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將衆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記號?我以爲是豆腐留下的,也顧不得跟在後面的火了,反正它一路上也挺規矩,也就當跟了個影子得了。
於是我趕緊湊上前,去看馮鬼手所說的那個記號,只見衆人的前方赫然是一面濛濛的黑霧,燈光照過去,神道兩側的山壁被拓寬了,正中央的道路變得有些狹窄,只能容一人通過,透過這些黑霧,看向道路的兩旁,赫然便是兩個殉葬坑。我立刻意識到,我們已經走出神道,進入了殉葬坑的範圍。
這些黑霧,大約是常年累積的陰晦之氣,凝結不散,將衆人的大部分視線都遮蔽了,而馮鬼手所說的記號,則是位於殉葬坑前方的一塊石碑。這塊石碑,卻是一個空碑,一眼看去,石碑上並沒有刻字,也不知普真再這裡豎立一個空碑究竟有什麼用。而石碑上唯一存在的,卻是一個不太清晰的十字架。
十字架並不規整,很顯然,是用匕首一類的東西刻上去的。我看到這個記號,心裡咯噔一下,猛地想起了啞巴在溪邊大石頭上發現的那個十字形記號。
難道,這個記號也是陳詞留下的?
我盯着它,一時間難以移開目光。
便聽馮鬼手揣測說:“這地方又沒有岔路,不會有迷路的危險,這是誰留下的記號?這個記號有什麼用?”其餘人顯然也想起了之前在溪流邊的事,不由得紛紛看向啞巴。
啞巴這時我對說:“放我下來。”
他隱疾帶來的不適,似乎已經緩解了,我鬆了手,他便穩穩的站在地上,走到那塊石碑前,撫摸了一下上面的記號,最後道:“這是陳詞的記號。”除了小雨等人外,其餘人都知道我和陳詞的關係,倒也沒有覺得驚訝,只是鍾恭說:“難道這個記號是:到此一遊的意思?”鍾恭這人平時挺穩重的,就和他主子差不多,這會兒說了句打趣的話,卻沒有人應和,他聳了聳肩,看了看前方陰晦的霧氣,摸出了防毒面具戴在臉上。
瞧見他這個動作,衆人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記號的時候,前方的陰晦之物吸進身體裡,肯定是有害無益,還是先戴上面具再說。
衆人帶上防毒面具,在光線晦澀的地底,就像一幫地下怪人一樣,防毒面具讓人的視角變得狹窄了一些。啞巴這次走在了最前頭,我趕緊跟在他身後,這小子知道的信息太多了,跟緊他絕對沒有錯。
我們排成縱隊走上了殉葬坑中央的道路,燈光朝着兩側的殉葬坑一打,隱約能看到些牲畜獸骨,白磊磊一片。陰霧在上方蒸騰,走着走着,我猛然瞧見裡面竟然還有人骨,一個個藏在骨頭裡的骷髏頭,顯示出有大量的人在陪葬。我心裡一驚,猛地想起了啞巴的話:巨耳王墓入口的崖底,佈下了陰屍陣,但凡死在此處的人,鬼魂都無法離開,只能在墓中游蕩。
這地方有這麼多的活人殉葬,那他們的鬼魂豈不是……
這個念頭剛閃過,忽然之間,我看見前方的黑屋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我原以爲是失蹤的豆腐,但在一看,卻發現那個人的身量比豆腐更爲瘦小,雙手揹着身後,佝僂着身體,彷彿是被人捆綁起來似的。我察覺到啞巴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但他四下裡看了看,最後看向我,目光中透露着詢問。
其餘人見我二人忽然停下腳步,以爲出了什麼事,紛紛緊張起來,文敏詢問道:“怎麼了?”她四下裡看了看,卻彷彿對前方的那個人影視而不見。
我心知,那又是一個被困在巨耳王墓的軟糉子,於是搖了搖頭,對啞巴示意了一下前方,告訴啞巴前方有東西。很顯然,啞巴雖然看不到這些軟糉子,但他似乎有什麼特別的能力,竟然可以感應到,甚至比我的眼睛更快的發現一些不對勁。
就在這時,前方陰晦的霧氣,忽然動了起來,彷彿被陰風吹動一般,衆人看到這些晦霧忽然翻滾起來,皆以爲出了什麼變故,拔出武器,神情緊張。然而,此刻只有我能看到,前方的陰霧開始變淡,霧氣中,我所看到的那個人影,緩緩朝着我們走了過來。
它的面容很模糊,但走的越近,我看的越清楚,原來,他身上竟然還捆着繩索,雙手被反剪在身後,很顯然,這個人是被活殉的,而直到它逼近,我才發現,原來這地方,竟然不止它一個,在它身後,還排着縱隊,跟着一排長長的人影,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頭。它們全都是夠摟着身體,被拘捆綁着,低垂着頭,衣衫襤褸,沉默的朝着我們這支隊伍走過來。
其餘人看不到什麼,還不覺得怎樣,我卻是看的頭皮發麻,將我前方的啞巴拉着後退,道:“它們來了,怎麼辦?”硬糉子可以砍,軟糉子卻是最棘手的。
啞巴道:“多少?”
我道:“很多,一長條呢。”
其餘人不明白我們在說什麼,顓瑞看了看四周,最後沉聲問我:“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我們看不到的東西?”不得不說,顓大當家的思維敏銳,一下子看到了事情的關鍵點,於是我點了點頭,道:“前面有一排軟糉子過來了。”
“一排?”馮鬼手怪叫一聲,估計是被我這個形容詞給嚇到了,我點了點頭,表示他沒有聽錯。
這時,啞巴回話道:“先後退。”各行有各行的忌諱,倒斗的人,如果遇到了軟糉子,講究‘免衝’,也就是不能和軟糉子撞上,這些說法,實際上都來源於民間。民間管這叫‘過身’,即這些軟糉子無形無質,人可以從它們的身體裡穿過去。有些人走夜路的時候,走着走着,忽然感覺渾身一涼,不受控制的起了層雞皮疙瘩,往往就是和軟糉子‘過身’了。
過身不是什麼好事,會衝撞活人的陽氣,輕則小病,重則大病,如果被‘過身’的人,本身就是陽氣弱體虛的人,又遇上比較厲害的糉子,那就不叫過身了,叫鬼上身!
倒斗的遇到軟糉子,都講究‘免衝’,我們這些常年和屍體打交道,鑽行在古墓裡的人,身上的陰晦氣最重,再加上古墓裡的糉子時間長,有了氣候,這要是衝上,估計不是生病那麼簡單,八成就上身了。
這一瞬間,我反而想到了豆腐,心說:路只有一條,也不知這小子現在怎麼樣了。但這會兒,我也無暇去想太多,眼瞅着那一隊的軟糉子朝我們走過來,衆人趕緊轉身往回跑,誰知這一轉身,我立刻就覺得頭皮發麻了,因爲在我們身後,赫然也出現了一隊的軟糉子。
這會兒,一直跟着我們的火反而不見了。
兩撥軟糉子前後夾擊朝我們走過來,那陰森森的感覺就別提了,其餘人看不見,拔腿就往回跑,我立刻道:“別跑了,後面也有!”
此話一出,衆人立刻頓住腳步,這時,顓瑞估計是被惹急了,摸出自己辟邪的水牛角,立刻開始吹了起來,一股不大的嗚嗚聲頓時飄散開來。然而,這次,水牛角卻並沒有起太大的作用,那些軟糉子連腳都沒停,依舊朝着我們一前一後圍攻過來。
這時,啞巴道:“沒用,陰屍陣煞氣太強,這些東西被滋養千百年,不是一般東西能對付的。”顓瑞那水牛角也是一代傳一代的,但比起這些,顯然還不夠看。
白斬雞立刻問李胖子,爲什麼身爲信使,會看不到糉子,李胖子彷彿也是受到這裡的陰煞之氣的滋養,外形恢復了許多,不再是之前那副彷彿要腐爛的模樣,面容基本恢復了人形,只是臉色有些發青,感覺蒙着一層青氣。
顓瑞見水牛角沒用,只能將東西收了起來,皺眉道:“距離我們還有多遠?”我前後看了看,說:“前面離了大概十米,後面離了大概八米,快衝上了。”
這可怎麼辦?
這屍仙也當真是厲害,設下這陰屍陣,我們就相當於走進了一座全是糉子的古墓裡,而且死的人越多,糉子就越多,現在可真是陷入兩難之地了。眼瞅着兩隊軟糉子要就過身了,我看了看兩旁的殉葬坑,心下一動,心說:管他媽的,先把這一關躲過了再說,當即便道:“跳到殉葬坑裡,那下面沒看見有髒東西。”
衆人微微猶豫了一下,要知道,這殉葬坑裡可全是屍骨啊,誰知道下面會不會更危險。
我立刻提醒了一句:“還剩不到兩米。”此話一出,衆人哪裡還敢多猶豫,一咬牙,紛紛跳入了旁邊的殉葬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