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霍柔風的意料,蘇淺並沒有急着找她,反而是花三娘回來了。
花三娘就像每次一次,忽然出現在雙井衚衕,她的那個小小的院子裡。
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就連門子也沒有看到她,兩個小丫頭去給她院子裡的幾盆菊花澆水,赫然看到她正在晾衣裳。
霍柔風聽說以後,便等着花三娘來找她。
花三娘來的時候,霍柔風正在看畢道元寫的新故事,這故事講的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爲了權利害死了妻子和女兒......
畢道元文筆細膩,娓娓道來,看得霍柔風眼睛通紅,把那篇故事交給張亭,道:“印上百八十份,但凡是有點名聲的說書先生,人手一份。”
張亭小跑着出去,花三娘笑道:“聽說如今茶樓裡最流行的,就是女中豪傑的故事了,還說這都是從南邊傳過來的,京城裡的說書先生剛剛學了來。”
霍柔風冷哼一聲,問道:“你去了這麼久,可有收穫?”
花三娘道:“哎喲,九爺,奴婢也想早點回來,無奈宮裡這陣子出了點兒事,奴婢便多耽擱了幾日。”
霍柔風沒有說話,一雙大眼睛盯在花三娘臉上,烏黑的眸子裡閃爍着兩點寒星,花三娘不由得挺直了脊背,面色也端凝起來。
“奴婢就先從這幾日宮裡出的事情和九爺說起吧。皇帝請了一位僧人進宮講經,偏那僧人喜歡閒逛,那天衝撞到了太后......”
“什麼?皇帝讓個和尚在後宮到處走動?”霍柔風吃了一驚,這比告訴她,家裡的騾子生了小騾子,還讓她吃驚。
花三娘道:“是啊,奴婢也覺得這件事不可思議,奴婢也不是頭一回混進宮裡了,可是卻連太后的影子也沒有見過,這和尚怎麼就能在宮裡遇到太后了呢,想想就覺稀奇,於是奴婢便多留了幾天,想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
她繼續說道:“九爺可能沒有想到,這位僧人並非是永濟寺的和尚那樣的,這人是從西域來的,長相和漢人倒是挺像的,只是皮膚黝黑,看不出年紀,說他二十多也行,四十多歲也行。”
“那天太后想到御花園走走,太后前腳出了慈寧宮,御花園裡就得了消息,讓園子里正在幹活的宮人全都回避了。太后是衝着御花園裡的那座菊花山去的,重陽節的時候,御花園裡堆起了菊花山,可是有幾盆名貴的卻一直沒有開花,如今聽說花開了,太后便要過來瞧瞧。”
“可誰也沒有想到,太后的鳳駕還沒有走到菊花山,那山就倒了,幾百盆菊花轟然還瀉,雖然太后的輦車躲得及時,可還是有幾名宮人被花盆砸了,太后也嚇得面如土色,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金吾衛的人立刻飛奔着過來,卻抓住了那個番僧,原來他在菊花山後面,也不知做了什麼手腳,把偌大的菊花山弄倒,嚇到了太后。”
霍柔風聽到這裡,笑了起來,對花三娘道:“金吾衛就查到這麼多嗎?”
花三娘道:“他們能查的也只有這些了,一邊是皇帝的人,一邊是太后。”
霍柔風問道:“接下來呢,太后做了什麼?”
花三娘笑得花枝亂顫,她告訴霍柔風:“太后自是不依,慶王爺聞訊後,便去了乾清宮找皇帝,非要把那番僧治罪不可。”
“皇帝非但沒有偏向這個小弟弟,反而字字句句都是對這僧人的維護。慶王氣不過,就和皇帝吵了幾句,皇帝大怒,禁了他的足,讓他三個月後不得走出慶王爺半步。”
霍柔風忙問:“三個月嗎?皇帝真要禁足?”
花三娘苦笑:“九爺可別小看了這短短的三個月,太后的壽辰便在這三個月內。”
霍柔風終於明白了,皇帝之所以會給慶王禁足三個月,想來就是要錯開太后的壽辰。
太后今年不是整壽,按理是不用大肆操辦的,但是兒女、孫兒們,也是要給她老人家磕頭祝壽的。
如果到時候慶王沒有在,這事傳揚出去,委實不悅。
霍柔風頓時明白了,讓慶王禁足,錯開太后的壽辰。這不但是打了慶王的臉,而且也同時打了太后的臉。
霍柔風問道:“這個番僧究竟是怎麼回事?”
花三娘道:“也不知皇帝是從哪裡找到的這個番僧,番僧雖然是胡人,可卻有個漢人的法號,他叫惠摩。自從惠摩進宮,皇帝便整日在乾清宮裡禮佛,皇帝早就不早朝了,閣老們的廷議,都是由郭詠主持。”
“皇后娘娘自從孃家出事之後,爲人低調,很少出現在人前。內閣送來的奏摺,皇帝很少去看,閣老們把奏摺送過來,皇帝轉眼便讓人送到坤寧宮,交給皇后。”
霍柔風恍然大悟,問道:“也就是說,自從番僧進宮,真正看摺子的人,不是皇帝,而是皇后!”
花三娘點點頭:“誰也沒有想到啊,皇帝還不到三十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卻不急着爲皇室開枝散葉,把而沉迷在修佛之中。對了,他還在乾清宮裡放了荷花座,據說皇帝每天都在蓮花座上參佛呢。”
霍柔風瞠目結舌,她是在宮裡住過的人,雖然十來歲便死了,但是宮裡的規矩她是知曉的。
因爲前世母親的緣故,霍柔風不認爲女子參政有何不妥,因此,她沒有再去追問皇后批閱奏章的事,反正對皇帝的所做所爲來了興趣。
“皇帝坐在蓮花座上參禪,他當自己是觀世音菩薩?”霍柔風問道。
花三娘笑道:“皇帝認定自己前世是個出家人,只是佛祖讓他來世間歷劫,他這纔不得不做了皇帝。”
霍柔風咧咧嘴,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她頓了頓,這才問道:“那麼就是說,皇帝想要出家?他真的捨得嗎?”
花三娘道:“這誰知道呢,他是理佛之人,想去可能和我們不甚相同啊,但是九爺先前得的這方恩典,倒是一定會和皇后有關係。”
霍柔風哈哈大笑,那塊御賜的牌匾,果然是出自皇后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