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芝蘭對碼頭情報組有着絕對的信任,從她到上海以來,碼頭情報組乾的每一件事,都讓他讚歎。
很多地下黨組織經費困難,可碼頭情報組能讓她住幾十元一晚的華懋飯店。浙江轉移過來的同志,也因此解決了生活上的困難。
身爲浙江省委書計的林英,被捕之後與組織失去聯絡,連浙江方面都找不到人,碼頭情報組卻準確地找到了。不僅如此,還讓浙江方面派人,把沒有暴露身份的林英營救出來。
石端均身份暴露,營救有困難,碼頭情報組又提出,假意與敵人合作,作爲一名釘子,牢牢地釘在敵人的心臟裡。
所有的這一切,都說明了一個問題:碼頭情報組特別的優秀。甚至可以說,他們無所不能。
現在林英問起,碼頭情報組有沒有把握清除叛徒柳永堅,就算沒看計劃,她也非常堅信這一點。
然而,等丁芝蘭看了計劃後,眉頭也輕輕蹙了起來。因爲碼頭情報組的這個計劃,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碼頭情報組想借陸實聲之手,除掉柳永堅。具體計劃是,讓浙江方面的同志,與柳永堅“不經意”的接觸,而讓陸實聲對他有所懷疑。在林英轉移之後,石端均會將他的身份透露出來。
陸實聲親手放掉了中共浙江省委書計,這是一個很大的罪名,陸實聲必然不想承擔。如果一定要找個替罪羊的話,非柳永堅莫屬。
林英在丁芝蘭看碼頭情報組的計劃時,輕聲說道:“我不是不相信碼頭情報組的能力,只是覺得這個計劃太過想當然。陸實聲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上當呢?再說了,浙江的同志接觸柳永堅,也是很危險的。還有石端均,他之前並沒說起我的身份,現在卻突然告訴敵人,我是省委書計,豈不前後矛盾?”
丁芝蘭解釋着說道:“石端均並不指明你的身份,只是懷疑你可能是省委的重要人物。畢竟,石端均只負責聯絡。以後,敵人自然會發現你的身份。”
碼頭情報組只是說明了一個大概的計劃,並且交待了浙江方面和石端均需要做的事。如何讓敵人中計,箇中原委並沒說清楚。
林英兩道劍收緊緊蹙在一起,沉吟道:“借敵人之手幫我們除掉叛徒,確實是個好辦法。可敵人也不是笨蛋,一旦他們發現我們的計劃,反而會弄巧成拙。”
他知道碼頭情報組很厲害,但再厲害,也不能把敵人當猴耍。任何輕視敵人的行爲,都會導致慘重的後果。
丁芝蘭說道:“這上面也說了,這只是最理想的情況。碼頭情報組會根據實際情況,隨時調整計劃。如果有機會,他們會把柳永堅引誘到上海暗殺。”
林英搖了搖頭:“碼頭情報組在上海,怎麼掌握杭州的情況呢?難道這個碼頭,有三頭六臂不成?況且,柳永堅這段時間一定會非常警惕,這個時候動手並不明智。”
從他多年的鬥爭經驗來看,這次清除叛徒柳永堅的時機和計劃,都不太妥當。
碼頭情報組救他出來,確實表現出了強大的情報能力。然而,救人與殺人是兩回事。陸實聲會爲了錢而放掉一個可能是共產黨的嫌疑人,但絕對不會爲了錢,而殺掉已經叛變的中共。
丁芝蘭柔聲勸道:“畢竟人家是一片發意,柳永堅的存在,也確實嚴重威脅着浙江其他同志的安全。”
清除浙江的叛徒,與碼頭情報組本無關係。人家主動提出幫忙,自然要領情。
林英嘆息着說:“我只是擔心,這個計劃會牽連碼頭情報組。”
林英沒與碼頭情報組打過交道,並不知道胡孝民的原則,一切以安全爲上,任何時候都要作最壞打算。
胡孝民得知林英到了上海,懸在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接下來,就能進行下一步的行動了:清除叛徒柳永堅。
並不是胡孝民不明智,更不是狗咬耗子。這是一個共產黨的使命和責任,柳永堅的存在,令他如鯁在喉。連林英都因他而被捕,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同志被他連累呢?
像這樣的叛徒,早一天除掉,浙江的組織就會少受一點傷害。而且,這個計劃,他也向上級彙報,得到了劉堯的大力支持。
胡孝民在上海,要除掉在杭州的柳永堅,聽起來確實像天方夜譚。但胡孝民與陸實聲的關係不一般,只要用點手段,借陸實聲的手除掉柳永堅,完全有可能。
胡孝民又給杭州的陸實聲打了個電話,佯裝神秘地說道:“三哥,最近你那邊是不是放了不少人?”
陸實聲接電話的時候,正在把玩着桌上的金條,這樣的無本生意真的好做。把人抓起來,安個罪名,再讓人家裡來贖人,這樣的生意跟搶錢也沒什麼區別:“也沒多少啊。”
胡孝民意味深長地說:“有些人還是要慎重,別讓大魚溜了,那纔可惜呢。”
陸實聲說道:“六弟,你這是話裡有話啊,別打啞謎,有話直說。”
胡孝民輕聲說道:“石端均也知道吧,現在已經是特高科的線人。他前幾天,在上海碰到中共浙江省委的人,探聽到一個重要情報,浙江省委機關這次被破壞,大部分人都安全轉移。之所以能順利逃脫,是因爲他們安插了一個釘子,就釘在你的特工總部。”
陸實聲對桌上的金條,一下子沒有了興趣:“不會吧?”
胡孝民正色地說:“這種事我會開玩笑嗎?你要是不信,可以讓石端均來杭州,當面跟你說清楚。”
這話確實是石端均說的,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石端均說了,他就當成真的來對待。
陸實聲喃喃地說:“這次在溫州確實沒抓到什麼重要角色。”
胡孝民問:“想不到吧,自己眼皮底下,可能就有共產黨。最近,你那邊有沒有來什麼新人?”
陸實聲隨口說道:“沒有啊……”
他腦海裡將所有人都過濾了一遍,驀然,浮現出一個人影:柳永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