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程祥的家比較大,是個獨門獨院類似外國早期公館一樣的老房子,因此他安排子息大人和章正住在二層,而我和程祥仍舊住在一層。四個人互不打擾,也還說得過去。
按照子息大人所說,弘曆一定會催促李師兒抓緊時間去尋找剩下的陰沉木匣,而在燕京八景裡,我們還剩下三個地方,分別是:薊門煙樹、玉泉趵突、盧溝曉月。子息大人告訴我們,玉泉趵突和盧溝曉月石碑所在的位置都比較特殊,不是我們隨隨便便能夠進去的地方,只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再說。
那麼,眼前就剩下薊門煙樹了。
這塊石碑的所在地,也就成爲了我們雙方爭奪的關鍵。
程祥和章正今天一早就出門了,一直到了中午纔回來,他們二人回來的時候,手上居然都拎着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一副出去採買血拼的模樣。
“你倆……去約會了?”我捧着一大碗酸奶,一邊吃一邊問。
他倆將那些購物袋扔到沙發上,程祥端起水杯就喝了一大口,喘了口氣說道:“太久沒逛街了,真是個體力活。”
“什麼情況啊你倆……”我放下酸奶盒子走上前,發現那些購物袋裡裝着的都是一些新衣服鞋子,不過特殊之處在於,都是一些青春年輕的品牌,學院風和運動風居多。
“僞裝啊,我們要去的地方。”程祥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彩頁,應該是什麼宣傳圖冊。我接過來一看,竟然是個學校的招生簡章,仔細一看我更是大跌眼鏡——北京電影學院!?
薊門煙樹指的西直門以北的元大都城牆遺址西段,這段城牆爲夯土構建,元末明軍攻陷大都後,將元大都北側城牆南移5裡,薊門煙樹所指一段城牆遂遭荒廢,在夯土城牆的遺址上樹木生長,遂稱薊門煙樹。
程祥笑了笑,拎起了一件蘇格蘭風格的百褶短裙遞給我:“乾隆皇帝御書的薊門煙樹碑位於北京電影學院附近的元大都城牆遺址上,所以……咱們可能要冒充一下學生了。”
冒充……學生?還是北京電影學院的學生?我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正在我面對百褶短裙苦惱的時候,門鈴響了。
來人正是鴻兮,手裡揣着一個毛絨的暖手寶,幾乎不用僞裝,看上去和學生沒什麼兩樣。
“嘿嘿,怎麼樣,我根本都不用任何裝備,走在路上就經常有人說我長得像學生呢。”鴻兮得意地一屁股坐在沙發裡,嫌棄地看了看我手裡的那條百褶短裙。
程祥彎下身子伏在鴻兮的肩膀上壞笑着說:“你知道麼,被人稱讚像學生,其實並不是因爲你長得年輕,而是因爲你長得土。”
“呸。”鴻兮一拳就砸在了程祥的臉上。
京古稱薊,最早爲春秋時代的燕都。明代廢棄了元代的城牆,任由夯土城堆上樹木生長,融煙含翠,自成一景。騷人墨客便指認這裡爲古薊門,聆聽伽藍雨聲,寄託懷古之幽。百年過去,元大都土城牆被修葺開闢成爲遺址公園,一度消失的乾隆石碑重新矗立於土城之上,讓“芳樹重重擁薊門,蒼茫煙翠滿郊原”的景緻重現。
立交橋凌空飛架於古老的蔥翠之上,自此,歷史與現代、鋼筋與綠植映襯融合。亞洲最大的電影學院——北京電影學院便掩映坐落於此。樹色煙光無限好,彷彿歲月在膠片上映出層次繁複的影像,影影綽綽間,裝飾着電影學子課堂的窗戶。
我大學學的是毫無用處的管理學,似乎和這些藝術類學科根本不沾邊。衆所周知,北京電影學院幾乎是明星的搖籃,各式各樣的長腿歐巴和大胸妹子充斥在校園裡,程祥章正鴻兮他們都好說,本身氣質就很出衆,換上年輕一些的衣服看起來也都挺像那麼一回事。
可是我……要什麼沒什麼的,怎麼去冒充北影的學生啊。
“不然……我就不打扮了,我就說我是學編導的,怎樣?”我放下手中的百褶裙,徵求他們的意見。
“你還是別了,土了吧唧的,哪有你這樣的導演。老老實實換上吧。”鴻兮毫不留情地諷刺了我。
“換上吧,我專門爲你挑選的呢。”程祥也在一旁幫腔。
無奈,我拿上那些衣服回了屋,心不甘情不願地換了上去。
這種奇怪的羞恥感從何而來,我換上日式學生連褲襪,這種襪子看起來很薄,但是裡面卻加絨,所以在嚴寒的冬天穿起來也非常舒適。連褲襪外面,我穿上了那條藍紅相間的蘇格蘭格紋百褶短裙,上面一件翻領小襯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針織開衫,胸前還彆着一枚英倫風的胸針。牛津皮鞋穿上後,我套上棕灰色的毛呢大衣雙排扣大衣,頭上戴着一頂貝雷帽,這麼看起來,也倒是像一回事。
我推門出來,看到了一幅盛世奇景。我發誓,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美好的畫面。
鴻兮嘴裡叼着一根棒棒糖坐在沙發上,手裡仍舊是捧着他的暖手寶;一旁的章正穿了一套藏藍色的運動衫,外面套了一條牛仔褲,搭配了時下最流行的跑鞋,頭上戴了一頂從程祥衣櫃裡面翻出來的棒球帽,陰柔的感覺變成了一種病態的帥痞,正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子息大人終於換下了那件萬年不變的白色披風,穿上了一條黑色的短裙,下面搭配着一雙過膝長靴,上身穿着帶毛毛領的紅色短款小斗篷,胸前還綴着可笑的毛球,背上背了一個黑色的編織小包,這種可愛的裝束和她那怨念的眼神,看起來有種不和諧卻又剛剛好的尺度。
至於程祥,從衣帽間走出來,上身是一件棕色的復古休閒西裝,外面套了一件長款的灰色毛呢大衣,寬闊的肩膀將大衣撐起來,簡直就像是某個學院風品牌的畫報。他手裡拎着一個瘋馬皮的書包,往肩膀上一扛,對着我吹了個口哨。
“流氓。”我臉一紅轉過了身去。
鬼靈雙牙被我塞進了長方形的書包裡背在身後,我知道章正那寬鬆的運動衣下面,一定隱藏着不少武器。鴻兮也是背了個大包,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麼東西,只有我和子息大人算是輕裝前行。
準備妥當,我們二話不說就出發了。
我們開車過去,把車停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露天停車場,章正一人走在前面,鴻兮跟在後面,我和程祥挽着手,最後跟着子息大人。我們錯落有致且十分自然地就朝着學校的大門走去。
讓我們感到慶幸的是,這個學校比較開放,並沒有設置門禁。倒是門口的保安上下打量着落單的子息大人,眼神裡盡是火花。
剛一踏進校門,那種青春的回憶便瞬間侵襲了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陽光下的梧桐樹,全是情侶的林蔭小道,籃球場已是揮灑汗水吸引女生目光的戰場,小賣部里人頭躦動,不時有女生來買成箱的水,搬到操場上遞給跑馬拉松的運動員。畫着宣傳展報的美術小組,還有分發傳單的學生會社團活動,各種曾經年輕時候經歷過切不屑一顧的一切,此時都在爭相向我展示學生時代的美好。
“真好……”我不禁脫口而出。
程祥注意到我的神情,於是笑了笑牽起我的手:“走吧,順便跟你來一場校園戀愛怎麼樣?”
我撇撇嘴:“纔不要,你肯定早就上過無數次大學了,哪還有這心思。”
程祥笑:“還真被你說對了,我是上過不少次大學,還當過某一任轉世金子息學校的輔導員。不過,還沒來過這種藝術類院校呢。”
我不滿地將頭別向一旁。
“吃醋了?”程祥笑嘻嘻地壓低身子。
“纔沒。”
“好了,逗你呢。不過……你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其實就在你隔壁的院系,這麼算起來,還算是你的學長呢。”程祥回憶道。
“你那不是爲了監視我麼,不算。”我跟上章正的腳步。
“怎麼不算啊,快叫聲學長來聽聽。”程祥也追了上來。
“別鬧了,現在學校人還太多,我們等到晚自習的時候再行動。先去踩踩點。”章正雙手插兜對着我們說到。
身後的鴻兮剛走了兩步,就被兩個美女攔下了,不知道是在要電話號碼,還是在純粹在搭訕。哎,校園,多容易迸發愛情的聖地啊。
我們幾個中,倒是子息大人比較惹眼,衣服顏色也鮮豔,走在路上不停地有不怕死的小男生對她側目。她倒像什麼都不在意,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
“我們要去哪裡?”我問章正。
章正指了指前方不遠的操場說:“操場後面的**臺。”
那裡?我愣住了。
“只有那裡的下面是空的,說明肯定有通往地下密室的道路。而且**臺下面一般不會有什麼人,比較容易潛入。”章正繼續說道。
現在時間還早,操場上還有不少散步和鍛鍊的學生。我們五個人找了一家飲品店,買了飲料就坐下了,章正沒有跟我們一起在飲料店休息,而是去踩點確定監控,順便看看有沒有李師兒他們的蹤跡。
飲品店裡的一面牆上貼滿了留言條,我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程祥在一旁玩手機,鴻兮在和賣飲品的小妹聊天,子息大人坐在窗前,面無表情地凝視着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