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頭濛濛在給啞巴包紮,另一頭呂肅臉色依舊很難看,豆腐問他有沒有大礙,呂肅說:“它在動,你幫我把它按住。”說罷便轉身脫了上衣,在風雪中打着赤膊。
我盯着他赤裸的上身看了半晌,猛然發現他腰部的位置,微微凸起了一條東西,如同一條細細的蚯蚓蠕動着,在皮下竄來竄去,一會兒到胸口,一會兒到肩頭,一會兒到後背,看起來十分詭異。
豆腐離呂肅最近,睜大眼,一眨不眨盯着那東西,緊接着猛的伸出手,一下子按住,說:“捉住了,捉住了,快開刀弄出來。”由於是在背後,因此需要人手術,濛濛還是習慣用手術刀,因此沒找我要飛刀,她手法也很利落,順着劃出一條傷口,便將那東西給挑了出來。
不過,她力道的控制沒有啞巴老道,東西挑出來之後,沒有落到火邊,而是恰好落在我腳邊上。在岸上一看,那東西呈粉紅色,很柔軟,乍一看,像一條細小的蛔蟲,特別噁心。
猛的來這麼一下,我驚的後退一步,濛濛撇了撇嘴嘲笑:“瞧你那慫樣。”我有些怒了,這女人脾氣壞些與我無關,但這麼不知輕重,就實在有些惹人厭了。那東西被挑出來,立刻便朝着湖泊的位置而去,馮鬼手就站在我旁邊,腳上穿着鞋,於是一腳踩了下去,狠狠輾了幾下。鬆開腳時,那玩意兒扁扁的嵌在雪中一動不動,八成已經死了。
這東西再生能力太強,我擔心它死灰復燃,便用匕首挑着它放到火堆裡燒,做完這一切,衆人才重新開始上路,這一下,一支十三人的隊伍,只剩下了十個人。
我、豆腐、呂肅、馮鬼手、啞巴、濛濛、日本女人吉子、老煙槍、黑泥鰍還有大鬍子。我們連夜頂着風雪離開溫泉湖泊的範圍,一直走到接近凌晨十分,衆人才迫不得已停下來。此刻已經是又冷又乏,如果說前兩天的行程讓人覺得艱難,那麼這半晚的行程,簡直是要人命了。
由於死了三個人,因此我們每個人承擔的裝備重了一下,再加上還有個昏迷不醒的吉子要輪流背一段路,天寒地凍,疲累交加,那分辛苦就別提了。約莫凌晨五點左右,我抹了把臉,從眉毛上抹下了一下細碎的冰渣子,雙腿也開始打顫了。
如今啞巴沒有走在最前頭,他腿畢竟動了刀子,因此只是埋頭走在最後。這會兒反倒是呂肅體力最好,因爲他後背的傷勢,所以揹負的東西不多,我和豆腐等人,則累的跟雪橇犬差不多。
最後豆腐一屁股坐地上,氣喘吁吁,嘴脣發紫的說道:“不走了,打死也不走了。”濛濛見豆腐停下,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直喘氣,問啞巴:“吳先生,還有多久?”
啞巴看了看前方彷彿沒有盡頭的雪域,說一直走的話,中午能到。這會兒離中午,還有約莫七個多小時,而我們的體力,已經不可能支持到那種時候了。我真打算提議,要不歇幾個小時再走,畢竟昨晚都沒有睡過正經覺,誰知話沒開口,啞巴接着道:“繼續前進。”
豆腐趴在地上,喘氣有些虛弱了,沒有說話,合着這一會兒功夫,他已經睡着了。濛濛也是雙腿直抽抽,對於啞巴繼續前進的指令,顯得很爲難。但啞巴似乎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他目光從我們一干人身上掃過,微微擡了擡下巴,冷冷道:“不願意走的,可以留在這裡休息,裝備不能留下。”
不留裝備?讓我們餓死、凍死?
我暗罵一聲,不得已拍了拍豆腐的臉,把他弄醒了,隊伍沉重不堪,彎着腰往前走。這種狀態,幾乎每秒都是一種折磨,寒冷的呼吸,乾燥的鼻腔、有些疼痛的肺部、灌了鉛似的雙腿,沉重的肩背,壓的人擡不起頭。到最後,我和豆腐不得不互相攙扶着,以防止對方跌倒,短短一夜間,耳朵和手指都凍傷了,雙手僵硬,別說飛刀了,就是筷子都拿不穩。
但每當看到啞巴還在堅持,我就有種不服輸的勁兒,最終,我和豆腐走在了隊伍的前頭,濛濛和大鬍子等人都逐漸落後。也不知多久,在我幾乎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句天籟般的話:“到了。”
謝天謝地,總算到了。衆人幾乎都沒有心力去看千幸萬苦到達的目的地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紛紛往雪地裡一倒,真想就這麼睡過去。
這時,啞巴又說了一句讓人想吐血罵孃的話,他道:“紮營,晚上行動。”
這人一但放鬆下來,渾身的肌肉就跟泥巴一樣軟,這會兒也不可能直接睡雪地裡,否則就得成冰疙瘩了,只能爬起來,草草紮了營帳,燒了鍋熱雪水喝下,通體被這股熱流洗滌,渾身舒泰,至於周圍是個什麼地界,什麼情形,鬼才會去關心,直接倒頭就睡了。這種極致疲憊過後的舒泰,有種吸鴉片一樣的感覺,不知今夕是何夕,因此一覺醒來後,我都有些找不着北,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的,好半晌,記憶才漸漸復甦。
帳篷外透着火光,旁邊的豆腐睡的很熟,呂肅不見影兒,透過帳篷,我可以看到兩個人影,拉開鏈子一看,是呂肅和啞巴。
呂肅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對啞巴說:“能人來了。”緊接着,他衝我招手,說:“陳兄弟,正好需要你大顯神通。”此刻又是黑夜,我看了看手錶,是晚上的十一點,我們足足睡了十多個小時,疲憊的感覺倒是一掃而光,只是肌肉有些沒緩過來,還是有些發軟。
我看着呂肅臉上的笑容,心道:大顯神通?這姓呂的什麼意思?緊接着,沒等我坐下,呂肅已經站了起來,指了指北方的位置,說:“你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這纔對衆人身處的位置有了個大概的認識。
雖說是晚上,但雪山裡月光很明亮,因此一些大的輪廓都能能看到。此刻我們所處的位置,是一個三面都是雪嶺的地方,而帳篷背面,也就是北方,則是一個饅頭形的雪嶺。
這會兒月光明晃晃的掛在天上,沒有星辰,雪嶺間凸出的地方,偶爾露出雪下尖銳的冰錐,似一個大刺蝟。
我看了會兒,疑惑道:“看到了,你到底讓我看什麼?”雖然有月光,但月光和陽光的差距太大了,這夜深霧重的,讓我看鬼啊?呂肅微笑道:“我們現在就在那條大雪溝裡,普真墓應該就在附近,他是當時的一代墓葬大師,他自己的墓穴選址,必然也是遵循望氣原理,所以你幫着看一看,那普真墓會在何處?”
我聽到這兒回過味來,反問說:“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當初才臨時改變主意的?”
呂肅哈哈一笑,說我想多了。
我覺得不對頭,說:“要是我這望氣發墓的本事不靈,這鬥是不是就倒不成了?”
呂肅微微一笑,說:“當然不是,方法有很多種,既然陳兄弟你在隊伍裡,我們何不先試試最簡單的一種?”此刻,啞巴坐在火堆邊閉目養神,其餘人則在睡覺。我睡了十多個小時,已經了無睡意了,便也懶得跟呂肅多說,細細觀察了一下週圍的形勢。
這一看,我猛然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從這裡的地勢來說,坐北朝南,三面皆有雪嶺,是一處好地勢,雖然不足以葬王侯,但埋個普真綽綽有餘了。但讓我意外的是,在望氣發墓的過程中,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北面的雪嶺比左右兩邊的生生矮了半截。
這半截大有玄機,三山合抱,恰如一把座椅,而死者就坐在這把椅子上。北山如同靠背,在地理學上,又叫主脈,應該比左右兩山都要高一些。而如今,它這一矮,雖然矮的不多,卻恰如失了靠背,人若埋葬在此處,就會泄了生氣。更直白的比喻,就相當於一個人坐了把破椅子,往後一靠,摔了個四腳朝天一樣。
這一短,風水上便是天壤之別,我不由吃驚,問啞巴:“你沒搞錯吧,你確定普真的墓就在這附近?這附近不適合埋人啊。”說着,便將其中的門道講與二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