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樹硯閣所住的房間,纔到門口,就見屋檐下燈籠的光暈裡,殷暖獨自站在那裡等着。
“五郎君?”
“阿姊!”殷暖看見她,便走上前幾步道,“怎麼這麼晚,可累着了?”
“沒有。”水奴搖搖頭,笑道,“整日都坐着,怎麼會累?五郎君這是……在等婢子嗎?”
“嗯。”殷暖點頭。
水奴道:“五郎君怎麼不進去等呢?而且有什麼吩咐的話,喚婢子前去不就好了嗎?”
殷暖搖搖頭,笑道:“一直待在屋子裡也有些悶,出來走走還要好些。”
水奴忙上前推開門,說道,“五郎君請進!”
殷暖便跟在她身後走了進去,因田跟在兩人身後進去之後,點亮蠟燭又轉身去倒茶水。
“五郎君。”水奴問道,“可有什麼事嗎?”
而殷暖差不多也在同時開口道:“阿姊,身體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兩人說完的同時又都愣住,而後又不約而同的笑了笑,水奴搖頭道:“婢子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五郎君且放心便是。”
“那就好。”殷暖知她向來隱忍,也沒再問下去,只是把手裡一直抱着的東西放在案几上,對水奴道,“這是表兄說感謝阿姊你之前給他題字的回禮。”
水奴道:“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婢子不值表郎君這份大禮。”
殷暖頓了頓,又說道:“表兄說。這裡面不過是文房四寶而已,並非什麼名貴之物,請你務必收下。”
水奴還想拒絕,殷暖忽然柔聲道:“阿姊,吾雖與表兄相處時間不是很長,但知他從來都有衆生平等的想法,他敬他認可之人。你爲他題字,他便當這是讀書人之間的禮尚,而他回你一份禮,是他的往來心意。你且收下便是。”
水奴不動聲色的收回注視他的視線。伸手接過殷暖推過來的文房四寶。輕聲笑道:“五郎君說得是,是婢子小人之心了。”
殷暖見她收下,便又起身道:“阿姊,你今日已經勞累一整天。便留下好生休息。我讓因田也留下陪你。”
“好。”水奴點點頭。忽然又淺淺笑道,“五郎君真是一個極好極溫柔的主人呢!”
殷暖聞言面上一紅,半響。才低聲反駁道:“吾不是阿姊的主人。”
水奴被他的表情逗得笑出聲來,便也極爲配合的道:“婢子知道,五郎君不是五郎君,是暖暖。”
殷暖一下擡起頭來,那一刻,在燭光淺淺的映照下,似乎連眼睛都亮了起來。
“阿姊是阿姊,不是婢子。”他有些執着的道。
“嗯。”水奴又極爲配合的笑着點點頭,“兒家不是婢子,是暖暖一個人的阿姊。”
“那阿姊能一直這樣稱呼吾嗎?”
水奴擡頭注視着他,眼裡的戲謔之意漸漸斂去,殷暖語氣裡的絲絲祈求之意讓她忽然便心疼起來。
或許只是她多想而已,殷暖雖然從來都是一副溫柔的模樣,可是他有他的執着和傲氣,他的語氣裡,怎麼會帶上祈求?
“阿姊?”殷暖見她不說話,又柔聲提醒道。
“不是說好了嗎?”水奴認真的和他說道,“只有咱們兩個人的時候,兒家就這樣稱呼暖暖,畢竟讓人聽見,兒家可是要背一個奴大欺主的罪名呢!”
殷暖聞言心裡一窒,他怎麼忘記了,這裡可是殷家,一個等級極爲森嚴的地方。
“阿姊。”他忍不住開口道,“若是吾保證……”
屏風後面有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他的話。而後因田端着茶杯進來,給他倒了杯茶水之後,又極爲自然的給水奴倒了一杯。
殷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茶杯,終究還是沒有開口說下去,只說道:“阿姊,吾先走了,你好生保重身體。”
水奴點頭,“暖暖慢走。”
直到人已經離開,因田關上門回來,就見水奴看着面前的案几在發呆,案几上有那個裝着文房四寶的盒子,還有殷暖未飲過的那杯茶水。
“公主。”因田忍不住問道,“你在看的是這個盒子,還是這杯茶?”
水奴搖搖頭,我也不知,“因田,你說,暖暖他剛纔想說他保證什麼?”
因田搖搖頭,“婢子不知。”頓了頓又問道,“公主,是不是婢子出現的時機不對?”
“沒有。”水奴搖搖頭,“或許剛剛好。”
那個孩子,可能也不知道他自己想說什麼吧?
因田又陷入沉默,屋裡一時安靜下來。水奴託着腮,忽然道:“其實,就算我再不喜皇宮那個地方,可終歸那裡纔是名正言順的歸屬是吧?父皇一生都在那裡,母后也在那裡度過了半生的時光。”
因田靜靜的聽着,這可能是公主殿下第一次認真的提起她是否應該回到皇宮。可是她卻隱隱有一個感覺,司馬君璧現在其實並不是在討論她的歸屬地,而是在考慮今後,她的何去何從。
“殿下。”因田想了想,問道,“這個盒子,是表郎君送來的嗎?”
“嗯。”司馬君璧點點頭,視線又落在那個盒子上。灰色的水墨花紋,精緻素雅,很符合她的喜歡。
“那……”因田猶豫道,“公主有什麼打算?”
司馬君璧把手肘倚在案几上,託着腮,輕輕嘆了口氣。
從被暖暖救起的那天起,就一次次的見他爲了救自己,去做一些得罪人的事。明明本來只是個溫柔的人,然而直到現在,或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已經豎起了一面保護人的盾,也可能已經拿起了攻擊的長槍。
而她也從一次次的感動,慢慢的形成一種執念——一種一定要看着他平安長大的執念。這種執念漸漸的膨脹,直到後來,那種心情就好像對待明照時一般,就算不折手段,也只爲了他的平安。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已經長大了。
“因田。”司馬君璧輕聲問道,“你說,該怎麼抉擇好呢?”
因田不知她是真的需要自己的答案,還是在問她自己,可是因田還是認真的回答道:
“公主,你若是真的不願意回到那個地方。婢子覺得,至少也應該選擇一種自由平等的生活。”
“自由和平等嗎?”水奴笑了笑,忽然又問道:“因田,那日在柳長院遇見的那個據說年齡大了勾引主人的婢女如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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