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含笑給霍柔風施禮,道:“五爺吩咐奴婢來服侍九爺,再給九爺念篇書。”
“唸書?”霍柔風睜大眼睛。
小夜道:“是九爺請霍大公子剛剛寫好的,一會兒九爺睡下了,奴婢就念給九爺聽。”
“霍炎寫的?他什麼時候寫的?”霍柔風好奇。展懷知道她睡前要聽書,這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奇就奇在這居然是霍輕舟寫的。
“剛剛寫好,寫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小夜說道。
霍柔風揚揚眉毛,她怎麼忘了,霍輕舟有狀元之材啊,寫篇故事,那不是手到擒來啊。
因爲這個院子是給霍大娘子準備的,莊子裡的管事是個有眼色的,特意讓人拆了大炕,換成南方人用慣的架子牀。
小夜服侍霍柔風洗了臉,又把她的頭髮梳通,霍柔風這兩年纔開始留頭,去年好不容易紮起兩個小抓髻,現在散開,也只是稀稀落落垂到肩膀。
“九爺的頭髮真好,又黑又軟。”小夜誇獎道。
霍柔風很愛惜自己的頭髮,可惜長得不夠快,現在也就比以前的禿小子形像好一點而已。
她問小夜:“你家五爺像我這麼大的時候,頭髮好嗎?”
小夜笑道:“那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也只是在老夫人那裡才能偶爾見到五爺。國公府裡規矩大,五爺早早就搬到前院,院子裡連個婆子都沒有,上至管事,下至打掃的,清一色都是男的,奴婢記得,有一次老夫人叫了五爺來喝湯,看到五爺的衣裳上破了幾個口子,想來是衣裳破了沒人發現,就這麼穿着出出進進。”
霍柔風想笑,堂堂國公府的小公子,衣裳破破爛爛都沒人留意,這閩國公府對子孫的管束也真夠離譜的。
可是轉念一想,她又覺得心酸,展家之所以這樣,就是要從小磨練孩子們的意志......展家的子弟,終究是要上戰場的。
而現在展懷做的這一切,也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親自領兵去打榮王,讓展家大軍名正言順從沿海開往中原。
或許有朝一日,展懷也要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像他的祖輩們一樣馬革裹屍。
霍柔風便笑不出來了,她對小夜道:“我要上牀睡了,你給我念書吧。”
小孩子們目光清澈,神情單純,因此,他們臉上的落寞也是掩不住的。
小夜看到霍柔風眼中的無奈和悲傷,她後悔剛纔要說起五爺小時候的事情了。在府裡的時候,老夫人每每說起這些,眼中的神情和霍九爺是一樣的,只是更多了幾分疼惜。
霍柔風躺在牀上,小夜給她掖掖被子,把火盆端到過一點的地方,便坐在牀邊的杌子上,從懷裡掏出兩張疊成方勝的紙,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
這故事講得是在關外的雪山上,有位少年英雄和他的妻子,共同打敗敵人幾次圍剿,他的妻子是位巾幗英雄,一身紅衣,一條紅纓長槍......
這是霍柔風一向喜歡的故事,可是今天太累了,開始時她還用心聽着,可是幾句之後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晨她一覺醒來,好一會兒纔想起這是在哪裡。
“九爺,您醒了。”耳畔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霍柔風側臉看過去,卻不是小夜,而是一個她認識的人。
“花三娘?你怎麼在這裡?”
霍柔風有些日子沒有見過花三娘了,好在展懷告訴她,花三娘去辦差了,她倒也沒有擔心。
花三娘笑靨如花,即使面對霍柔風,她的眼角眉梢也都是柔情蜜意。
“奴婢是天亮時進的莊子,五爺說奴婢也在您身邊有一陣子了,熟悉您的起居,就讓奴婢過來替換了小夜姑娘。”花三娘說道。
她邊說邊走到牀邊,扶了霍柔風坐起身來,又手腳麻利地拿了衣衫過來,霍柔風的眼睛就落到她的手上。
“三娘子,你的手是怎麼了?這是凍得嗎?”
花三娘笑道:“外面可不如雙井衚衕裡享福,在冰水裡殺了幾條魚,就生了凍瘡。”
殺魚?
霍柔風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結,自從她記起前世的時候高夫人麾下有一批神秘的女查子之後,她便知道花三娘和白水仙都是在做什麼了。
這種事情,是不該她問的,再說,她也不想淌這些渾水。
“四時堂有一種凍瘡膏據說很好用,你若是回雙井衚衕,找小韓大夫要一盒吧,若是不回去,路過四時堂時自己買一支。”霍柔風說道。
花三娘笑道:“多謝九爺,只是奴婢一時半刻還不想把凍瘡治好,有這個在,奴婢行事更容易一些。”
是啊,會生凍瘡的,大多都是寒冬臘月裡在外面討生活的,有她這雙手,即使她如花似玉,可是見過她的人也會相信,她就是一個在集市上做粗活的女人。
誰會對這樣的女人起疑心啊,何況,這女人不但長得順眼,說起話來還很討人喜歡。
和展懷一起用過早飯,展懷便催着她回去,霍柔風倒也沒有想再留下來,她一夜未歸,雖然有張軒回去報信,可姐姐難免也會擔心她。
直到坐在回京城的馬車上,霍柔風才記起來,昨天晚上小夜給她講的那個故事。
好像故事裡有個巾幗英雄,一襲紅衣,一杆紅纓長槍。
其他的,她便記不起來了。
早上遇到花三娘,她只顧着和花三娘說話,忘記找小夜過來,把霍輕舟寫的那兩頁紙要過來了。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想了想,一陣倦意襲來,霍柔風便在馬車上睡起了回籠覺。
直到耳邊再次想起有人呼喚她的聲音,霍柔風才醒過盹來,正在叫她的是采芹和采薇,原來馬車已經進了雙井衚衕。
采芹是一等大丫鬟,原是不用讓她來接人的,可她不放心,自己和采薇一起過來,若是霍柔風還是喊不醒,她便準備揹着九爺回房了。
霍柔風只是睡得回籠覺,這時已經全都清醒了,神采奕奕,看到采芹便問道:“府裡有什麼事嗎?”
采芹道:“霍大人又來了,就是那位狀元及第的霍大人,上次來過的那位,高高瘦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