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時代的疾病——精神訪談錄(2)

災難可以“興邦”,也可以打水漂。而媒體注意力轉移太快,這樣就孤立了該事件,它被快餐式地迅速消費掉了,甚至被娛樂化了。當然有新聞環境和權力干預的困擾,但根源還在於自身,我常感到現在的媒體往往情不自禁就往娛樂路線上靠,喜歡花哨和離奇,喜歡撲蝴蝶——重事件的表象和形式,輕其內在矛盾和價值重心,主動性和發現性不足,對“新聞”的理解有問題,對選題的價值判斷和評估有問題。記得那天我還說了一段話:“做新聞,就是和這個時代的疾病打交道……我們採訪,多數情況下,並非一個健康人對患者的考察,很大程度上即病友之間的探訪。我們都是時代的患者,都是病菌攜帶者,只不過發作與否、病情的進程和嚴重度不同。”我是針對孫偉銘酒駕肇事案說這番話的,《新聞調查》恰好有這樣一期節目,柴靜的採訪。我的意思是說:從事件鏈條的終端看,孫近乎一個不可理喻的惡魔,但如果把他送回去,送回鏈條的起點,回到他飲酒的那個晚上——那個拉開車門的動作之前,他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我們”,我們的鄰居,我們的同事,我們中的任何一員。他的道德、習慣、優缺點、生活方式都很正常(工作信譽不錯,同事口碑很好,孝敬父母等等),都不低於這個時代的大衆“平均值”。所以我說,某種意義上,對他的判決也是時代對每個人的判決。特別柴靜在採訪中有個很好的“加班”環節:她反問受害者家屬有無醉酒駕車的經歷,對方坦言有。(柴靜是個習慣在採訪中做“精神加班”的記者,這就拓展了事實空間和思考空間,也找到了這個主題的時代位置。而一個記者光背馱純粹的新聞任務、靠專業理性走不出這麼遠,他會早早結束掉自己的工作。是綜合的人文素質幫助了柴靜,面對時代疾病,她的診斷包含“中醫”的方法,呈現出一種系統的、通體的、表裡的關切。或者說她是一個學過中醫的西醫罷,因爲她的知識結構和價值觀系統,基本還是自由知識分子的屬性)新聞的職能是批評,而批評的前提是承認這個環境就是我們的家園,既愛又恨的家園,我們都是這個生存共同體的構件和元素,都參與了它的締造和運轉,我們不要給自己太多豁免權和審判權,要承認彼此間並不那麼遠。只有把一個人“送回去”,送回他的生活位置和肇事起點,我們才能談了解和理解;只有不把這個人孤立和開除出去,才能看清該事件於時代生活的意義,於每個人的意義,我們才能在和別人交流的同時完成與自己的對話。

3、別忘了,時間是帶利息的

問:能談談反思和懺悔的區別嗎?

答:我個人覺得,“反思”是一種積極的理性,主體可以是個人,也可以是集體,其發生帶有必然性,甚至日常性,像一門精神必修課。上到民族下至個人,對歷史的追溯和檢省,都是有益且時時必要的。

“懺悔”,有濃重的感情和倫理色彩,主體是個人,集體無法幹這事。即使借集體名義,也顯矯情,未必誠實。像當年德國總理勃蘭特面對猶太人紀念碑的下跪,我覺得那是一個道歉意味的身體語言,也象徵反思,你不能說那是一個民族在懺悔,除非你理解成總理個人的懺悔。

另外,反思更多地是從理性和技術層面上展開,因爲它“要求進步”,它要從過往中汲取養分。懺悔更多地涉及倫理,是一種道德救贖行爲,它不能被要求和強迫,也不能被代理。反思有公共性,有聲音和輿論特徵,鼓勵傳播;而懺悔幾乎沒有,它可以是一種很安靜很隱蔽的內心行爲,就像在教堂裡發生的那樣。你可以說我們每個人都應反思,甚至可幫別人思考,但你不能勒令或幫助別人去懺悔。否則,你就該反思自己了。

問:您如何看待知識界提出的“懺悔”話題?比如以前的餘秋雨,包括最近被舉報的“文革”“告密”事件……

答:對餘秋雨的批評我是知道的。你說的近來的事,有耳聞,但不知細節。我從前寫過一篇文章,《誰在批判,批判什麼》,文章寫得早,主角也不是後來涌現的這些新人,而是“胡風事件”的揭發者之一——舒蕪先生。我莊重地稱先生,就是不想帶有責貶。文中有個觀點就是:時間是有利息的,我們今天所有的“清醒”“洞見”“正解”,我們所有的立場和價值觀,都是享受時間利息的結果,都是以前人的錯誤和糊塗爲成本,我們只有把一個歷史人物真正“送”回去,送回當時嚴酷的政治空間和生存情勢——去定位和認識,判斷才準確,思考纔有意義。若直接把對方拎到在今天匆匆扎建的審判臺上,既不公平,也失理性與寬容,是一種粗暴的道德審判。我主張反思,主張挖掘和清理歷史遺產,主張不遺忘,但不主張對個人清算,尤其道德清算。個人承受不了歷史的力,他沒有承接面,也不應承受。也就是說,他只能當歷史的“污點證人”,而不能被列爲被告。我尊重個人的檢省,欣賞那些有勇氣吐露真相的人,但人性不同,意志、性格和生存狀況不同,得給人選擇的空間和權利。經過那麼多年嚴酷的政治鬥爭,我覺得我們今天有機會、有條件選擇“寬容”與“溫和”很不容易,要珍惜,我們不要在反對一個東西的時候,使用的竟是和對手一樣的工具和方法。嚴肅和嚴酷有很大不同。我這樣說,如果在網上,也許會挨不少拍磚。罵文化,和鬥爭文化一樣,是我厭惡的。在我以往的寫作中,沒罵過一個人,我爭取一輩子不用髒字。

很多時候,批判的姿態、方法和工具,本身就構成了批判的實質,就有本體的意義。我不會勒令,哪怕動員或遊說誰去懺悔,前面我說過,懺悔與否是個人的事,是個人的選擇和機遇。重視歷史公案的研究價值,也要尊重其中的個體,尤其還在世的個體,你可以剖析光陰深處一個人的內心,試着接近、洞悉,進而理解他——理解人性的腐爛和閃光,只有理解了才能談反思,且反思的是這個民族、整個生存共同體的責任和缺陷。我們沒有督導個體懺悔的權利,那等於剝奪了他的自由和選擇,剝奪了他愛面子乃至虛榮的權利,等於精神上的。尤其當事人到了晚年,有些過於嚴厲的話不妨推遲一點,待其百年後再說。批評時,別剝衣服,別體無完膚,那樣有犧牲自己道德的危險,這對批評者自身也是損失,這是我的道德觀。

我建議儘量不用“批判”“揭露”等凌厲的字眼,難道他不值得憐憫嗎?用同情心待對方更好。10年前,我曾寫過《語言可以殺人》和《保衛語言》等文章,主題即語言自身的健康和清潔很重要,因爲它能召喚來行動,甚至本身就是行動,比如當年朗朗上口的“打倒在地,再踏上億萬只腳”“對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冷酷無情”等,都是一種暴力語言,瞬間即會招來行動上的暴力。你看過去的階級鬥爭影片或舞臺劇,在做社會動員時,對“地富資修”等鬥爭對象(理論上的“生存對手”而已)罵得多兇,語言上罵得狠,行動上就出擊得重。所以,保衛我們的世界和生活,要從保護語言不受污染、邏輯不被篡改開始,要從維護語言內核的健康和邏輯的合理性開始。南京教育家王棟生先生還把《保衛語言》收進了中學語文讀本,他大概是想讓孩子從小用健康的語言說話吧,用心良苦。學習說話,練習說話,對孩子太重要了,語言是文化的基石。

文明的進步,人的進步,首先表現在語言上。我看現在一些網帖,很多語言的暴力程度讓人震驚。包括一些思想論壇的帖子,表面上闡述一個民主自由的話題,語言上卻極度、粗暴、夾雜詛咒,這樣你和你的敵人、和你的反對面,實際上沒多大區別的,你只是腳站在了這邊,大腦仍在那邊。我覺得這樣的社會情緒是有毒的,很多脣槍舌箭的鬥毆、大字報式的羣架,其實都是誤解力大於理解力所致,都像鬧劇,除非你把它看作娛樂、視爲狂歡的需要。

我覺得要做一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真的要把魯迅和胡適都讀好,好好理解加繆的哲學,好好學習聖雄甘地和馬丁·路德·金的信仰。

問:您怎麼評價這個時代以及您和時代的關係?

答:簡單說吧。借用狄更斯在《雙城記》開頭的話,大意是:這是個最好的時代,也是個最壞的時代……

儘管我們有不滿,但沒有理由不熱愛它。因爲我們要度過它,我們只有它,我們住在它裡面,我們把一輩子——僅有的一輩子都抵押給了它,都獻給了它。

但除了這話,我還想說海明威那句:“這世界很美好,值得我們去奮鬥!”

奮鬥,不僅僅是尋找敵人,不僅僅是反對什麼,更意味着修復、縫補、植樹。我永遠不會辱罵和詛咒自己的時代,辱罵會弄髒空氣,弄髒衣服和靈魂。我愛乾淨,有潔癖。就像我每次出書,對設計的要求只有兩個字:乾淨。

4、沒有愛,世界會凍僵

問:您怎樣看待中國人的精神家園?您認爲應如何建設?

答:你用了“建設”一詞,很好,這詞很少用了,大概因曾被用到很刺耳的地步吧,敏感的人不好意思再用,須換個詞,如“構建”什麼的。近一個世紀來,批判文化、鬥爭哲學佔上風,以“破”爲主,“立”一直沒提上日程。這和中國是個苦難型國家有關,每天叫人激憤、焦慮和拍案的事太多了,在一個危機四伏、暴風驟雨的空間裡,怎麼能平心靜氣地建文化呢?搞經濟未必依賴好心情,搞得激情四射、如火如荼也無妨,但文化不行,須有好心性、好心境和好心態,否則搞出來的東西不健康。

我個人就是個例子,每輪好心情的週期都很短,一上網、一看天下事就糟了,而工作又恰恰是新聞,在劫難逃啊。所以我接觸的影視和音樂什麼的,多是那種疏緩、溫暖、明亮點的,否則日子沒法過,要得抑鬱症。我特羨慕那些無須理由就樂呵呵的人。我身邊常備紅茶和巧克力,有人說它們能從生理上製造“幸福感”。這幾年,我寫文章很少,尤其批評性文章,因爲工作已讓我面對那麼多陰暗的東西,那種狀態是浸泡和醃製式的,很鹹很辣,我的壞心情不寫在臉上,但會沉澱。我不知別人怎樣做這行,也許僅僅當職業和生計,保持一種遊戲精神,我不行。辦公室離玉淵潭很近,我有個習慣,屋裡憋幾小時,就去湖邊透透氣,看老人們釣魚放風箏……我是缺乏娛樂精神的人,有次和主持人吃飯,中間又來了他的朋友,對方一落座就撲哧笑了:你們怎麼吃飯都板着臉啊,一點娛樂精神沒有!我們面面相覷,其實人家是正常的,我們有點不正常。

所以,工作之外就不想再碰這種“黑”和“重”,我從不寫雜文或時評,原因也在此。一個人老盯着一樣東西,它就會變成釘子,嵌入你的靈魂,生鏽,取不出來。黑色情緒會讓你自傷,我知道這個原理,但化解得並不好。好好活着,活長一點,爭取看到很遠以後的未來,我們都要有未來感。最近,癡迷草木有點瘋狂,家裡像個農業技術員的家,種蘭草、尖椒、地雷花、馬蜂菜、波斯菊、喇叭花、金銀花,開個玩笑,我最近特不想見人,很多活動都躲掉,怕吵,包括來你這兒。我見植物比見人要親,安靜是它的美德,前日寫一短文,叫《多識草木少聞人》。你知道,這個時代健康的人很少,思想強大,不意味着心性健康,偶爾還相反。

總之,我有兩個系統,一個是社會系統,一個是自我係統。前者是白天,後者在夜晚。後一個系統的能量和營養,我盡力往前者輸送,但爭取不讓前者薰染後者。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換衣服和洗臉,把大街的氣味脫掉。

抱歉,回到你的話題,我覺得不好直接回答,有點大。

前面我說了,中國是個苦難型國家,讓人生氣的事太多,所以魯迅的號召力和籠罩力,遠大於胡適。就我個人而言,對魯迅是熱愛,對胡適是欽敬。當“胡適”太多時,我喜歡提魯迅;當“魯迅”太盛時,我願意談胡適。當然,真正的他們時代都沒有,只有學徒和隨從。

一個大變革時代,最需要這樣幾款人:改革派、保守派、理想家、實業家。其比例和組合,決定着一個時代的精神格局和走勢。自古以來,中國人往往不是太實就是太虛,要麼只顧坐而論道,縹緲得走了形;要麼只顧低頭覓食,極端物質化。我們缺少真正的理想主義實踐。文人往往思想力很強,而行動力太弱。有次我去江蘇海門,離南通不遠,百年前那兒出過一位名人,叫張謇,清末最後一個狀元,立憲黨人,工商業鉅子,教育家,慈善家,地方公共事務領袖,這是個讓我激賞的人物,在當地媒體採訪時我說他是“窮人的榜樣、富人的榜樣、文人的榜樣、理想主義者的榜樣”。談現代中國的社會烏托邦,繞不過他。

從國民精神上講,現在到了太實的時期,很物質很物理很生理的“實”。尤其當下,收益分配不合理、貧富懸殊、道德失陷、公信力降低、人的生存成本和壓力空前大,像《蝸居》刻畫的那樣,一個住房就讓你人生透支,一輩子沒別的心思了,人人都焦慮,都有飢餓感,注意力被牢牢綁架在“物質”大風車上。不僅百姓,連精英知識分子,也把心智全澆灌在硬話題上,諸如經濟戰略、制度設計、權力問責、數據分析、技術和學術建議,你說的精神家園,這類軟話題似乎大家都顧不上。雖然我有務虛的習慣,但不研究這麼宏大的問題,我只說感受,甚至直覺。

我個人以爲,中國人的精神家園最缺的幾樣元素是:愛的意志、法的精神、現代理性、宗教心靈、生命美學、形而上哲學、不利己的自然觀。法的精神,尤其憲政精神和法律實踐,我覺得是當務之急,應成爲上下共識和改革的基礎。宗教心靈,未必是信徒式的,我更傾向於那種有“宗教感”、有宗教意緒的心靈狀態。但宗教力量也有缺點,它主要通過讓人敬畏(“懼”)來督導善良,所以我希望有一種更普泛和主動的愛的意志,通過愉悅的“愛”來讓人上升,就像史懷哲醫生的那種愛,它超越狹隘倫理和世俗神學,是從裡向外散發的一種體息、一種溫度、一種沒有外力逼視的內心秩序,從而讓靈魂更舒適,也更容易秉持和傳導。

一切還不能照搬西方的,尤其心靈方面,要建立適合東方人精神體質的生命哲學,東方的形而上,單靠幾本聖賢書不行,搬西方著作也不行。而且,我們最大的麻煩還不是學說,而是日常的秉持精神,是聽從內心召喚的那種執行力,是基因和細胞意義的隨身攜帶、終生服役。這些問題我一般不多想,想多了就有“天色已晚”的感覺,我們缺得太多了。前幾天的哥本哈根世界氣候大會,我每天去辦公室拿起新聞串聯單都看到好幾條,坦白說,心情極糟糕,那麼多政府扯皮、爭吵、推卸責任、拉幫結夥,大搞政治厚黑,殊不知天快塌了,這就是人類的極端利己主義,每個人都在乘坐的船上鑿洞,這可是唯一的船啊。每個人都聲稱愛自己的孩子,可誰打算給後代留下一點可憐的資源呢?莫非每個人都指望自己的孩子打敗別人的孩子,從而佔有那最後一滴水、一點空氣、一寸立足之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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