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們依舊露營在湖邊。夜,已經深了,卻沒有一個人有睡意。
到現在,老喇嘛已經漸漸收拾起了情緒,正緩緩地跟我們講述他所知的,有關血蝠妖蛾的一切。
“血蝠妖蛾是藏區神話中,一種很恐怖的猛獸。它曾經肆虐整個大地,使所有的生命變成它們的寄生體。直到,藏區出現了一位大能者,他以絕大的毅力和智慧,降伏了這種妖獸,將它們鎮壓了起來。”
“沒想到,居然現在居然還生存着這種妖物,守護着納噶教派的聖地。”
“真正的血蝠妖蛾,我這也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只是在寺內秘藏的典籍上看過它們的介紹和圖片罷了。”
“血蝠妖蛾有一支近親,生活在雪域高原上,名叫血蝠蛾。血蝠蛾的個頭比我們所見的妖蛾要小得多,而且也沒有那麼具有攻擊性。血蝠蛾有個弱點,就是極其的畏火,只要遠遠地看到火光,它就會飛快地避開。”
……
老喇嘛對血蝠妖蛾的瞭解也並不是很多,只能幫助我們大致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東西而已。現在,要想通過那個洞穴,達到真正納噶族真正的聖地,只能寄望於,這些血蝠妖蛾也像它們的近親一樣,懼怕火焰吧!
次日天一亮,我們便做了十二支火把,一人兩支,全數纏上布料,澆上了汽油。
準備妥當後,我們挪開了一直封堵着洞口的金剛傘,重新回到了給我帶來慘痛記憶的甬道。
行至昨天那個位置,又聞一陣陣翅膀撲騰聲。就在我們大驚失色,準備落荒而逃的時候,忽然發現,那些血蝠妖蛾,竟是往相反的放在,正遠遠地躲避着我們。
蒙對了,這些怪物真的極其懼怕火焰。
我們頓時精神一振,手持着火把快步走進了那個寬大的洞穴。進到裡面後,我們才知道,昨天,就是有多麼的幸運。
這個洞穴極大,估摸着不下於一個足球場大小吧。上面是穹頂,絲毫不出原本的佈置和顏色,因爲,上面密密麻麻地鉤掛着數以萬計的血蝠妖蛾,將整個穹頂遮得嚴嚴實實。
地板上,則是黃綠色的厚厚一層黏稠物,用肚臍眼想也不難想到,應該是這些血蝠妖蛾的排泄物了。
連噁心的時間都沒有,也許是被我們手持的火炬刺激到了,倒掛在穹頂上的血蝠妖蛾忽然一窩蜂地飛了起來,將整個洞穴填充得滿滿的。
只餘火焰溫度所及的半米範圍是安全的,其餘的便是黑濛濛的一片了。
肉眼可見的,火焰的光圈所及範圍正在被慢慢地壓縮着,不知是因爲血蝠妖蛾越來越多了,還是它們對火焰的恐懼正在被逐漸克服,無論是哪一種,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快找出口!”我揮舞着火炬,驅開一隻膽大的怪物,大聲吼叫道。
由於這次入洞,我們必須雙手持火炬,那就沒法使用狼眼手電了。可是火焰形成的光亮無論是亮度還是照明範圍,都離現代的照明工具甚遠。因此我們每個人頭上都戴着定礦工帽,一入洞穴便已擦亮,連老喇嘛都不例外。他頭上那頂本來是我額外準備用來備用的,這下正好派上了用場。
我們就這麼轉動腦袋,藉着礦工燈的光源觀察起洞穴的四壁。
這些討厭的血蝠妖蛾實在是太多了些,密密麻麻的,連燈光都很難穿透,給我們的尋找工作增添了不少麻煩。
火焰對它們的威脅明顯是越來越小了,初入洞時,火焰方圓3米之內,它們都不敢停留。這纔多久的功夫,我們便需要不時揮舞火把,驅散快要噬咬到身軀的血蝠妖蛾了。
照這個速度,只要再耽擱個三四分鐘找不到出口,我們就會成爲這些妖蛾孵化幼崽的溫牀了。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時候,王凱旋忽然大叫一聲:“在這裡了!”
我們連忙扭頭朝他照亮的地方看去,果然,一個陰森森的縫隙出現在那個地方。六個礦工燈的光束幾種在一起,登時把那個角落照的透亮。
一看那洞口的形狀,我就忍不住想咒罵設計者的祖宗十八代,實在是太陰損了。這個洞穴本來就大,再加上這麼多妖蛾的干擾,想找着一個一人肩寬,高不足兩米,隱藏在角落的縫隙,談何容易。
在洞中多停留一分鐘,就多一份喪命的危險。這個小小的設計,連機關都不是,卻差點把我們幾個自命元良的好手全給陷進去。
目標明確那就好辦了,我們一齊揮舞着火炬,艱難地朝縫隙所在的方向挪了過去。
不足十米了,就快到了。我在心中暗暗給自己鼓勁,舞動着痠麻無比的胳膊,驅散着一隻只越靠越近的血蝠妖蛾。
就在這時,我眼角餘光忽然掃到一塊巨大的黑影從我的側面徑直撞了過來。它的速度太快,我又發現得太晚了一些,待到我察覺,已經連揮動火炬驅趕它的時間都沒有了。
我只是本能地做出反應,勉強側了側身子。動作剛一做出,一股巨力就擦着我的肩膀而過。衣服似乎給掛了一下,拉得我整個一踉蹌,火把都差點掉到地上。
這時候我纔看清,呼嘯而過的竟是一隻有普通的兩倍大的巨型妖蛾。要是沒有那一側身,被掛到的就只是衣服那麼簡單了,以這種妖蛾的到處下蛋的恐怖習性,只要擦破一點皮,幾乎就是必死的結局了。
還沒來得及讓我後怕,周遭的壓力忽然陡增。巨型妖蛾的那個衝鋒,彷彿就是吹響了總攻的號角。越來越多的妖蛾衝進了火光籠罩的範圍,我們幾個頓時手忙腳亂,只恨爹孃沒有生給我們四隻胳膊,現在只覺得,兩隻胳膊實在不夠用啊!
血蝠妖蛾越聚越多,越靠越近,我們連挪動腳步的功夫都抽不出來了。離出口不過兩三米的距離,竟如同天塹一般。
我們幾個人,論身手,論耐力,當屬Hellen最差了,她的雙手越舉越低,眼看着就要揮舞不動了。
此時,那隻巨型妖蛾又重現在我面前,不過,這次的目標是Hellen。從我的角度看去,只見它筆直朝Hellen衝了過去,經行處,其餘的血蝠妖蛾自動地讓開道路,讓巨蛾通過。
以巨型妖蛾出現的突然性,飛行的快速,即使Hellen狀態良好也未必抵擋得住,更遑論現在了。眼看妖蛾的纖長的口器就要吻及Hellen的臉蛋,她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的時候。
一團火焰在她面前綻開,巨蛾徑直撞到了火焰上,頓時散發出一陣烤肉的焦香。
我看Hellen情況緊急,偷襲了那隻血蝠蛾王一下,於此同時,另一隻血蝠妖蛾趁我分神的一剎那間,如鬼魅般閃到了我的右肩處,凌空撲下。
此刻,我的手仍伸得老長,火把上的焰心還在舔舐着蛾王的腹部,根本不及收回。就這麼,我眼睜睜地看着它伸直了長長的口器,猛叮了過來。
就在口器的尖端幾乎觸及我衣服的同時,一道棒影閃過,妖蛾立時給擊飛得無影無蹤了。
是鐵棒喇嘛,我驚喜地扭頭看向他,上一秒鐘,我臉上還掛着劫後餘生的喜悅,下一秒鐘,我的臉忽然僵直,驚呼道:“小心!”
“心”字尚未出口,一隻血蝠妖蛾已經掛在了鐵棒喇嘛的肩上,開始吮吸他的鮮血。
老喇嘛幾乎無可察覺地一皺眉,然後猛地大吼一聲:“快走!”
先是火炬落地,濺起無數的火花,同時,無數道絢麗至極的棒影突顯,攔在出口處的血蝠妖蛾在這一擊之下,盡數如流星般直墜地面。
爲了這一擊中,老喇嘛丟開了火炬,放開了防禦,盡斃那些妖蛾的代價,就是他的身上,在一瞬間,又掛上了四、五隻妖蛾。
“走啊!!!”老喇嘛的喊聲轉爲淒厲,失去火炬的他,在那些血蝠妖蛾眼中,有如黑夜中的明燈,是如此的醒目。所有的妖蛾幾乎都放棄了我們,如被捅了窩的馬蜂一般,一股腦地朝老喇嘛掩去。
“砰砰”兩發熾亮的照明彈被髮射了出去,撞在出口上方的洞壁上,爆出了熾熱的光芒。
忽然暴露在如此劇烈的亮光之下,我眼前頓時白茫茫地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了。只覺得有一隻粗壯的胳膊架着我,飛快地前行着。
勉強回過身去,拼命地睜大着眼,卻怎麼也看不清楚。朦朧中,只看到一堆蠕動着的黑色,包裹着什麼在來回滾動着。黑色越聚越多,漸漸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圓球。黑色是如此的濃密,但仍擋不住其間不時閃出一抹棒影。每一次棒閃現,總會有幾個黑點無力地從空中落下。
爲什麼,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在戰鬥……
我的眼睛越來越痛,淚水不斷的涌出,到底是光亮的刺激未去,還是深沉的心痛顯現,卻是怎麼也分辨不清楚了。
我自問是一個冷感的,除了有限的幾個親人外,我幾乎從未對別人付出過真正的感情。但此時此刻,我卻真真切切地被感動了。鐵棒喇嘛,你怎能爲一個陌生人,做到如此程度?你的心中,難道就沒有自己嗎?
我忽然死命地一掙扎,掙開了胖子的胳膊,他驚呼道:“濤子,你不要幹傻事?”
我站穩了身子,雙手合十,俯下身去,遠遠地向老喇嘛行了個禮:“親愛的協俄,鐵棒喇嘛,永別了,一路走好!”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當先向前方走去。
我怎麼會做傻事呢?我不是個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混蛋嗎?可是,爲什麼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爲什麼,口中會如此苦澀;爲什麼,心中會如此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