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衚衕外面果然有人盯梢,好在大門上並沒有貼上封條,張亭一敲門,安老爹就過來開門了。
霍柔風讓人去訂了酒席,又嫌這裡服侍的人太少,打發安大娘去雙井衚衕叫過來了十幾個丫鬟小廝,黃顯俊則派人去叫了李燁過來,李燁聽說霍九出了酒席,黃顯俊請了戲子,擔心別人會當他和蘆瑜一樣蹭吃蹭喝,索性從天橋叫來一個耍猴的,老頭帶着五六隻猴子,還沒進衚衕,就引來一堆圍觀看熱鬧的。
待到黃家的人把小戲子和琴師領過來,高升衚衕就更加熱鬧起來。
霍家的、黃家的馬車全都停在衚衕口,連同酒樓裡送菜的、霍家和黃家的小廝們出出進進,沒過一會兒,便有人拉住霍家的一個小廝問道:“你們家這是在幹什麼?”
小廝笑道:“沒幹啥,我家九爺過來聽戲找樂子呢。看您也不是住在這裡的,難怪不知道,我家九爺隔三差五就要過來熱鬧熱鬧。”
那人便不再多問,轉身走了。
小廝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回去找張亭報信去了。
高升衚衕從早上到傍晚,熱鬧了整整一天,若不是黃家和蘆家的人找過來,這四個活寶還要繼續鬧騰下去。
霍柔風回到雙井衚衕時,街上已經宵禁,睡到半夜,采芹進來推醒她,低聲說道:“安老爹和安大娘來了,說他們仔細去看過,楊公子和那兩個人都不在了,他們還去停放小驢車的客棧裡問過,說是下午時有人來把那輛小驢車趕走了。”
霍柔風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來,一覺睡到天亮。
早上起來,霍柔風圍着被子坐在炕上,回想起昨晚的事,拍拍腦袋,展懷這個傢伙,會去哪裡呢?
她吩咐下去,若是門口有人找她,不論是誰,一定要告訴她,免得像黃家的人來時那樣,只一句九爺出去了就給打發了。
她早就發現了,京城裡的這些當門子的,遠遠比不上杭州的,一個個的都把自己當大爺似的。
她覺得吧,無論展懷去了哪裡,一定會想方設法來給她送信的。
好在展愉真的像霍柔風想的那樣說話算數,到了傍晚時分,張昇平和安海便帶着耿氏兄弟回到了雙井衚衕。
霍柔風打量着他們四個人,四人都有傷,她忙讓人請了小韓大夫過來,好在都只是皮外傷,且都傷得不重。
張昇平告訴霍柔風,錦衣衛並沒有把他們關進詔獄,而是直接進了順天府的大牢,從前天到今天,一直在分開審他們,直到下午的時候,才忽然把他們放了。
霍柔風知道這是展愉起到的作用,她讓張昇平和安海回去休息,她對耿氏兄弟道:“展懷已經離開高升衚衕了,那兩個人也不見了,你們知道他會去哪兒嗎?”
耿氏兄弟原本就對霍柔風沒有懷疑,他們想了想,道:“早前我們和阿有分開的時候,是讓阿有到京城後直接去國公府的,二爺平時經常住在國公府,他見到阿有,會告訴他五爺住在哪裡。不論住哪兒,五爺都不會瞞着二爺。”
聽到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霍柔風心裡便又不舒服起來。
展懷是不會瞞着展愉的,他是非常信任自己的二哥吧,可展愉呢?有沒有還把展懷放在心上?
霍柔風問他們:“你們離開我這裡,是不是也要去國公府?”
二人點頭,耿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霍九爺,我們是在錦衣衛面前露過相的,恐怕還要打擾貴府兩日,不能說去就去。”
霍柔風原本也沒打算讓他們立刻就走,萬一錦衣衛再來霍家查這兩個人,她到哪兒把他們揪出來啊。
她道:“無妨,你們先在這裡放心住着,我明天派人到國公府去問問。”
她幾乎快要忘記,閩國公在京城是有府邸的,這座宅子還是前世時母親賜給展家的。
隔了一百多年,展家又一直留在福建,她便把這處宅子給忘記了,耿氏兄弟這麼一說,她才記起在京城還有一座閩國公府。
次日一早,她便親自去了國公府。
她沒有再坐帶着霍家標誌的馬車,而是僱了一頂小轎,出門前她問采芹:“你說我要怎麼喬裝改扮,別人纔會不認識我?”
采芹衝口而出:“扮人女子啊。”
這話出口采芹就後悔了,因爲她看到九爺的眼睛亮了。
完了,九爺長到十一歲,什麼好玩的都玩過了,可就是沒有當過女人。
果然,霍柔風來了興趣,她讓鑲翠和嵌碧去拿她們的衣裳,又纏着采芹給她梳頭髮。
采芹原是不肯的,可是霍柔風死纏爛打,最後又主動提出,再給采芹開家小鋪子當嫁妝,采芹無可奈何,只好答應了。
她手腳麻利地給霍柔風梳了丫鬟們的雙丫髻,又拿了自己的兩朵小絨花插到霍柔風頭上。
霍柔風的個頭和鑲翠嵌碧差不多,穿上她們的衣裳剛好合適。
她換了衣裳,照照鏡子,只見鏡子裡的人穿着淺粉色的小夾襖,碧綠的棉比甲,下面是粉色裙子,襯得一張粉雕玉砌的臉蛋分外晶瑩。
她還是第一次穿裙子,在屋子裡走了兩圈兒,又擡腳看看腳上粉色繡寶相花的鞋子,問采芹:“爺這樣像女的嗎?”
采芹的眼圈兒都紅了,她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九爺穿女子衣裳,她道:“像,像極了,就是個頂好看的小姑娘。”
霍柔風高興了,可又伸伸胳膊,道:“我是不是胖啊,鑲翠這衣裳有點緊。”
采芹忙道:“九爺還小,等到再過兩年,身量長足了,也就苗條了。”
霍柔風更高興了,她對着鏡子轉了兩圈,可惜冬天的衣裳太厚實,裙子不能甩起來。
她摸摸耳朵,對采芹說:“我姐給我留了一對頂頂好看的耳墜子,可惜我沒有耳洞。”
采芹忙笑着說道:“街上也有小姑娘不帶耳墜子的,無妨。”
霍柔風從衣領裡掏出那隻小猴子,拔下木塞子,頓時她全身上下都被清甜的水蜜桃味包裹着,就像是薰過香料。
因此,當霍九爺跟在采芹身後正大光明走出大門時,門子們一口一個“采芹姑娘早”、“采芹姑娘出去給九爺辦事啊”,竟然沒有一個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