很熟悉,不如先了解情況,再慢慢接受任務。”
施健吾擺了擺手:“執行幾次任務後,對下面的人不就熟悉了麼?”
胡孝民說道:“情報四科的人表面上雖撤了回來,但暗中還在跟蹤董樞,晚上也派人在周圍保護。董樞很狡猾,知道不出錢,我們也依然會保護他。你接手後,能不能抓獲新二組的人先放一邊,重要的是不能讓董樞出事。最近我們幾次行動,都提前得到了消息,但都因爲疏忽大意,讓軍統得逞,實在不應該。”
施健吾信誓旦旦地說:“請處座放心,董樞絕對不會出事!”
胡孝民意味深長地說:“話說得再漂亮,也不如拿到事實說話。”
蔣曉光的情報四科暗中保護董樞,新二組還真不好下手。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爲了讓兩邊都不爲難,他只好讓新二組暫停行動。
但施健吾接手後,那就不一樣了。他相信,新二組很快就會有機會動手。
施健吾站了起來,朝胡孝民欠了欠身:“多謝處座。”
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又來了。保護董樞不算什麼,破獲新二組纔算厲害。他要讓情報處的人知道,自己是憑實力擔任情報一科的,並非全是石橋信的關係。
回到情報處後,施健吾把石橋信約到自己的辦公室,兩人商量着如何才能破獲新二組的行動。
石橋信與施健吾單獨在一起時,語氣更加隨意:“健吾,你現在能動用多少人?”
如果有外人在,他一般會喊“施桑”或“施君”。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就會喊他的名字。
施健吾沉吟道:“情報一組雖是新組建的,但苗刃之已經成了我的人。當然,辦軍統的案子,其他幾個情報組,也不敢跟我作對。”
石橋信提醒道:“他們當然不敢跟你作對,但他們有事會第一時間向陶準然報告。而陶準然是胡孝民安插在你身邊的耳目,陶準然知道了,意味着胡孝民也知道了。”
別看他只是一個伍長,在日本也只上過中學。但到憲兵隊後,整天接觸情報,在特工業務方面,儼然成了一個專家。
施健吾微笑着說:“所以我才找你來,這次要藉助憲兵分隊的力量才行。”
石橋信微笑着說:“放心,我會幫你的。抓到新二組,你就是未來的情報處副處長。胡孝民很快要去清鄉委員會,情報處會增加一名副處長。”
施健吾朝石橋信重重地鞠了一躬:“請石橋君多多關照。”
石橋信等施健吾彎下腰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順便在他臉上摸了一把,笑吟吟地說:“咱們是什麼關係?一切好說。”
施健吾擡起頭上,眼中滿是陰冷的目光:“我希望胡孝民永遠都去不了清鄉委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