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韓志尚脫出“血骷髏”的挾持,向無底深谷躍下,一個身形,如期星般投入那瀰漫谷內的霧氣之中。
這一刻,他的心境反而是平靜的。
決心尋死的人,不會覺得死的可怕。
他爲了讓自己的生命和身懷的兩樣武林異寶,不落入“血骷髏”的手中,他毅然的作了這個決定。
不久之後,他感覺到全身一震。似乎落在一種軟綿綿的東西上,身形被拋彈而起,再度下落之時。他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悠悠醒轉、但覺全身骨痛如折,四肢面骸,宛若被拆散了—
般,半絲氣力都沒有。
氳氤霧氣,使他伸手不見五指。
他不知此刻置身何處,但一個感覺使他驚喜欲狂,他沒有死。
用手觸摸之下,他判斷自己落在一片虯結的滕殿之上。至於這滕蘿是在壁問,抑是谷底。就無由想像了。
如果不是巧極的落在滕蘿之上,此刻必然已是紛骨碎身了。
明明是死而不死,這是奇蹟、他仍保有他自己的生命。
於是—一—
恩、怨、情、紛至踏來,齊涌心頭……
目前,他仍需要做的是調息療傷,然後,再尋出路。
他咬緊牙關、撐持着坐起身形、閉口垂簾、定神內視,運起微弱的殘餘真氣,逼至“尾閭”經“賢關”“夾背”“雙關”“天柱”直達“泥丸宮”然後,由正面下降、過”
神庭”,渡“鵲橋”,經“十二座樓”“降宮”“黃庭”“氣海”回至“丹田”。
周而復始,一遍又一遍……
真元重生,熱流如注。
—百周天之後、入了人我兩忘之境。
絕谷之中,無晝無夜,盡是霧氣迷茫。
韓尚志功圓果滿,但覺神清氣朗,真力充沛,驀一睜眼,景物依稀可辨,自己果然是置身在一片藤蘿之上,向上看去,隱約中是無盡的筍巖峭壁,向下望去,五丈之下,就是谷地,石筍如林,像一把把倒插的巨劍。
登時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如非落在滕蘿之頂,焉有命在。
突然
一個哀怨清麗的面龐,浮現腦海。
她是吳小眉。
韓尚志想起自己被“血骷髏”挾持前的一剎那,吳小眉被擊飛的情景,不由長嘆一聲,喃喃自語道:“她因我而死,我殺了他!……無法償還的債!”
他滴下了兩點英雄之淚。
他在悼念一個愛他而不被他接受,最後爲他而死的人一吳小眉。
他想,她是世間最不幸的人!
我會爲她報仇,但,報仇,能使她的靈魂安息嗎?
他陷入一片愧疚悽苦的情緒中。
就在此刻
身側倏地傳來一聲“嚶嚀!”的哼痛聲,是發自女人之口。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身邊還會有人。
難道她是與自己同一命運的人?
難道自己的性命是她所救?
難道……
他無法去想像這件事。
俊目掃去,三丈之外,倒掛着一個細巧的身影,下半身被滕蘿纏住,上半身虛懸在空中,那身影一陣蠕動,又是一聲悽哼,“沙!”身形下滑半尺。
韓尚志不逞想及其他,飄身過去.把那女子提了上來,仍舊放在滕蘿殿上。
當那女子的面容,映入他的服簾……
他驚呼一聲,全身如觸電似的一震!
那女子赫然是東方慧。
東方慧竟然會倒掛在這絕望之上。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韓尚志一招抱起了她,攬在自己懷中,口裡喚道,“慧妹!慧妹!……”
東方慧緩緩睜開眼來,茫然的,又似激奇的迫視在韓尚志的臉上,她似乎無法確定跟前的情景,是真是幻,久久,才夢億般的道:“志哥哥!”
“慧妹!”
“你真的是志哥哥!”
韓尚志愛憐的點了點頭,道:“慧妹,是真的,你……
東方慧粉面之上,綻開了兩朵笑花,但卻是悽然的,像自語般的道:“地獄陰司,並不如想像的可怕,雖然淒冷陰森,但
韓尚志惑然不解的道:“慧妹,你說什麼?”
“我說陰間並不可怕,因爲有你與我同在……”
“陰間?什麼意思?”
東方慧仍自顧自的道:“在陽世,我們不能做我們願做的事,死了,那些阻隔隨着消失,志哥哥,你說是嗎?”
韓尚志睜大服睛茫然至極的道:“慧妹,誰死了?”
“你,我!”
韓尚志方始恍然,緊緊一摟東方慧的嬌軀道:“慧妹,我們沒有死,我們還活着!”
“什麼,我們沒有死?”
“真的沒有,慧妹,別太緊張……”
“我們,沒有死?”
“難道你不相信?”
東方慧秀眸一閉,淚水撲簌簌流了下來。
韓尚志更是不解,訝異至極的道:“慧妹,你怎麼反而傷心起來了?”
“志哥,我們會沒有死!”
“什麼,你希望死?”
“是的!”
韓尚志全身一藏,激動的道:“爲什麼?”
“活着,我們無法結合,死了,我們可以永遠廝守!”
“慧妹,你……”
“志哥,我父親是你的血海仇人,我能阻止你不報仇嗎?但我又能看着你給‘鬼堡’添上血腥嗎?志哥,命運之神的安排太殘酷了……”
韓尚志默然無語,的確,情仇二者不能兼顧。
東方慧緩緩睜開眼來,—副帶雨梨花之容,悽然欲絕的又道:“志哥,記得你吻了我,我們離開了,我懷着空虛的滿足,想一個人去人跡不至的地方,尋求解脫,然而,我沒有勇氣,我又回頭,我……希望死在你的面前,用你的手親自掩埋我韓尚志全身—陣痙攣,啞聲道:“慧妹,你爲什麼要那樣想……哦!你怎麼會落到這絕谷中來?”
“我要追隨你!”
“哦:慧妹,你……你……”
“志哥,我親眼看着你從家父的挾持下脫身躍落……”
“家父?”
“是的,我一直尾隨在後,我無法救……”
“那不是你父親!”東方慧駭然道:“不是我父親?”
“不錯!”
“那他是誰?”
“假‘血骷髏’!”
東方慧—扭身,離開韓尚志的懷抱,駭異至極的道:“假‘血骷髏’?”
“是的!”
“可是看起來……”
“裝束體態,以至於武功,都是一樣,令人真僞難辨!”
“那你又如何能……”
“爲兄我曾到‘鬼堡’與令尊交過手,在功力火候上,分出了真假,同時他也自承是冒令尊的名號!”
“是的,我也感覺非常奇怪。家父在我未出世前,已經自誓永不離‘鬼堡’半步,怎的又自毀誓言,重出江湖,原來有人假冒!”
“令尊什麼自誓不出江湖?”“這個……這個……”東方慧眼圈一紅,拉下去道:
“志哥原諒我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堡規不許泄露有關“鬼堡”隻字於江湖。
“關於假‘血骷髏’出現江湖一事,令尊是否知情?”
“不會知道!”
“你斷言如此?”
“是的,‘鬼堡’已與江湖隔絕,除了我飄流在外,但我也是初聞!”
韓尚志面色陡然沉凝起來,他在思付真假“血骷髏”和家門血仇之謎,到底誰是兇手?
如果說東方慧所言屬實,真的“鬼堡主人”與十餘年不履江湖,那兇手可能會是假“血骷髏”,但據江湖傳言,假“血骷髏”現身是最近的事,這就令人莫測了!
真“血骷髏”誓絕江湖是在韓尚志血案之前,抑或後呢?
據慧妹說,她父親誓絕江湖是她末出世之前,以她的年齡而論,她父親自閉堡中,已近二十年,而韓莊血案距今是六年不到。
“失魂人”一再要自己重訪“鬼堡”,道出身世、難道有什麼重大的關係在內?
“志哥,你在想什麼?”
“我……我在想誰是我真正的仇人!”
東方慧一怔之後,面上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道:“志哥,告訴我你的身世!”
韓尚志面色一黯道:“慧妹,爲什麼?”
“我要證明!”
“證明什麼?”
“誰是你的仇家!”
“如何證明?”
“我回堡去問我爹爹!”
韓尚志登時激動起來,一顆心在疾劇的跳動,不錯,這是一個好辦法,由東方慧去證明,但如果事實證明是她的父親所爲呢?她將何以相處?
心念幾轉之後,道:“慧妹,如果……如果……”
“事實證明是令尊呢?”
“這個……”東方慧苦笑一聲,咬緊牙關道:“志哥,如果不是,那是天從人願,如果是的話,我……”
“你怎麼樣?”
“我初衷不變,接受命運的安排!”
韓尚志鋼牙一咬:“慧妹、你對爲兄情如海,義如山,但父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報,如果命運的安排,確是如此的話,爲兄的報仇之後,一死以酬知己!”
“志哥,你……你不能這樣……”
東方慧撲倒韓尚志身上,哀哀痛哭起來。
這是不幸的一對,情被仇所隔斷。
韓尚志對女人深惡痛絕,然而對這位結拜的異姓手足,卻難自己,她的海樣深情,如山高義,喚起了他本性中的愛,消除了他下意識中對女人的恨!
哭聲悽切,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空谷杜鵑,一聲聲催人熱淚。
韓尚志舉目迷濛的霧空,他沒有半句話以慰紅顏知己。
久久,東方慧止住悲聲,淚眼婆婆的道:“志哥,說出你的身世吧。”
韓尚志咬緊牙關道:“慧妹,你只要問令尊十五年前,韓張兩家二百餘口慘遭屠殺的血案,是否他所爲,這就夠了!”
東方慧花容慘淡,臻首微點道:“好,志哥,出谷之後,請你在江邊我們結拜的地方等候迴音!如果兩日之內,不見我出堡的話……”
“怎麼樣?”
“我……我或許已不在人世,你照你的意思做吧!”
“慧妹!”
韓尚志忍不住掉下淚來,一時心痛如剖,但,他能說什麼呢?他不能因爲愛她而置血海深仇於不顧。
“志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來的終歸要來,我們先設法離開這地方!”
“好吧!慧妹,你從這高的地方躍下,可傷着那裡?”
“沒有!”
“那就好!”
兩人從滕蘿頂上,飄落石筍林中,十丈之外,便是如茵草地,略一辨認方向,就向谷口方向趟去。
他倆死中得活,絕地重逢,然而,他們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們擔憂着那可怕的未來,殘酷的現實,安排這麼一條恐怖的人生道路讓他們去走。
顧盼之間,兩人已奔行了約莫五里左右,霧氣漸收,山石花木,浴林在一片銀輝之中,這時正是明月當頭的子夜。
兩人又默默地奔行了一程,山勢豁然開朗,已然到了谷外。
韓尚志忽地一收勢道:“慧妹,我想到白天的鬥場去看看!”
“看什麼?”
“去找一個人的屍體,她爲了我而喪生在假‘血骷髏”手下!”
“誰?”
“吳小眉姑娘!”
“你說那在‘連環套’外的山崗上,要毀你墓的那女子!”
“不錯!”
“不用去了!”
“爲什麼?”
“她沒有死,我曾眼見她離開,不過傷勢相當嚴重就是!”
韓尚志沉重地吐了一口氣道:“我對她萬分歉疚!”
東方慧黯然一笑道:“志哥,吳姑娘對你一往情深……”
“慧妹,別說這些,我還要到前面渡口柳林之內看看!”
東方慧默然跟着他馳向柳林。
韓尚志來到護法牟三酉一行,被“陰煞”擊斃之處,果見一堆新土,隆起在柳林之中,這證明了五長老已照自己的吩咐把屍體掩埋,但五長老人呢?此地距鬥場並不太遠,他們如果不逢意外,絕對會尋了來!不由大感惶惑。
“志哥,這是什麼?”
“墳墓!”
“本門叛徒!”
“本門?志哥的師門……”
韓尚志簡略的把經過一說東方慧不由慨嘆道:“如此說來,志哥已是天南‘幻魔宮”
的未來主人了?”
“慧妹,師命難違,不然爲兄的豈願去惹這麻煩:我們緊趕一程吧!”
兩人展開上乘身法,晝夜兼程而行。
第三天晨曦初吐,兩人已來到“鬼堡”之前的江灘。
浪花,衝擊着礁岩,巖上,矗立着那代表着恐怖和死亡的“鬼堡”。
兩人飛身登上了那方他們定盟的巨石!
曾幾何時,兩人都經歷了許多意想不到的變故,撫今思者,使人有如夢之感。
“志哥,記得我倆在此義結金蘭……”
“慧妹,那是永遠也不會忘懷的!”
“現在我要回堡……”
“我在此等你,兩天,慧妹,依你說過的話我等你兩天!”
“也許只需個把時辰,或更短的時間!”
“總之我等你兩天!希望……希望你我仍在這石頭上見面!”
“是的,志哥,但願如此!我……”
東方慧語不成聲,掩面彈身而去。
韓尚志望着她的背影,逐漸遠去,模糊,消失在“鬼堡”之中。
他的思想,又回覆到真假“血骷髏”之謎,假“血骷髏”既然武功身手與真“血骷髏”如出一轍,無疑的兩者必有相當淵源。
也許,真的“血骷髏”因某種原因,誓絕江湖,而命假“血骷髏”做他的替身,這是很可能的事,不然冒充別人,那裡會武功都是同源的道理。
最低限度,兩者之間,必有某種淵源……
想到這裡,不由又是一陣激動。
當然,他希望事實不是如此,那他對東方慧的情意,可以有個交代,否則的話,東方慧勢必在情仇的夾縫裡犧牲,他自已呢?……
一個人在等待的時候,時間似乎過得很慢。
焦灼,不安,情、仇、在常常的困擾着他。
日出日落
漫漫長夜之後,又是黎明。
韓尚志望着那陰森恐怖的古堡,一顆心漸往下沉。
今天是東方慧約定的最後一天,如果江方慧不現身的話,便確定了“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人,而東方慧,照她所說,她將要……
韓尚志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他不願再往下想。
這是一幕人間慘劇,上—代的仇、摧毀了下一代的愛。
他目不交睫的凝注着“鬼堡”,希望東方慧突然出現……
無情的時間,給他殘酷的答案,東方慧沒有現身,“鬼堡”像—個巨魔,把她吞噬了!
日落了,江風峭厲,飄舉着他的衣衫。
他像一尊石像,兀立在那巨石之上。
旭日又升,他最後一絲希望,也告破滅。
他顫抖的脣瓣,進出了一句話:“慧抹完了,天上人間,永成追憶……”
兩顆淚珠,掛下他蒼白的面龐。
東方慧說過,她人堡之後,如果證實她父親真是血洗韓張兩莊的兇手,她以死全愛,現在,約定的時間已過,當然她實踐了她的諾言。
“慧妹,大仇之後,九泉之下,我會和你相伴!”
他重申了一遍誓言。
他恨女人,那只是由於他母親給他的刺激而引起的下意識行爲,但,在潛意識裡在心深處,他一樣有火樣的熱情,東方慧的似海柔情,如山高義,贏得了他本性中的愛,得到了他的心。
恨,在他的心裡擡頭。
仇,使他血液開始沸騰。
暴風雨之夕,韓莊白骨如林的慘象.再一次映上心頭。
於是
他下了巨石,一步一步,向“鬼堡”走去。
他的雙目,閃射着無比的怨毒之光。
他的心,被恨火燒得赤紅。
當他一腳跨上那通向“鬼堡”的石樑,一個浪花,從他身上撲過。
冷,使他的神志一清,他想起上次赴“鬼堡”代師父較技的一幕,如不是東方慧相救,他已永淪“鬼堡”,一個意念,衝上腦海:
“目前我還不是,血骷髏”的對手!”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的“佛手寶發”。暗道:“我必須先練習‘佛手寶笈’所載神功,然後再談報仇,魯莽行事,勢必遺恨千古,將何以對父親,師叔,和全家慘死的英靈於地下!”
心念之中,他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目光凝視着堡門上那斗大的血紅骷髏頭,半晌,他終於轉身上岸。
他又重新回到那方巨石之上,要把胸中有如亂絲的思緒,整理一番。
“鬼堡主人”就是當年血洗韓張莊的劊子手,已無疑義!
“失魂人”一再要自己訪“鬼堡”道身世,爲什麼?難道她別有居心不會呀,她對自己恩重如山,爲了替自己己解穴復功,她自斷手掌,這又爲什麼?
師叔“毒龍手張霖”在敘述完昔年慘禍之後,自絕在韓莊中堂,說是爲了全師命叮囑白己不要報仇,不許收屍,爲什麼?
這些,都是無法索解的謎。
如果能知道父親的師門,或許能幫助解開部份謎底!
“失魂人”是唯一知道底蘊的人,然而她諱莫如深。
另外,只有母親,那毒逾蛇蠍的女人!
“血骷髏”屠莊,她是唯一不遭害的人,爲什麼她能躲脫?
她似乎人性盡失,毫無母子之情,爲什麼?
“在靈官廟外的林中,自己以師門至寶“惡鬼珠牌”制服假“血骷髏”,她突然現身襲擊,使假“血骷髏”得以逸去?是有意?抑是巧合?
思緒,像—堆麻,亂愈理愈亂。
他決定暫時不再去想它,日前,他要報仇。
他用日光對“鬼堡”作了最後的巡禮,喃喃自語道:“當我再來之日,就是‘鬼堡’灰飛煙滅之期:慧妹,願你靈魂安息!”
自語完之後,彈身下了巨石,順官道疾馳而去。
東方慧的債影,不斷的在他腦海中浮沉、使他愴痛欲絕。
生來最恨女人的他,卻在愛的領域裡受了極大的創傷,這算是不可思議的事。
他想起死裡逃生的那座雲霧谷,如果隱身其中,修習“佛手寶笈”,到是個最理想的地方,決不虞受到干擾。
心念一決,情緒彷彿平靜了許多。
正行之間,忽聽道旁林中,傳來一陣呻吟之聲。
韓尚志一緩身形,心想。準是有人受傷或是患上了急症,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不自覺的向林中飄進。
目光及處,不由心一震。
只見一株老樹根旁,斜臥着一個紅衣白髮的怪人。
她,正是“紅娘子東方菱”。
“紅娘子東方菱”功力與“陰煞莫秀英”在伯仲之間,放眼武林,能使她受傷的實在不多。
但她受傷了,而且已是奄奄一息,這下手的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陡地—
韓尚志想起數日前,與假“血骷髏”擠鬥之時,“紅娘子”曾出手相助假“血骷髏”,如果要知道假“血骷髏”的真面目,這是一條好線索。
心念之中,走近“紅娘子”的身前,只見她雙日緊閉,面色灰敗,氣息微弱,嘴脣嗡張、呻吟之聲細如蚊納!當下高叫一聲:“紅娘子、醒來!”
“紅娘子東方菱”睜開失神的雙目,向韓尚忘望了兩眼,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又緩緩把眼睛閉上。
韓尚志不由一皺眉,看來她的傷勢相當嚴重。
躊躇了半晌之後,心付。且助她—口真氣,讓她醒轉再說,當即盤膝坐在“紅娘子”
身側,伸中指對準她的“命門”大穴,一縷真力,由指尖逼出,透入她的體內。
以指尖凌虛輪功,武林中恐怕極少人能辦得到。
韓尚志兩度奇緣,使他獨得了近兩百年的內力真元,再加上他練有“洞金指神功”,真元在指間流轉自如,所以施爲起來,毫不費力。
工夫不大“紅娘子東方菱”面色逐漸好轉,人也跟着甦醒。
韓尚志適時收回指力,退後三步站立。
“紅娘子”口—張、“哇!”的噴出了一口淤血。睜開眼來,駭然望了韓尚志—眼,怪聲怪氣的道:“冷麪人.你救了我?”
韓尚志冷冰冰的道:“救你談不上……”
“我紅娘子生平不願受人恩惠?”
“在下無意對你施恩!”
“但你救了我總是不假!”
“在下是有目的的!”
“什麼目的?”
“你與那‘血骷髏’是什麼關係?”
“紅娘子”面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恨聲道:“你說什麼?”
“在下說你與‘血骷髏’是什麼關係。”
“紅娘子”咬牙切齒的道:“我要殺他!”
“你要殺他?”
“不錯!”
“誰?”
“血骷髏!”
“那一個血骷髏?”
“紅娘子”掙扎着坐起身軀,激動的道:“天下有幾個‘血骷髏’?”
“兩個!”
“兩個?”
“哦!一個是真正的‘鬼堡主人’,另一個就是你替他助戰的假‘血骷髏’!”
“紅娘子東主菱”老眼睜得滾圓的道:“什麼,他是假的?”
韓尚志一怔神道:“你不知道他是假的?”
“紅娘子東方菱”萬分迷惘的喃喃道:“假的,這多麼不可能的事,他的武功身手形象裝束無一不象……”
韓尚志心念疾轉,她不知道對方是冒牌的“血骷髏”她出手幫了他,照此看來,“紅娘子”與真“血骷髏”必有淵源,她叫東方菱,複姓東方,東方慧是真“血骷髏”
的女兒,也姓東方……”
思念未已,“紅娘子東方菱”突地怪叫一聲道:“難怪他對我老婆子下毒手……”
“什麼,你傷在假‘血骷髏’手中?”
“誰說不是,我老婆子真是瞎了眼,真假都分辨不出,若非“若非怎樣?”
“若非……”
“紅娘子東方菱”臉上忽呈驚怖之色,回頭向林中望了—望。
韓尚志也跟着她的眼光,向林中瞥了—眼,但空林寂寂。無所見,不禁訝然道:
“怎麼回事?”
“若非那老魔現身,把他掠走,我老婆子恐怕早已魂歸天國了!”
韓尚志心中又是一震,不知“紅娘子”口中的老魔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驚假“血骷髏”,而“紅娘子”本人也是餘悸猶存,這可是令人想不透的事、脫口道:“老魔,誰?”
“紅娘子”再次向四周掃了一眼,才道:“這老魔六十年前,即已失蹤江湖,想不到仍在世間……”
“他是誰?”
“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
“不錯,你聽說過沒有?”
韓尚志搖搖頭,道:“他救你脫出假‘血骷髏’之手,?”他不對我下手以是萬幸!”
“是你自己說的他現身……”“不錯。他突然現身。驚起了假“血骷髏”我卻因受傷而保全了性命!”
“爲什麼?”
“混世魔王有一個規矩,對輩份比他小的武林人,向例只出一手一招,無論生死,決不第二次出手,但傳言之中,極少有人能擋得住他的出手一擊而不喪命的,還有.他對受傷的人,決不出手!”
韓尚志對“混世魔王”既無所知,也不願再問下去,轉口道:“你是在赴‘鬼堡’途中?”
“紅娘子”微微一愕之後,道:“不錯!”
韓尚志俊面一沉,聲音寒如冰雪般的道:“紅娘子,鬼堡主人是你什麼人?”
“紅娘子”全身一震,搖晃着站起身形,兩眼迫視着韓尚志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別管是什麼意思、回答在下的問話!”
“冷麪人,你何所據而云然?”
“你與鬼堡主人同姓,而且你曾出手相助假‘血骷髏’,這證明你以假作真助紂爲虐,這難道不足以說明?”
“紅娘子”老臉呈現極度激動之色,久久才道:“無從奉告!”
“你不說?”
“紅娘子”臉色數變之後,一咬牙道:“冷麪人,我老婆子生平不受威脅?”
“威脅,哈哈哈哈,紅娘子,目前在下談不上對你威脅,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不過,在下必須要證明這一點!”
“爲什麼?”
“坦白告訴你,在下與‘鬼堡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紅娘子”驚駭至極的退了兩步,靠在樹身之上,但瞬間面上又現一種堪然之色,沉聲道:“冷麪人,不錯,鬼堡主人就是我老婆子的胞弟,你下手吧!”
韓尚志俊面陡變,殺機上臉,他想起一家慘死之恨,一股怨毒之氣,衝胸而起,身形前欺數步,雙掌貫勁,徐徐上揚。
“紅娘子”面無懼色,一付從容就義之態。
韓尚志心念一轉,卸勁收手,後退了一步。“冷麪人,爲什麼不下手?”
“會的,有一天我會殺你,在你功力全復之後!”
“紅娘子”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視着韓尚志。
韓尚志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轉身正等離開……
驀然
一聲嬌喚,倏告傳來:“冷麪人!”
韓尚志不由大吃一驚,回身望處,只見三丈之外俏生生地站一個蒙面少女。這蒙面少女,他並不陌生,她正是神秘的“有心人”。
“有心人”突然現身,使韓尚志直覺的感到定有不尋常的事故。
“姑娘是你!”
“冷麪人,我該稱呼你一聲掌門人才對!”
韓尚志尷尬的一笑道:“在下尚未接掌天南門戶!”
“但名份已定!”
“姑娘現身,必有原故。”
“不錯,我來給你傳—個訊息!”
“訊息?”
“昭!貴派五長老業已遇險!”
韓尚志禁不住心頭狂震,急道:“在何處遇險?”
“貴派現任掌門帝君,率屬下二十名高手,進人中原,五長老被擒……”
“現在何處?”
“五長老現在已在押赴‘天齊教’途中!”
韓尚志大惑不解的道:“天齊教!五長老怎的會被押赴天齊教?”
“貴派掌門帝君,與‘天齊教’聯手對付你,五長老被押可以說是誘敵之耳,也可以視作人質,迫你人套!”
韓尚志全身一顫,俊目立現煞光,事實非常明顯,現任掌門帝君,爲了維持帝君寶座,不惜幹這欺師滅祖的勾當,當下沉聲道:“多謝姑娘傳訊,在下立刻……”
“你要到那裡去?”
“天齊教救人!”
“我告訴你仍在途中!”
“途中?”
“現在你沿引官道東行十里,然後折向南行,你可以看到一輛烏蓬馬車,五長老就在車中,不過有句話請你務必記住。
“姑娘請講?”
“只許救人,不許傷人!”
“爲什麼?”
“別問爲什麼,你只記住這句話就行了,救人之後,最好立刻遠離,如果被對方發覺馳援的話,後果就很難說了!”
“姑娘的意思是在下不是對方的敵手?”
“也許!”韓尚志不由在心裡哼一聲,但他不原分辨,拱手一揖道:“故娘母子大德,容後圖報,在下就此告辭。”
一彈身,疾奔出林而去。
“紅娘子東方菱”怔愕得只有瞪眼的份兒,想不到這冷漠的俊小子會是天南“幻魔宮”的未來的掌門帝君。
就在韓尚志身形消失之後,“有心人”移步走向“紅娘子”身前。
“紅娘子東方菱”此刻重傷未愈,見“有心人”向她走近,不由老臉—變道:“女娃兒,你想做什麼?”
“有心人”一陣隅喝低語,聽得“紅娘子東方慧”老臉不停的變化,待“有心人,”
說完之後,激動至極的道:“竟有這樣的事,老身隱居了這—段時間,想不到會生些鉅變,好,一切有我,現在你趕快追去,以防萬—,老身立刻就走!”
“有心人”盈盈一拜,彈身飛逝。
“紅娘子東方菱”掏出兩粒藥丸服下了。強忍傷痛,疾步出林。
且說,韓尚志急逾星火的朝官道飛掠猛趕。
心中陣陣系機採熾,想不到現任掌門帝君,竟然敢違背本門禁例,先派手下人中原?
採取武林少女元陰,練那禁功“追魂功”,已屬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現在又公然與中原武林第一大派“天齊教”勾結,迫害長老,企圖對付自己,以保他那因從權而獲得的掌門帝君之位。
自己受師父遺命,重整天南一派,豈能讓大逆之徒,把門派斷送。
同時他也想到“有心人”母女,對自己的關切。超乎常情,使人無法理解。
十多里路程,眨眼即過。
遠遠,塵頭起,果見一輛烏蓬大馬車,轆轆而行。
若非“有心人”指點,他即使碰上了也不會想到這馬車之內曾押有五長老。
當下,一緊身形,由空劃落馬車之前,冗立道中,那拉車的兩匹健馬受驚之下,稀津津一陣嘶鳴,人立起來!
車把式一聲嗆喝,馬車停了下來。
韓尚志帶煞的目光,一掃遮得密不透風的馬車,然後迫視在車把式的身上。
車把式身披黑色的風氈,一頂遮陽若笠,拉得低低地只剩半個臉,這時把頭微仰,一見阻路的人,目中立顯駭然之色,沉聲道:“閣下爲何阻路?”
韓尚志冷冷的道:“車中載的是什麼人?”
“這個……這個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我問你車中載的是什麼人?”
“家主內眷!”
“把車門打開!”
“閣下意欲何爲?”
“我要你打開車門!”
“閣下是那道朋友,如果有所需求,家主人一向好客。倒不“嘿嘿嘿嘿,你少給我裝樣,叛徒,車內可是本門五長老!”
原來韓尚志已看出這車把式是天南“幻魔宮”一名黃衣侍衛所喬裝,他從他腮邊的紅痣而認出正是不久前自己所遇黃衣侍衛之一。
這黃衣侍衛被喝破身份,陡地立起身來,掀去若笠,甩掉披風、高站車轅之上,陰側側地一笑道:“不錯,車內正是五長老,你準備怎樣?”
韓尚志心念一轉,對方既是本門弟子,豈可不數而誅,當下面孔一沉道:“你知道我是誰?”
喬裝車把式的黃衣侍衛,一怔神之後,道:“閣下是冷麪人!”
“我的身份?”
“閣下的身份?”
“不錯”!
“閣下並未道及!”
韓尚志從懷中取出“惡鬼珠牌,”一揚……
黃衣侍衛面色頓呈死灰,身形晃了兩晃。
“現在你該知道我是誰了。”
黃衣侍衛目光灼灼,向四外流轉,卻不答言。
韓尚志登時面現殺機,低喝一聲道:“見牌不跪者死!”
黃衣侍衛聞言之下。身軀又是一震、鼻尖已沁出了汗水。
驀在此刻
破風之聲盈耳而至。數十人影,由四面包抄而來,把車和人全圍在覈心之中,原來這輛馬車,暗中還有高手護持。
空氣在剎那之間,驟呈緊張。
韓尚志冷眼—掃來人,收起本門信物“惡鬼珠牌”,戟指車座上的黃衣侍衛道:
“按照門規你該處死!”
死字出口、單掌一揚,“魔魔掌法”之中的“吸”字決已然施出,他的目的是要把那叛徒吸下車來.再行處治。
—道奇猛的吸力,把黃衣侍衛的身形吸得向前一傾……
忽地,車簾微動.吸力頓被消解。
韓尚志心中一動。知道車中藏有絕頂高手。
就在韓尚志掌勁被卸之間,數道掌風,挾以暗器的絲破風聲已向他後側兩方,疾疾而至。
韓尚志雙掌連馬車圈,數重駭人勁浪,向外卷出,掌、暗器,同時被擋了回去。
黃衣侍衛猛揮一鞭,兩匹駿馬聲嘶鳴,向前邁蹄。
韓尚志信手揮出一掌。
兩聲震人心魄的悲嘶破空而起,兩匹拉車的馬,勁斷額裂,倒地死去。
黃衣侍衛自車座之上彈身而起!企圖縱向高手羣中。
“叛徒還不授首!”
如雷暴喝聲中,黃衣侍衛剛起的身形,倏地殞落,慘嗥,血雨,同時進發,韓尚志以極快的手法,用:洞金指取了他的性命。
這一手,震得四圍的高手心膽俱寒。
兩股紅色的火焰,沖天而起:
護衛的高手們已放出求助訊號。
一片金鐵交鳴聲中,所有在場的高手。全都掣出了兵刃。
韓尚志冷哼—聲,對那些包圍在四周的高手,視若無物。舉掌便向車身擊去,掌至中途,倏地又收了回來,他想到五長老被困車中,多半巳被住了穴道,如果冒昧出掌,難免玉石俱焚。
就在韓尚志一收掌之際,—道如濤掌力.暴卷而來,他連看都不看,朝着掌風襲來的方向,與他對面而立。
韓尚志嘿的—聲冷笑道:“餘少坤.你送死來了?”
這突然現身的少年,正是“天齊教”少教主餘少坤。
話聲中,雙掌—搓—亮,跟着振腕吐勁。這幾個動作,快得猶和—瞬。
韓尚志反應神速,在對方雙掌相合之時,已知他要施展使人真力換散的怪功。急—
凝神,幾乎與對方吐勁是同時.全力擊出—掌。
“轟!”然巨震聲中,慘哼突起。
餘少坤踉蹌倒退數丈,口血飛迸。
韓尚志略不稍停,冷喝一聲:“餘少坤.你死定了!”
雙掌倏收乍放,一道如山勁氣,再度飛卷而出。
四圍的高手吶喊—聲……
“休得傷人!”
隨着喝話之聲,車簾掀處,—股駭人勁道,電卷向韓尚志擊出的掌風。
正擬出手的高手,適時收勢。
“波!”
勁氣激撞聲中,韓尚志被震得退了一大步。
一個風姿綽約約的中年美婦,從車內現身出來,面上不帶半絲表情.冷冷地迫視着韓尚志。
韓尚志一看這現身的赫然是自己改嫁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登時如利劍穿心,身形不由自主的搖了兩晃,面上的肌肉,—陣強烈的抽搐。
“賽嫦娥王翠英”語冷如冰的道:“冷麪人、本教主夫人今天決不會讓你再逃出手去!”
韓尚志心痛如絞,“有心人”囑咐他火速救人離開.不能傷人的話,早已被恨毒沖刷得乾乾淨淨.—信意念,從心深處浮出!殺!他覺得只有血,才能稍遏他將要瘋狂的情緒。
於是—一
他的第—個目標,指向了少教主餘少坤。
就在“賽嫦娥王翠英”話聲一落之際,韓尚志出手如電。數縷指風、挾刺稅嘯。射向側方的餘少坤。
餘少坤重傷之身,反應遲純,眼看避無可避……
這猝然所施的殺着,出乎每—個在場者意料之外,他竟然不向正面的教主夫人出手.而襲擊側的少教主。
人影—閃,接着是一聲慘哼!
“賽捕娥王翠英”花容慘變,嬌軀搖搖欲倒。
原來她見救援不及,閃身鞅擋,硬承了韓尚志的數縷洞金裂石的指風。
韓尚志目毗欲裂的瞪了他的母親—眼、口中囈語般的道:“父親在天之靈有知、孩兒要逆倫不孝了!”
這話,在場的沒有—個聽清,因爲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一片慘厲之色.聞言之下,嬌軀連退數步。
韓尚志目含痛淚,把心一橫,雙掌猛然出擊。
但.母親畢竟是母親,他下不了手,掌至中途,又硬生生地把勁道收回了七成。
“賽嫦娥王翠英”右手始終隱於袖內,左掌急起而封!
“砰!”暴喝聲中,數只長劍,挾以數股勁道,同時涌向韓尚志。
又是一聲慘哼,“賽媳嫦王翠英”踉踉蹌蹌退到一丈之外。
韓尚志已恨到極處,殺念如狂,驀地回身,掌指齊施,撲向襲來的天齊教高手。
剎那之間
血肉橫飛。
慘號撕突。
殘肢斷劍,漫空飛舞。
殺!
他心裡只有這一個瘋狂的意念。
顧盼之間,屍體狼藉,血流遍地。
在場的“天齊教”高手,成了他發泄怨毒的對象!
只殺得天悉地慘,風雲失色。
瘋狂的樂章才止終,全場,除了教主夫人和餘少坤之外,已沒有半個活口,這真是一場駭人聽聞的殺劫。
韓尚志全向身血跡斑斑,臉上殺機未退,轉身向面無人色的餘少坤欺去。
“賽嫦娥王翠英”淒厲的道:“冷麪人,你的目的是什麼?”
韓尚志咬牙道:“殺人!”
“不是殺人?”
“是救人也是殺人!”
“再過片刻,你將悔恨莫及!”
韓尚志不虞他母親現在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禁爲之一怔,但隨即冷哼一聲道:“教主夫人,你母子情深,怕我斃了你的愛子,是不是,哈哈哈哈!”
笑聲是淒厲的,含着無比的怨毒,也極盡諷刺。
“賽嫦娥王翠英”一晃身攔在餘少坤身前,淒厲無比的道:“韓尚志,你趕快救人離開!”
“會的,斃了他之後!”
身形前欺如故,面上恐怖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慄。
少教主餘少坤厲聲嘶吼道:“媽,我與他擠了!”
身形踉蹌撲出。
“賽嫦娥王翠英”橫跨一步,阻住餘少坤道:“坤兒不可!”
韓尚志肝腸寸折,個母親,兩樣心腸,她的母愛,卻全顯在與後夫所生的兒子身上,對自己只有恨,這真匪夷所思的事。
由是,他的殺機更濃。
但雖瘋狂,但還不到殺母的程度,但對餘少坤,他有心要把他毀去。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鐵青,顫聲道:“你不能殺他!”
“爲什麼不能?”
“不能!”
韓尚志陡地想起在埋葬師父“魔中之魔”之時,自己也曾起意毀去餘少坤,“有心人”現身力阻自己對他下手……
但這思念,僅使他身形窒了一窒。他不願去想其中究競有何蹊蹺,仍然殺機滿面的步步欺近。
沙沙的腳步聲,代表着恐怖的殺機!
雙方相距,已到了五尺之間。
“賽嫦娥王翠英”突地反手—點,餘少坤應指而倒。
這一着大出韓尚志意料之外,不由爲之駭然震住。
就在這極快的一瞬,“賽嫦娥王翠英”已抱起穴道被制的餘少坤,遲到一丈之外,兩滴淚珠,掛下了她慘厲的面龐,慄聲道:“孩子……”
這一聲“孩子”,使韓尚志全身一額,他覺得這呼喚的聲音似乎是很熟悉,但又似乎陌生得不是在叫自己,一窒之後,恨聲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賽嫦娥王翠英”似乎在儘量抑制內心的激動,聲音低諳的道:“孩子,你……”
“你以爲這一聲稱呼可以阻止我下手,你錯了!”
“你不會明白的!”
母子天性,韓尚志對這毒逾蛇蠍的母親,雖然恨之刺骨,母子之情。已蕩然無存,但仍忍不住掛下了兩行痛淚,痛牙切齒的道:“是的,我不明白,我永遠也不明白……”
“你知道他是誰?”
“夫人的愛子,天齊少教主餘少坤!”
“不,他該是張少坤2”
“姓張姓餘有何不同?”
“孩子,他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的遺……”
韓尚志震驚莫名的連退了三個大步,顫聲道:“他是張師叔的兒子?”
“不錯!”
“毒龍手張霖”舍親生子而救了他,並撫育成人的往事,立時涌上韓尚志的心頭,如果餘少坤真的是張師叔之後,這筆深思,將報答在他的身上。
但這話可靠嗎?
他那時年僅兩歲多,而且張師叔說他已經代自己死了!
是否她爲了保全他的性命,而故作此驚人之語?
“他真的是張師叔的遺孤?”
“孩子,難道我會騙你?”
“張師叔的兒子已死於十五年前!”‘
“他沒有死!”
“誰能證明?”
“我!”
“你以爲我會相信?”
“信不信由你!”
“難道他不是天齊教主的兒子?”
“不是!但他已被他當作親生之子!”
“你想用這話保全他?”
“哈哈哈哈!”
“賽嫦娥王翠英”抑天一陣狂笑,笑聲淒厲,慘不忍聞。
“孩子,比如說五長老現在已被用從前‘鬼堡主人’施用於你獨門手法,廢去武功,無人能解,憑這點,可不可交換他的一命?”
韓尚志不禁怦然心驚,當然,他不能抵五長老之命。退一萬步說,自己也不能犧牲五長老,登時躊躇起來。
可是,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會被制於“鬼堡主人”呢?
莫非“天齊教”與“鬼堡”之間,真有淵源?
心念動處,突地厲聲道:“天齊教與鬼堡是什麼淵源?”
“賽嫦娥王翠英”冷冷的道:“將來你會明白!”
“那你是承認有淵源的了?”
“不!”
“你想以五長老作爲交換的條件?”
“用不着:“
韓尚志大感惑然,不知對方的真正意向何在,當下又道:“他本人是否知道自己是張師叔之後?”
“不知道!”
“爲什麼?”
“時機未至,有害無益!”
韓尚志更覺莫測高深,但她分明不以自己爲子,幾次三番要取自己的性命,現在受傷之後,怎的會忽然作此轉變,莫非她……”
就在此刻
破空之聲遙遙傳至,聽聲音來人不在少數。
韓尚志臉色忽地一寒。
“賽嫦娥王翠英”粉腮大變,急聲道:“記着,不許傷他,此時不救五長老,你恐伯沒有機會了!”
說着,把少教主餘少坤扔給韓尚志,撲向烏蓬馬車……
韓尚志茫然的伸手接住。
“賽嫦娥王翠英”進入馬車之中,很快的又閃身出來,跟着出來的是五長老。
“砰!”的一聲,馬車被擊成粉碎!“賽嫦娥王翠英”移步站在馬車碎屑之中。
五長老急步走向韓尚志,齊齊躬身爲禮,道:“參見掌門師兄!”
“長老們免禮!”
首席長老屠一飛激動的道:“我五人功力不濟,險些誤卻大事,請掌門師兄……”
話聲未完,條條人影,已飛瀉而來。
韓尚志把手的“天主教”少教主餘少坤交與四長老陵少丹,然後前行三步,面對來人,五長老迅捷的一字式排在他的身後。
來的赫然是十四個五十上下的老者.其中六個着青抱,八個着黃袍。
韓尚志一看來人,就知是本門現任掌門帝君座下的侍衛,不由熱血一陣沸騰。
十四個魔宮侍衛,一看現場,登時面色大變。
只見遍地屍體狼藉,烏蓬馬車,碎裂厲片,教主夫人受傷,少教主被擒,五長老一個個目射怒火,未來的掌門帝君,面露殺機……
場面在血腥的襯托下,泛出一片慘霧愁雲。
韓尚志帶煞目芒,電掃十四侍衛一遍,然後回頭向首席長老屠一飛道:“這些都是本門叛逆手下侍衛?”
屠一飛恭應一聲:“是!”
韓尚志冷哼一聲,迫視着十四侍衛道:“爾等甘心作本門叛徒?”
十四侍衛,面面相覷,但卻沒有一人答話。
韓尚志取出“惡鬼珠牌”,高舉手中。
五長老面色肅穆,齊齊曲單膝下拜,然後,退後三步肅立。
十四侍衛,登時面色灰敗,面露駭極之色,卻沒有一人下拜,不斷的頻頻的回首他顧,似乎在等待什麼……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呈現一片激動,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韓尚志俊面一沉,殺機雲涌,回顧五長老一眼之後,沉凝十分的大聲道:“本人承前任帝君唐爭遺命,整肅門戶,現任暫代掌門帝君韋逸民,故違本門祖師禁令,修練‘追魂功’,又密謀鞏固其位,迫害本門長老,勾結‘天齊教’,欺師滅祖,惡跡昭彰,本人謹以珠牌宣示,韋逸民即日起以本門叛徒處置,脅從者一律按門規懲治!
十四侍衛,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股慄不已。
韓尚志凹頭問五長老道:“本門規例,見珠牌不跪,膽敢藐視祖師法度者,如何處斷?”
五長老齊應一聲:“處死!”
“五長老聽令?”
“弟子等在!”
“執行門規!”
“遵令!”
四長老陸少丹,把手中挾持的天齊少教主平放地上,然後五位長老高舉手中鬼頭杖,向韓尚志一躬,舉步向十四侍衛欺去。
十四侍衛一個個亡魂大冒,不期然的緩緩向後退身。
就在這萬分緊張的當口
只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喝,如平地焦雷般的響起:“帝君駕到!”
十四侍衛,頓時面露喜色,“刷!”的成雁翅展開,左六右八,右面是六個青袍的,黃袍的則排在右邊。
五長老同時一怔,止住腳步。
韓尚志也不由怦然心驚。
兩條人影,風飄入場,分立在兩排執鐵桿,另一個則懷抱一對金爪,從這兩件外門兵器看來,這兩個奇醜漢子臂力相當驚人。
韓尚志知道韋逸民即將現身,忙傳令道:“請五長老退下!”
五長老恭應一聲,退回原來位置。
氣氛緊張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數度變色,但她仍兀立原地不動。
一個金冠錦袍的威猛老者,從道旁林中,緩紹踱出,向場中走來。
二老申天豹脫口道:“掌門師兄,他就是韋逸民!”
韓尚志微一頓首,迫視着來人。
金冠老者看着緩緩移來,其實速度相當駭人,有如行雲流水,眨眼即臨場中,兩排侍衛,齊齊躬身俯首。
韓尚志面寒如冰,一目不瞬的,視着對方。
韋逸民身形甫定,兩隻如鷹鷲般的眼睛、迅快的—掃全場,然後停在韓尚志的身上,陰惻惻的首先發話道:“冷麪人,你何處竊得本門信物,竟敢冒充唐大師伯傳人,殘殺本門弟子,助長叛逆氣焰……”
韋逸民話聲未完,五長老已怒哼出聲。
這幾句顛倒黑白的話,使韓尚志七竅冒煙,大喝—聲道:“住口!”
接着高舉“惡鬼珠牌”,厲聲道:“韋逸民,你知罪否?”
天南帝君韋逸民,乍見珠牌,面色陡然一變不自覺的退了一個大步,但瞬間又恢復他原來的陰譎之色,嘿嘿一陣冷笑道:“冷麪人,本帝君面前,沒有你張牙舞爪的餘地!”
接着把目光轉向五長老道:“爾等身爲長老,竟敢叛門抗今。罪無可恕!”
二長老申天豹聲似霹靂般的道:“韋逸民,你以爲門規奈何不了你,任你胡作非爲,滅祖欺師!”
韓尚志收起“惡鬼珠牌”,聲如寒冰般的道:“韋逸民,你是自願接受家法,還是……”
天南帝君韋逸民一聲怪笑,打斷了韓尚志的話道:“冷麪人,交出‘惡鬼珠牌’,本帝君放你一條生路!”
韓尚志氣得渾身直抖,對方既然不打祖師所遺的本門至高法牌看在眼內,顯然是毫無悔意,多費脣舌無益,心念之中,厲聲喝道:“韋逸民,如不把你明正門規,何以慰列代祖師之靈!”
話聲中,身形向前一欺……
韋逸民大喝一聲:“護殿將軍何在?”
兩個奇醜皁袍漢子,雙雙前邁三個大步,躬身應道:“恭候帝君法旨!”
“把這狂徒擒下帶回發落!”
“尊旨!”
一個橫執重逾百斤的鐵杵,一個斜舉兩柄斗大的金爪,雙雙向韓尚志欺去。
大長老屠一飛,二長老申天豹,雙雙搶出道:“我等向掌門師兄請命?”
韓尚志沉重的一點頭,目光仍迫視在韋逸民身上。
首席長老屠一飛,撲向那使杆的,二長老申天豹迎戰那使金爪的。
一場慘烈的搏鬥,拉開了序幕。
二老勁勢雄渾,招式穩練,鬼頭柺杖,呼呼生風。
兩個護殿將軍,有如龍虎相爭,威勢駭人至極。
韓尚志冷聲喝道:“韋逸民,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了?”
“哈哈哈哈,冷麪人,一點不錯,本帝君親下中原,爲的就是你!”
“那好極了!”
了字出口,一掌直劈過去。
這一擊之勢,快逾電閃,勁力之強,足可撼山慄嶽。
韋選民面色一凜,不閃不避,舉掌相迎。
“轟!”然一聲暴響,砂塵飛卷,激氣成渦,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彼此各自暗駭對方功力驚人。
就在雙方掌勢互換的同時,六個黃衣侍衛,分成三對,撲向三長老。
剎那之間,勁風呼轟震耳,人影閃晃騰挪,暴喝之聲,響徹霄漢。
黃衣侍衛,以二敵一,拼戰三長老,顯然技差關籌。兩個護殿將軍,分戰兩長老,雙方一時無分軒輕,但那擠戰之烈,令人目震心懸。
韓尚志一退之後,雙掌挾以十二成功勁,再度擊向韋逸民。
韋逸民大喝一聲“來得好!”,飛掌相迎。
顯然,他有心衡量驚天動地的巨響震撼全場。
韓尚志退了一個大步,而韋逸民卻退了三步之多。
旁邊—
是喝挾以慘嗥,同時傳出,擠戰三長老洪八牧的兩個黃衣侍衛之一,被一杖擊飛數丈之外,腦碎額裂,死於非命。
立刻,又有兩上黃衣侍衛彌身入場,撲上了缺額,變成了三對一。
一聲震耳之金鐵交鳴之聲過處,二長老與那使金爪的護殿將軍,硬碰硬的換了一招,雙雙踉蹌而退,但一退之後,又搶攻而上,戰在一起。
另一邊,首席長老與那使鐵桿的一對,已然強弱互見,屠一飛功高半籌,迫得對方怪吼連天。
“賽嫦娥王翠英”這時突地彈身挾起地上的少教主餘少坤,向道旁林中,飛遁而去,轉眼之間,便已消逝無蹤。
韓尚志目光何等犀利,這情況並沒有逃過他的眼,但他僅只心念微微的一動,既未發聲阻止,也未生心追趕,因爲大敵當前,他要全力對付。
驀地
韋逸民雙目神光暴射,陰惻惻的道:“冷麪人,本帝君這就成全你!”
雙掌怪異至極的一因而出。
韓尚志一招“魔掌降龍”正待出手,忽感對方掌風有異,潛勁重逾山嶽,不禁大吃一驚,一閃身旁移四尺。
這閃身之勢,快得令人咋舌。
韋逸民陰陰一笑,吐出的掌勁,同時無聲無息的收了回去。
韓尚志更感駭然,他自問決沒有這種收發由心,欲如到如此地步的功力,而且對方這種掌功,決不同一般武林掌功,輕輕一劃之間,潛勁萬鈞。
一種狂傲的心理,使他不屑於再事閃讓,疾運畢生功力,反擊回去。
兩度奇緣,使他獲近兩百年的內力修爲,這一全力反擊,勁勢之強,足可夷平一座土丘。
勁氣相觸,一道無法想像的潛勁,如山般壓來,心裡剛自道得一聲不妙……
“轟隆!”
一聲山搖地動的巨響,震天而起。
場中所有的人,被這驚世駭欲的暴響,震撼得心搖膽落,全部不自覺的停了手。
韓尚志踉踉蹌蹌的跌撞到了兩丈之外,“砰!”的跌坐當場,面色煞白,血箭噴出一丈多遠。
韋逸民得意至極的嘿嘿一笑,一揮手向兩個護殿將軍道:“擒下!”
“遵旨!”
五長老不約而同的橫身的阻截……
“轟!”
韋逸民雙掌一劃,一道排山勁氣,把五長老震得連連倒退。
兩個值殿將軍,已欺到韓尚志的身前,伸手便……
慘嗥之聲,撕空而起,兩條人影,仰面栽倒,鮮血像噴泉般的狂灑急冒。
原來韓尚志在千鈞一髮之間,施出了“洞金指”神功,“洞金指”是“魔中之魔”
窮四十年多年歲月苦研而成,五丈之內,洞金裂石,目的是爲了對付“鬼堡主人”劍掌不能傷的怪功。
誰也料不到韓尚志在重傷之後。仍有這殺手,舉手之間,毀去兩個“幻魔宮”中第一流的高手。
在場的侍衛,一個個目瞪口張,心頭寒氣大冒。
韓尚志曾經“地穴靈泉”脫胎換骨,體質與常人不同,雖在重傷之下,蘊藏的內元,仍極驚人。
韋逸民登時面色大變,一窒之後,面罩恐怖殺機,舉步向韓尚志欺去。
場中空氣,緊張到無以復加。
韓尚志一咬牙站起身形,“惡鬼珠牌”已取在手中,爲了本門盛衰,和不讓叛徒得逞,他準備第二次使用珠牌。
第一次,他曾用珠牌把假“血骷髏”擊成重傷。
五長老面帶悲憤,目含怨毒,齊齊暴喝—聲,彈身……
七個黃衣侍衛,六個青衣侍衛,也在同一時間紛紛撲出,截住五長老。
韋逸民沙沙的腳步聲,有如死神的呼喚……
雙方相距不到一丈。
韓尚志驀城高舉珠牌,一道霞光,射向韋逸民。
韋逸民身爲“幻魔宮”帝君,對於本門珠牌的妙用,豈有不知之理,就地霞光倏射的電光石火之間,橫移一個大步,電疾拍出一掌。
韓尚志珠牌一舉,邃失對方人影,毫不考慮的電閃八尺。
韋邊民的一掌,遂告落空,但他身手確實駭人,就在一掌拍空之下,乍收又放,第二度揮出他那潛勁萬鈞的怪掌功。
驀在此刻
一聲驚呼,倏告傳來:
“般若神功!”
韋逸民面色一變,撤掌後退,想不到會有人一口喝破他的武功來歷。
韓尚志心中大大的一震,疾付道:“般若神功!少林失竊了一部‘大般若神功秘錄’,卻認定是師父‘魔中之魔’所爲,莫非他……”突地一咬牙道:“不錯,一定是這叛徒所爲,他竊取了少林密錄之後,殺死藏經樓住持了凡和尚,又冒報‘魔中之魔’名號,目的是要嫁禍師父,使少林與他爲敵,看來他窺視帝君寶座,已非一日,而且還遠謀深算……”
心念未已,兩條人影,飛瀉落入場中。
韓尚志一看來人,不由大爲激動,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老哥哥“南丐和“北僧”兩個當今江湖異人。
五長老和侍衛,這時打得難解難分。
其中,功力較差的六個青衣侍衛,已有四個橫屍當場,黃友侍衛之中,也有三個傷而退。
韋逸民目射厲芒,一掃“南丐”“北僧”,傑傑一笑道:“兩位見識不弱!”
“南丐”“北僧”瞥了他一眼,逕自向韓尚志身前走去。
韋逸民陰森的—笑,再次道:“兩位是趕來陪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