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淵眼中閃過一抹驚懼,只是一閃而逝,但還是被姜伯儒捕捉到了。
他摸着稀稀疏疏的山羊鬍子,若有所思地道:“能令一位堂堂親王被滅口,那這事情一定不小,不過倒也不難查出,不外乎就是事關先帝、太后、祥太子、今上、榮王和慶王這幾人。首先不會是祥太子,但卻一定涉及到祥太子了,惠親王與祥太子年紀相當,兩人雖然差着輩份,卻自**好,所以當他得知此事後,首先想到的便是要將此事告知祥太子。因此,這件事定然與先帝無關,惠親王自幼長在紫禁城裡,若是此事事關先帝,他定然不會去告知祥太子。”
“那麼就只有太后、今上、榮王和慶王了。讓老朽算一算,榮王當年只有十歲,慶王也只有五六歲,他們二人還不能興風作浪,而太后一慣強勢,且又是祥太子的生母,若是與她有關,惠親王應也不會去找太子。”
姜伯儒的話說到此處,他想要說什麼已經很清楚了。
幾個人裡,只餘下當今天子。
姜伯儒頓住話頭,他在小淵眼中看到了輕鬆。
是了,方纔他明明看到小淵眼中一閃即逝的驚懼,而現在,驚懼沒有了,小淵神色也已恢復正常。
姜伯儒知道自己說錯了。
所以小淵纔會沒有了適才的緊張。
姜伯儒微微一笑,他忽然感慨道:“惠親王若還健在,也只有三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好時候,可惜,太可惜了。祥太子若是在世,也和他差不多的年紀,祥太子、今上和惠親王雖然差了輩份,可卻是同齡,他們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好。據說惠親王性情和善,榮王和慶王年紀雖小,可也與他玩在一起。”
小淵終於開口了:“感情好的只有惠親王和祥太子,與旁人無關。”
他的口氣平淡,如同在說一件與自己沒有關係的事情。
姜伯儒嘆了口氣:“這麼說來,慶王與祥太子也不親厚了,也是,他們雖是一母同胞,可年齡相差甚多,慶王在皇子府長大,與祥太子見面的機會應也不多吧。老朽真是老糊塗了,竟然險些忘記慶王爺不吃糉子的事了,祥太子是端午的生辰,因此慶王便不吃糉子。老朽得知此事時,也從未想過慶王會與祥太子之死有關係,慶王只是個幾歲的孩子,又怎會殺死太子呢,可若是祥太子是因爲慶王而死,慶王在內心深處有愧於祥太子,此事便就說得通了。小淵啊,老朽可說對了?”
“這不關我的事,我自幼長在宮外,對於宮裡的事情一概不知。”小淵冷冷地說道。
“怎會不關你的事啊,惠親王便是最早知道此事之人,因此他才被滅口,可惜他臨死之時沒能將此事告知祥太子,讓祥太子早做打算,否則祥太子也不會早夭。”
“那時慶王只是五六歲的孩子,他又能做出何事,令惠親王和祥太子先後死去,想來想去,也就是他這個人有問題了。”
說到這裡,姜伯儒眼中突然精光四射,他目光炯炯看着小淵,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慶王並非先帝血脈!這纔是你隱藏已久的秘密!”
小淵別過臉去,望着姜伯儒拿回來的那隻鳥籠。
籠中的百靈鳥可能是重回舊地,正好奇地東張西望,甚至忘記了鳴叫。
小淵把一根手指伸進鳥籠裡,小鳥沒有躲閃,任由小淵用指尖輕撫它頭頂的絨毛。
姜伯儒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還想繼續問下去。
“雖然慶王並非先帝親生,可是他與祥太子也是一母同胞,即使祥太子知道他的身世,想來也不會將此事大白天下,太后深知此事深淺,應該不會爲了慶王而加害自己的嫡長子吧。”
小淵的手指還在小鳥的頭頂,聞言,他的指尖忽然揚起又落下,小鳥發出一聲悽慘的叫聲,像沒頭蒼蠅似的,撲騰着翅膀在籠子裡上竄下跳。
小淵靜靜地看着籠中忽然暴躁的小鳥,嘴角揚起,浮出一抹嘲諷的笑。
“父王死於太后之手。”小淵冷冷地說道。
他口中的父王便是惠親王。
“祥太子早在父王之前便知悉了此事,父王去世之後,祥太子便買通了皇子所的人,想要暗中殺死慶王,可是太后早就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太后恨祥太子不念手足之情,又恐他有朝一日會對自己下手,便想找機會讓他犯下過錯,令先帝廢掉這個太子,到那時,她再向太子施以援手,讓他留在自己身邊做個富貴王爺。”
小淵說到這裡,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真是可笑啊,他竟然會對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老頭子,說出了這個秘密。
雖然並沒有合盤托出,但是也是七七八八了。
太奇怪了,也不知爲何,姓姜的說話的時候,自己總想打斷他,總想告訴姓姜的,他說的不對,事情不是這樣的。
可是自己真的把這件事說出來了,反而覺得輕鬆了。
小淵想笑,他也不知道是要笑什麼,或許是笑自己吧,笑自己竟然被人輕而易舉引進套中。
姜伯儒卻好像對他的失態視而不見,順着他的話想當然地說下去:“太后是不喜歡今上的,十八年前,慶王尚幼,太后最看重的兒子還是祥太子,無奈祥太子不能留在東宮了,虎毒不食子,即使祥太子要殺慶王,太后依然沒有想要將祥太子置之死地。”
“太后想要讓榮王取代祥太子,入主東宮。榮王自幼喜愛騎射,先帝多次誇獎於他,還將自己最喜愛的一柄長弓賜給他。對,就是榮王,老朽想通了,是榮王害死了祥太子,這亦是榮王要起兵的主要原因,他當年費盡心力殺了祥太子,可是皇位卻是今上的,他自是不甘,便有了謀反之心。”
姜伯儒似是沉醉於自己編織的故事當中,撫着鬍子洋洋自得。
小淵白了他一眼,仰頭望天,真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