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今時今日,我只能以這種方式和你們見面了。”蘇淺開口,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哎呀,小蘇,這兩年你去哪兒了,急死我了,你該不會一直住在這裡吧,爲何不和我們聯繫?定安伯府不管你嗎?你家裡呢,接濟你了嗎?”沈彥青連珠炮似的問道,在他看來,這種破院子一天也住不下去,蘇淺可是連皇宮都待過的人啊,怎麼受得了?
蘇淺含笑,目光落到黃顯俊身上,微微頷首,他和黃顯俊不熟悉,黃顯俊年紀小,印像中這是霍九的玩伴。
“小蘇,這是我表弟,黃家的,黃大頭,不是外人,你不用避諱。”沈彥青替黃顯俊解釋。
好久沒有人稱呼他爲“黃大頭”了,黃顯俊笑着抓抓腦袋,對蘇淺道:“我見過您好多次,您可能對我沒什麼印像。”
蘇淺微笑,算是默認。
他對沈彥青道:“說來話長,我一直都在京城,可是我的情況你也知道,並不方便出來,於是索性避世讀書。”
“讀什麼書,你又不考科舉,若是你肯科舉,說不定比霍炎還要早三年做上狀元。”沈彥青大咧咧地說道,他大馬金刀坐在太師椅上,急着想聽蘇淺繼續說下去,可又忍不住想要插嘴。
蘇淺顯然不想多說自己的事,他目光溫和地看着沈彥青,道:“你去無錫的事,我聽說了。”
沈彥青心裡一陣難受,蘇淺藏了兩三年,聽到他要去送死,便冒險出來見他。
“小蘇,這不挺好的,我臨走前還能見你一面,就是以後生死永隔也值了。”
“什麼生死永隔?哪有那麼悽慘,我是想問你,可否帶我一起去江南。”蘇淺笑着說道。
“你要去江南?”話一出口,沈彥青就想起來了,蘇淺的家在浙江嘉興,蘇淺是想回家了吧,以前是怕被錦衣衛的人抓到,現在兵荒馬落,路上更不安全,便想和他一起走。
“小蘇,這沒有什麼不行的,就是我這一去是衆矢之的,你和我同路,說不定更不安全。”沈彥青實話實說。
“我知道,沒有關係,最危險的時刻我也經歷過了,這一次也不會難過慶王剛出事那時候。”蘇淺誠懇地說道。
沈彥青嘆了口氣,對蘇淺道:“我是要與禮部、鴻臚寺和欽天監的人一起去,他們當中難免有認識你的,到時要委屈你扮做我的隨從,我是宗室,雖與他們同行,卻也不必理會他們,你注意着別和他們撞上就行了,不過真若是被他們認出來,我就硬說你不是,他們還能如何,難道還能把我也抓起來嗎?那我正好不去了,到大牢裡住着去。”
蘇淺笑了,對沈彥青道:“那就說定了,三天後我去鎮國將軍府找你。”
從小院子裡出來的時候,賣魚的婦人還在殺魚,旁邊已經換了一撥買魚的大嬸,可是看到沈彥青和黃顯俊,還是直勾勾地打量他們,把黃顯俊都看得不好意思了。
兩人分別的時候,沈彥青對黃顯俊道:“遇到小蘇的事千萬不要說出去,小蘇也不容易。”
黃顯俊提醒道:“表哥,你是不是認爲蘇淺是要回家啊,可我覺得吧,蘇淺不一定是回家,他去江南,要麼是想轉道安徽投奔慶王,要麼就是要去找霍炎。”
是嗎?
沈彥青一怔,這麼說好像還真是啊。
蘇淺與慶王的關係那是不用說的,天下人都知道;而蘇淺和霍炎也是朋友,蘇淺和霍炎的交情,比和他要深厚,就像黃顯俊所說,當年霍炎惹下人命官司,都是蘇淺給他搞定的。
不過,算了,已經說定了,不論蘇淺是去投奔慶王還是去找霍炎,沈彥青都決定要幫他。
自己一個就要去跳火海的人,能幫別人一點就幫一點,以後死了,蘇淺說不定還會給他燒幾張紙錢呢。
送走沈彥青和黃顯俊,蘇淺走進廂房。
符清在炕上盤膝而坐,見蘇淺進來,問道:“我剛纔看到鎮國將軍府的沈彥青,他來做什麼,該不會也是你的人吧?”
蘇淺微笑,在符清對面坐下,道:“不是,他只是一個頭腦簡單,但是心地不壞的人,與我們的事無關,與你們的事也無關。”
“呵,嚇我一跳,我以爲他也是你的人。”符清自嘲。
蘇淺笑了笑,忽然對符清道:“這個院子就給你住吧,不值幾個錢,可是鬧中取靜,大隱隱於市,這是隱士住的風水寶地。”
符清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道:“你什麼意思,把這院子給我住?那你呢,回城外的道觀嗎?你讓我住在這裡,不怕我逃跑嗎?”
“當然是不怕啊,我只說讓你住,可並沒說讓你兒子和你一起住。有他在我手裡,你還能如何?再說,你現在的情況可還比不上我,你離開這院子,立刻就被人抓起來,無論是皇帝的人,還是你岳父的人,全都不會放過你,所以,除非你傻了,否則不會選擇逃走。”
蘇淺的語氣斯文而溫柔,就像是好友之間的輕聲細語,聽在符清耳中,卻如同掉進了深潭。
“正堂究竟在哪裡,你到底把他怎麼樣了?”符清顫聲說道。
蘇淺輕輕嘆息:“我說過多少次了,他很好,至少比以前過的日子要好,比你給他安排去江西過的日子也好。以前你雖然每年都給他搬家,可是福潤長公主一定知道他住在哪裡,只要你不受岳父的擺佈,福潤長公主隨時都能把你兒子掐死,對不對?”
符清無語,這是真的,正堂長到八歲,連生人都沒有見過,而他也早就明白了,福潤之所以讓他和阿茶生下正堂,並不是真心爲了要給符家留條血脈,而是要用正堂來要協他。
正堂是他的軟肋。
“你想把他送到江西,你以爲到了江西就能安全了,可是你想過沒有,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以後還能怎麼樣?誰能一直照顧他?乳孃嗎?還是他的那兩位庶出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