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術室外面的我等了很久,可最後出來的卻不是薛可琴。我抓着護士的手問道:“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薛可琴的女人,她來這裡做人流的,她人呢?”
“對不起,先生,我並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有問題請您去護士臺諮詢。”
“她明明來你們這兒做手術了,你卻告訴我她不在這兒。”也許是我把護士抓得有些疼了,旁邊的男醫生把我扯到了一邊,“這位先生,請你不要過於激動,有問題請去大廳的護士臺諮詢。”
我匆匆忙忙的跑到了護士臺,出示了身份證之後,護士告訴我薛可琴只是過來做了檢查,然後領了一些藥物便離開了,並沒有接受手術。
“什麼藥?你告訴我。”
她尷尬的笑了笑,“對不起,先生,您沒有足夠的證件證明您與患者的關係,請恕我們無法告知。”
“我是他老公,丈夫!”我的聲音再一次激動了起來。
“先生,請您不要大聲喧譁,這裡是醫院。”手握着電棍的保安聞聲走了過來。
我掏出手機給薛可琴打電話,可她已經關了機。我氣得只想摔碎可以摔的一切,但我生來節儉的性格卻不允許我這樣做。
悻悻的回到家,不料薛可琴竟然回來了。一見面,我沒有換鞋就衝上去抱住了她的肩膀,歇斯底里的質問她:“孩子呢?你把我們的孩子呢?”
她冷笑着,“孩子?哪來的孩子?你跟陳妙的嗎?噢,那我倒要恭喜你了。”
我的頭無力的垂了下去,眼睛有些發澀,心裡有沖天的怒火,可又不知該做何辯解。
“可琴,你聽我說,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們只有一次,真的,你相信我。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就是這樣無恥的解釋的,陳妙無意間的一個玩笑,今天倒真的應驗了。
薛可琴掙脫了我的手,甩了我一個耳光,“你們居然……我本只想試試你的,沒想到,你真的……沈鵬飛,你之前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我想多了,說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怎麼這麼虛僞!你就是個騙子!”
我全身發軟,原來她不知道,她不知道!現在怎麼辦,我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可琴,對不起,我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吧,就這一次,我發誓,以後我……”
“你還有臉求我!別想再拿你的那些狗屁誓言來欺騙我!我薛可琴做事一向都是涇渭分明,結婚前,我可有爲難你?但是你既然選擇了跟我結婚,難道你不應該負責嗎?幸好,孩子還沒生下來,我們離婚吧!”
離婚?我今年25歲了,本來,在26歲的時候就可以有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了。我25歲,在北京有車有房有公司。但是現在,我的妻子卻要跟我離婚。我不是應該被衆星捧月那般的供着嗎?爲什麼我現在跪着求面前這個女人留下來?爲什麼我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爲什麼?
“不,可琴,你就算不爲我,爲你自己,你也得爲你肚子裡的孩子考慮考慮啊,那是我們的骨肉,你是他的親媽,我是他的親爹啊!”噢,對,孩子,我們有孩子了。
薛可琴眼神決絕,“孩子打掉就行了,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的孩子有你這麼個不負責任的爸爸。沈鵬飛,我對你的心,你是看得見的,天地可鑑!但是你呢?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以前我覺得愛情太重要了,我寧願去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我天真的以爲那樣的生活纔有激情有動力。可事實上呢?我只是累,整天爲你煩心,我努力的去忍耐,討好你,討好你的家人,用盡各種心思讓你能認可我。我好努力,好認真,你的一句稱讚,一個承諾,一抹微笑,總能讓我覺得值得。但是,爲什麼我越努力,越是這樣爲你,你反而離我更遠了呢?”
我跪着爬過去拉住她的手,“不,可琴,我沒有離開。我是愛你的,愛這個家的。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給孩子一個機會吧,他還沒有看這個世界一眼,你就忍心這樣殺死他嗎?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啊!”
她猛的甩開我的手,激動的大喊着:“生命?你知道什麼是生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嗎?我花掉生命裡的這麼多時間來愛你,愛這個家,但你呢?從你有了自己公司的那天起,你就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吧!我現在成全你,你還不感激我?沈鵬飛,我累了,真的累了。我真後悔當年選擇了你,不過好在我們還年輕,還可以重來。我謝謝你,讓我明白其實愛情沒那麼重要。愛總歸是會消散的,平淡的生活纔是本質。一個人如果獨處的時候不快樂,那他也不可能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到快樂。我如果不愛我自己,那我也不可能讓別人來愛我。以後,我會好好愛我自己。所以,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有多久沒哭過了?我不知道,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此時此刻,我的眼淚真的有決堤的前兆。
良久的沉默之後,薛可琴彎下腰費力的把我扶了起來,還體貼的撫平了我衣服上的皺褶,她的聲音突然又變得很平時一樣溫柔,“阿飛,我想明白了,我們還是離婚吧,這樣對我們都好。不管你以後是會跟陳妙在一起,還是別的什麼人,我都會祝福你的。”
我緊緊的抱住了她,一開口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我們真的要這樣嗎?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她靠在我的肩頭緩緩的說道:“嗯。謝謝你最後還在挽留我,我很感動。但是阿飛,我不要我的孩子在一個互相只是負責的家庭中長大,孩子是需要愛的,你懂嗎?你不僅要愛孩子,還要讓孩子知道你愛他的媽媽。”
“可琴,別說了,別說了。我對不起你,是我耽誤了你。”
她拍了拍我的後背,“這都是我自願的,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反倒被耽誤的是你,要不是我那麼強烈的執着,或許你跟陳妙已經在一起了。”
我狠狠地搖着頭,“要是沒有你,也就沒有我沈鵬飛的今天了。”
她輕輕的從我的懷抱中抽離開來,眼睛還是紅紅的,微笑着對我說:“那你就當這一切是我送你的禮物吧!以你現在的條件,肯定能遇到比我更漂亮更好的女人。”
我捧着她的臉,“不會了,遇不到了。”
她別過頭去,“又說這些來動搖我。”
我掰過她的頭,懇切的看着她的眼睛,“既然都動搖了,那爲什麼不能留下?讓我們忘掉一切重新相遇,相識,相知,相愛。”
薛可琴無奈的嘆了口氣,“唉,我曾經就是這麼天真吶,沒想到你還返老還童了。人要是真能忘記,真能重來,哪還會有那麼多不得已的悲劇?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別怪我不信你,我同樣也不信我自己。”
我也跟着嘆了氣,“話說到這個份上,要是再糾纏下去,反倒顯得我錯上加錯了。好吧,離婚吧!但是孩子,你真的不考慮生下來嗎?我聽說流產對身體不好的。”
薛可琴似乎站的有些累了,屋裡的氣氛也緩和了很多,她坐了下來,喝了口水,“抽菸喝酒熬夜就對身體好了?有些事情,不好也得做,總是爲了其他的更大更需要的好。”
我走到她旁邊也坐了下來,右手搭着她的肩膀,摟在自己的懷裡,“離婚了也可以複合,說不定將來我們再遇見的時候又會走在一起,那到時候孩子還是我們的孩子,你覺得呢?”
她搖着頭,“你也說了,這種事也只是可能而已,那總還有別的可能。我不想孩子在單親家庭或者是組合家庭長大,我不想他一出生,我就給不了他最好的,就開始欠他的了。但是你能這樣想,我真挺開心的。”
“再勸你也是徒勞了,那你去醫院的時候讓我陪你吧!我還可以照顧你。”那種等在外面焦急的心情我今天已經經歷過一次了,然而現在,我居然又選擇了讓自己經歷一次。我們的孩子那麼無辜,卻要爲我的行爲付出生命的代價。陳妙,這就是你謀劃的一切嗎?到底這是爲什麼?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我只知道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但似乎又處處都不是你的責任。
薛可琴突然問我:“你還會去找陳妙嗎?你實話告訴我,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並不會怎麼樣。”
我猶豫了片刻,回答她:“不會。”
“爲什麼,你不是喜歡她嗎?”她詫異的問道。
“就像你說的,愛情有那麼重要嗎?發生了這麼多事,我跟她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對不起,當初要不是我,跟你走上婚姻殿堂的或許就是她了,也不至於今天……”
我打斷了她,“你不用說對不起,要怪只能怪我們自己,要是我們的感情真的沒有縫隙,心性也十分合得來,怎麼會被輕易地擊垮了呢?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終究是我們自己有些問題,纔會一碰就倒的。”
“你這樣說,我心裡的確也寬慰了些,希望你不是故意爲了安慰我才說這些話的吧!”她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妝也花了,黑色的長髮在我的肩頭胡亂的揉到了一起。
陳妙,我的心裡好多恨,好多疑問,但更多的是迷茫。我剛剛纔被快要當父親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可轉眼,我卻要親手把這個孩子送還給上蒼。他明明還在薛可琴的肚子裡熟睡着,此刻我就在他身邊,但我卻留不了他的命。你呢?你去哪裡了?爲什麼還不回來?難道是你心虛了嗎?不敢面對我嗎?
你可知道,你越是這樣,我心裡的懷疑就越多一分,恨也就越多一分。這一切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你是不是和高羚串通一氣故意來這樣報復我的?薛可琴明明沒有去打孩子,高羚卻騙了我,還有馬克也是。然後你那麼巧,剛好就在那個時間知道了?這一定是你們謀劃好的,你趕在那個時間點告訴我,就是爲了讓我不打自招,逼我在薛可琴面前說出跟你的事!
陳妙,你的目的達到了,我的家沒了,妻子沒了,孩子沒了。但是,我此生也絕無可能跟你在一起!你的單純敏感,心思細膩曾讓我心動,想要保護,可如今你拿它們作爲武器來對我進行復仇,真讓我感到寒心!
你可以讓我給你跪下,承認錯誤,道歉,讓我付出任何代價,乃至生命,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你爲什麼要利用他?爲什麼要通過我的手殺了他?你成功了,我的的確確受到了致命的打擊,或許將來,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平復,也有可能,永遠都振作不起來了。
但是,我也不會讓你好過。這輩子,你都別想我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