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田麗還有老徐,艱難的亦步亦趨,都是打定主意絕不回頭,終於走到了逃出鬼打牆的生死關頭,前面的路口已經可以看到,相信我們只要再走一兩步就可以逃出生天。
此刻,背後突然萬籟俱寂,靜得出奇,那些幻象發出的聲音統統都消失不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中,忽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個小女孩兒的清脆童音:“你們……帶我妹妹……到哪……去啊?……帶……上……我一起走……好不好啊……!”
似乎是老徐背上扛着那小女孩的姐姐在叫,田麗趕忙回過頭答應道:“來啊,我們就要出去了,你妹妹在我們這兒。”
我想提醒她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破口大罵:“田麗你個大笨蛋,中計了………..。”
身後一股強大異常的力量,要將田麗從我的背上向後拉去,狗急跳牆,人急拼命,生死關頭,我全身發涼,無暇細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救人要緊!哪裡還管得了回不回頭。”此時田麗已經逐漸離開了我的後背,只有一隻手還抓緊了我的左肩。
說時遲,那時快,我還未轉身,先抓住她扒在我肩頭的手,然後轉身一把抱住她的身體,死命往外拉。
身後已經是一片黑暗,朦朧中,我感覺似乎有很多大手,分別抓住了我的手臂和腳踝,那些被抓住的地方無一不是痛入骨髓,但我強忍疼痛,緊緊拉住田麗的身體不肯放鬆。
黑暗中的力量實在過於強大,我支撐了一會,就感覺到最多幾秒鐘之內,我和田麗就會被這些大手拉入無盡的黑暗深處,正在走投無路之時,我隱約看到一隻巨大的黑手向我頭頂抓來,如果被這隻手抓到頭頂,血肉之軀萬難抵擋。
若明若暗的田麗,臉色已經被箍的發青,說不出話來,最後一根滑脫的手指,使勁摳掉了我手腕上戴的甲牌,幾乎就在同時,我再也拉不住她,眼睜睜的看着田麗被黑手包裹,滿臉絕望,滿臉不甘心的飛向黑暗深處,而我耳邊一聲悶雷般的巨響,象被爆炸產生的氣浪衝擊,我和老徐接連飛出了這條小路。
臥在雪地裡,我全身的骨骼似乎都給摔散了架,只覺胸口氣血翻滾,耳鳴不止,唯一能做的就是四仰八叉的躺着。
我看了看手錶,零點五分,只過了五六分鐘,那困在鬼打牆中漫長的幾個小時,已經被夜晚的空氣給蒸發掉了。
雪地裡夜風清冷,天上是月明星稀,好長時間我都看着天空動彈不得,一點一滴回想這個離奇夜晚的遭遇。
經歷了幾天以來發生的事情,我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基本上完全崩潰了,遭遇的這些事毫無頭緒,如果仔細的想下去,我想我的腦袋可能會爆炸。
我記得曾經看過一本科普讀物,上面說過,宇宙誕生之初,空間中分佈的都是物質和反物質,這些正反物質碰到一起就共同湮滅成光子,不過這個滿宇宙耀眼白光的光子時代已經過去了N多年,反物質都給消滅殆盡,我碰到這鬼打牆總不會是個漏網之魚?
或許這衚衕的地方,是稱爲“虛”,既不在三界之內,也非五行之屬,沒有時間和空間,只有十分強大的力場,感覺就象科幻電影裡講過的異次元黑洞似的。這次逃出命來,恐怕和我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穿山掘嶺甲關係最大,那個寶貝已經救了我不止一次,肯定有着不同凡響的潛力,難道是和“虛”中的力場相剋相沖,我才逃了出來,我苦笑着搖搖頭,只有這樣把想不通的事情,往那些看過的電影情節上扯,發揚下阿Q精神,我那怦怦直跳的心臟才能略微平靜一下。
但是此事實在太過難以想象,看看我們剛剛離開的那條小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這樣的小衚衕在北京和天津隨處可見,誰能想到,就在剛纔,在這樣一條平平靜靜的衚衕裡,發生瞭如此驚心動魄的事情。
我腦海中分明還記得田麗被拽入鬼打牆時候的神色,是那麼黯然和決絕,充滿了對生的渴望和對命運擺佈的不甘心,最後的生死關頭,一定是她拽下我手腕上的穿山掘嶺甲,故意掙脫了我的手,犧牲自己的寶貴生命,來保全我和老徐。
這麼多天的朝夕相處,我早已把她看成了最知心的朋友,就這麼失陷在鬼打牆中?我越想越難受,忍不住眼淚直往外淌,不行!我要去救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回去救她,心頭反而輕鬆了一點,看了看被震飛出來的老徐,已經哼哼唧唧的爬了起來,也是給摔的不輕,本來扛在肩膀上那個小女孩的僵硬屍體,這會兒散落在雪地,圓睜的空洞雙眼,似乎合上了一點,看起來安詳了不少。
照剛纔鬼打牆那強大的陣勢,別說是我了,不論肉身元神,就算是大羅神仙,如果進去衚衕,往外邊走的時候,只要受不住誘惑回頭瞧一眼,便會被帶到沒人知道的地方,永遠出不去,這文明社會的科學,畢竟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我對將要碰到的事情有點憂心忡忡,融王這個老傢伙,在蟲谷裡費了老勁修造絕世好墓,妄想尸解成仙,在山頂又搞出了更離奇的大排場,連我這一向堅定的無神論者,在逃出鬼打牆後也變的十分迷茫,因爲這鬼打牆我還實在想不出什麼科學依據,那後面呢?會不會還有更加解釋不清的難題?鬼門關這條路剛巧被隕石撞破,我們被黑彌勒逼進來到底是福是禍?融王爲什麼要設計這麼一條鬼門關在這裡?
奔波了幾天幾夜,終於爬到夢想中的峰頂,竟然會是這樣一個情況,站在環形山的底部,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雪山峰頂,方圓總有幾百丈吧,實在是出人意料,那些走在我們前面扛天燈的團伙呢,這時候去了哪裡?
此刻已經顧不了太多,我和老徐把那死小孩用衣服仔仔細細包了一遍,挖了個坑放進去,雙手合十拜了兩拜:“苦命的小女孩兒,活着沒能見過你的可愛模樣,也沒能救下你的性命,這都是命中註定的事,你也不必太過執着。人死入土爲安,入土不安的,那叫糉子。咱這會兒條件有限,沒棺沒材的,回去之後一定給你多燒點紙錢,還有新衣服和各種新奇玩意兒,盼你早去西方極樂淨土,託生在一個好人家,我們的工作很忙,能爲你做的暫時只有這些,你要做一個好孩子,聽話的去吧!”
說罷把土推進坑中,幾捧泥土就埋葬了苦命的小女孩,我和老徐都有些黯然。
空曠的環形山底部,沒有什麼顯眼的建築,除了我們剛逃出來那鬼打的牆,還孤零零的擺在那兒,眼光看的到的地方啥也沒有,到處都影影綽綽是投射下來的黑影,我們埋了死小孩後,黯然的情緒好久都不能消散,我就問老徐:“你不是對這裡很熟悉嗎?這個中空的雪山峰頂,難道你以前沒有來過?”
老徐拍拍腦袋:“當然來過,怎麼會沒有來過呢?那時侯我上到峰頂,和我去過別的雪山峰頂沒什麼兩樣,終年積雪、萬年寒冰,還每次都是爬了好幾天,筋疲力盡的下山,哪知道頂上還有這麼大的埋伏!這會兒看起來,我當時上到的地方雖然無路可走,往後看又沒有更高峰,但其實還不到頂,一旦翻過去就會掉到這個中空的山腹裡。”
我想了想點點頭:“有可能,我看這環繞一圈的雪峰,極象人工堆起來的,上頭挨的挺近,兩邊的峭壁上,似乎還有打樁的痕跡,看看地下投射的黑影,鬧不好當年是被什麼巨大的東西蒙起來過,只是近年被隕石擊穿,才露出了原形。老徐你好好想想,那些扛天燈的人哪兒去了?”老徐皺皺眉說:“我看咱們這會兒要考慮的是那羣默不作聲的老貓吧,至不濟也要想個對付黑彌勒的辦法,這纔是馬上就要面對的危險,我這會都已經覺得人不是那麼可怕的動物了!”回頭看了一眼那鬼打的牆,老徐還是心有餘悸。
我無聲的笑了下,心想鬼打牆已經知道怎麼走了,只要記好了右左左右左左右的走法,再加上千萬別回頭,反而還是我們保命的一個不錯選擇。
現在是要考慮下回去救出田麗的問題了,就這麼把她丟在鬼打牆裡,那可是極爲不妥,也不是我馮一西的風格。
就在我猶豫不定,要不要親自掌握革命的主動權時,老徐卻不合時宜的發出了一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