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先一驚,後又疑惑,吊死一個人而已,你捂我眼睛算什麼,老子又不是娘們兒。不料阿鐵叔接着說道:-苗地吊死的人,是要找替死鬼的。千萬看不得,你對上它的眼睛,就要被勾上去陪葬-
我只當阿鐵叔說的是志怪民俗,一把甩開他的手:-阿鐵同志,現在是一個講科學的年代,不要老宣揚這種迷信傳說-我擡頭看了一眼樹杈上,白花花的,好像真吊了一個人,披頭散髮,脖子拉得老長,舌頭吐在外面。四下只有微弱的火光透上來,這要是單獨一人看見這樣的光景,恐怕不嚇死,也要嚇癱。阿鐵叔可不同意我的看法,他一掌拍在我腦門上:-別亂看,這地方不興胡說八道-
我不願跟他爭,只是爲這個枉死的姑娘可惜。聽說苗地多有殉情自掛的習俗,不過看她一個人吊在這裡着實可憐,不知道是哪個寨子裡的人,爲何尋短見。我問阿鐵叔要匕首,想把人放下來,他往後一退,果斷地拒絕了我:-這種事情做不得,你看她一個人吊在這裡,說不定是被情郎騙了。你要是插手,就會被纏上,下場悽慘。再說,她家人尋不着她,自然會來找人。苗地的習俗,屍非至親不葬,鬼非孤魂不打。咱們在人家的地方你還是習慣的好-
我繞不過這個老苗疆,只好答應不去過問此事,我催他快走,兩個大男人,站在一具吊死的女屍底下,不知道的還不知怎麼想呢!阿鐵叔見四下都沒有楊二皮的影子,也不願意在此地久留。他說天色已經放光,寨子裡的民兵應該撤回去休息了,咱們再找兩圈,實在沒有就回營地看看。
我實在想不通楊二皮又瘋又病能躲到何處去了,而且他一再狂喊不要吃了,不要吃了,難道這傢伙是吃撐了河鮮,才落得如此下場?我甩了甩頭,叫自己趕緊忘記這種荒謬的想法。兩人在林子裡又轉了十來分鐘的樣子,還是沒有楊老頭的影子。我說這麼繞下去不是個辦法,還是依照你之前的計劃,先退出去再說,指不定人家發完瘋已經回去了。阿鐵叔原本一直走在我前頭,他聽完我說的話之後並沒有給予反應。我正好奇,以爲他找到了線索。不料他突然回過頭來,愣愣地問了一句:-天怎麼還不亮?-
我起初沒鬧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仔細一看,方纔天色還慢慢開始放光呢,此刻四下卻是一片漆黑,彷彿回到了夜晚。我倆對視了一下,深知不好。我慢慢地擡起頭,朝頭頂上瞥去,果真看到一道白花花的東西,懸掛在我們上空-
不會這麼巧吧?-同一片林子,不同的地方,都有人上吊?這話說出去鬼信啊,才隔了十來分鐘的路,這個數量也密集過頭了吧!
阿鐵叔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低頭去檢查地上的腳印,而後沉聲對我說:-這地方,咱們先前沒來過。她······她在跟着咱們-
我被他這句話弄得脖頭一亮,忍不住就將視線移到了懸掛着的女屍身上。她腳下的鞋早就沒有,腳底板上沾滿了泥巴。一想到阿鐵叔的言論,我不知爲何真就聯想到有一具女屍一直跟在我們頭頂上,我們走到哪兒,她就掛到哪兒,別提多瘮人了。
“這怎麼弄?”對付殭屍,我有辦法,可這種鬼怪之事,我經驗可不多。平時用得最多的也就是跑,閉上眼睛一路瞎竄-
別慌,-阿鐵叔朝自己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而後運了運氣,低頭默語,-各位大仙,我二人路過此地無意冒犯,這位仙女姐姐不要見怪,待來日,我們出了林子,自然將您的真身所在傳到各處,好叫後人祭拜。冤有頭債有主,您放我們走吧!-他說完之後臉色一變,又指着樹杈破口大罵:-你這個小不正經的潑蹄子!吃了狗膽,攔你爺爺的道,我有關二爺神脈護體,又得嶽將軍親傳寶刀!-說着就真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在空中比畫。我看着想笑,又覺得不嚴肅。仔細一想,人家的戰術戰略很明顯,先禮後兵,連哄帶騙。只是不知道這女屍是吃軟還是服硬,別鬧到把人家撂火了,真就飄下來跟我們對着幹。我對鬼神之事,向來心存敬畏,不過眼下,我們對這位吊死的姑娘可沒有半點愧疚。她要是不明事理,敢跟我們對着幹,那我可管不了別的,先將她拖下來暴打一頓再說,好男不跟女鬥,可沒說不跟女鬼鬥。
阿鐵叔一連串貫通古今的國罵,足足說了五六分鐘。我見他終於停下來喘氣,就問效果如何,他搖搖頭:-感應不到,咱們走吧!看能不能繞出去這次-
我看着四下漆黑的天色,心說不靠譜,看來這位姑娘可能是苗家人,聽不懂漢語,要不你再用土話問候她兩句,大不了給她揪下來就地掩埋,我看那些小洋片裡頭都是這麼放的。
阿鐵叔堅決不肯碰屍體,他說既然有規矩,就有它的道理,不是親人的屍體,是碰不得的。我說那行,咱們再走兩步吧,我瞧瞧看,她是不是真跟着咱們。說完,我故意拉着阿鐵叔快步朝前跑去,也不管東南西北一通亂闖,兩人馬不停蹄又跑了十來分鐘,停下來擡頭一看。得,這位姐姐算是真盯上咱們了,樹梢上毫無意外地掛着一個女屍。我見阿鐵叔死活不肯將她解下來調查清楚,只好出了一個餿主意:-要不,咱倆分開走?-
他奶奶的,爺就不信,你還能分成兩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