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退下,皇帝又命人傳來宋兆等大臣,註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翌日朝堂上,太后再次臨朝。皇帝面色冷冽,諸位大臣戰戰兢兢,朝堂上一片黑雲壓城,恍惚有種即將風雲變色的徵兆。
殷家,自搬回樹硯閣之後,對於那些前來求見的各路人馬,司馬君璧皆閉門不見。
而殷昕雖未少禮節,自己卻再未曾出現過。
在一片明面上的風平浪靜中,所有人未曾注意的時候,顯赫一時的趙家正被一點點的吞噬。
對於司馬君璧而言,最大的影響莫過於每日裡不停叩見的人,變成了殷老主母趙氏。
許是急得狠了,趙氏如今再無當初的傲氣與跋扈,一次次的低聲下氣只爲求司馬君璧一見。
殷家衆人見如此情形唏噓者有之,後怕者有之。
那些知曉當今公主殿下淪落殷家時遭遇的殷家衆人在看趙氏笑話之餘,也只當得了個莫亂欺人的教訓。無形之中,殷家那些家僮的處境倒稍微好了些。
然趙氏之舉也不過幾日,在殷暖知曉此事之後,便也如殷昕一般,徹底止步於樹硯閣。
因田一時好奇問起,阿元道:“誰讓她整天來煩水奴阿姊,當初饒她一命已是水奴阿姊心善,而今竟還想得寸進尺了。五郎君不過是送了一點破綻給趙家,好叫他們知曉,如今趙家如此,真正的敵人是誰。”
“所以讓她別來樹硯閣求錯了人是嗎?”因田道,“五郎君如此暴露自己,沒有關係?”
“五郎君說了,趙家已不足爲慮。”阿元得意道,“再說了,五郎君可厲害了,別說是現在的趙家,便是鼎盛時期,對上現在的五郎君也無半點勝算。”
因田見她得意的小模樣,忍不住颳了她一下,笑道:“你也出了不少力吧?辛苦了!”
“因田阿姊過獎!”阿元倒是難得臉紅,在因田肩上蹭了一下。
這日天氣晴好,疾醫說是個用藥的好時辰。
君壁捧着藥碗,看着周圍衆人笑道:“喝藥的是我,爾等怎緊張如此?”
“當然了。”阿元道,“每次看着水奴阿姊難受的時候心裡面都跟刀攪似的,現在終於可以徹底根治了,自是開心又緊張的。”
“是我不好,勞你們擔心了。”君壁笑着,又回頭對殷暖道,“你也做此想的嗎?”
殷暖笑了笑,只伸手結果她手裡微燙的藥碗,一勺一勺吹涼了喂到她脣邊。
半響,待藥喝完,衆人已經離去。殷暖起身放下藥碗,彎腰把軟塌上的君壁橫抱起來。
“疾醫說,這藥藥勁頗大,可能會睡上三五日以做調整。阿姊放心,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嗯,好。”君壁點頭,不過是距離牀榻的幾步遠,便已沉睡過去。
把人放在牀榻上,殷暖給她蓋好被子,坐在牀邊看了會兒,終是沒忍住,低頭在她脣上印上一吻,喃喃道:“阿姊,只要你好,千般病痛,吾願以身替之。”
過得三日,君壁果然如疾醫所說醒了過來,面色也逐漸好了。衆人興奮不已,只當那藥確實有了作用。
這天難得一直守在身邊的殷暖有事外出,只留因田和阿元守在君壁身邊。
樹硯閣四周防範早已今非昔比,因田親自試過,她雖能進,卻也直言便是皇宮守衛也不過如此。
阿元從藥房端着煎好的藥碗回到君壁臥房,遠遠的正巧看見疾醫從裡面出來。疾醫不知在想什麼,捋着鬍鬚在門口站了片刻,而後竟沒看見端着藥碗的阿元,徑直離去了。
阿元頗爲納悶的進了門,見君壁正坐在窗前,邊放下藥碗邊道:“水奴阿姊,疾醫剛有說你身體如何了?”
半響未得君壁回話,阿元擡頭,只見君壁怔怔的看着窗外,細看去,眼裡分明是空洞茫然的。
“水奴阿姊?”
阿元拿起一旁的披風給她披上,君壁方纔驚醒過來,“阿元,怎麼了?”
“剛纔疾醫有說什麼嗎?”
“沒有。”君壁搖了搖頭,又笑了笑,“藥煎好了嗎,辛苦你了!”
“好了。”阿元立刻忘了剛纔的事,露出大大的笑容,“現在還有些燙,再涼片刻就可以了,疾醫說這一味藥可能有些苦,水奴阿姊你等等我去拿些蜜餞來。”
“好。”君壁依舊笑着,點點頭看她蹦蹦跳跳的出門去,未曾看見屏風後面紅着眼眶的因田。
當夜殷暖回來,幾人笑談間,君壁忽而提起回宮的事。
殷暖一愣,手裡的茶水灑了些許,半響,點點頭輕笑道:
“好!”
“就不能不回去了嗎?”阿元說完眼裡已經蓄起了淚珠。
“哪能不回呢?”因田拍拍她的手,輕聲道,“以後若換一種方式來,就不必回了。”
“啊,這樣。”阿元恍然大悟,立刻又歡喜起來。
君壁眼裡有片刻的怔愣閃過,很快也只是含着笑意看着幾人。
殷暖握住君壁的手,低聲道:“阿姊不用擔心,吾保證,不會很久的。”
“嗯,我相信你。”
離開時未曾大張旗鼓,至少問詢趕來的殷昕及其他高門貴族只來得及看見公主一行人遠去的蹤影。
在一派或惱怒或遺憾惋惜的人羣裡,沒人注意到樹硯閣的疾醫也在其中,看着公主等人離去的方向,終是嘆了口氣,而後轉身離去。
“都是苦命的人啊!”
關於公主回宮一事,並未引起多大的波瀾。皇帝面色如常,似乎一切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斷了多日的補品珍湯又不停的送往明玉殿。
子時左右,安安靜靜的明玉殿忽然傳來些微動靜。
“因田?”
“公主,你且歇着,婢子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不必。”聽見殿外傳來的隱約腳步聲,司馬君壁心裡多少能猜到些許。
果然,下一刻便聽見皇帝司馬明照的聲音傳來,似有些猶豫,“阿姊,可曾歇息了?”
宮婢匆匆開門迎接聖駕,司馬明照看見走出來的君壁,立即笑道:“阿姊,外面天冷,怎的站在風口”
君壁輕嘆口氣,也不回話,任他拉着自己在火爐邊上坐下。而後接過宮婢沏好的醒酒茶湯放在他手裡,“醉了怎麼還走在夜風裡,小心着涼!”
司馬明照聞言,彷彿方纔努力撐着的精神氣全部坍塌,眼眶紅紅的看着司馬君壁,半響,方纔嘶啞着嗓音道:
“阿姊,你爲什麼還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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