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雙婉心中一頓,但步緩沒停,迎過去一道淺福,就朝採荷那邊輕頷了下首。
採荷打小跟着她,哪有什麼不明白的,眼看她進侯府就沒爲着她們姑娘做上什麼,這下幾個躍步就往炕邊跑去,挪開了桌子,把可能會帶倒的茶水茶壺端了起來,恭敬敬敬地站在炕角的一邊,等候吩咐。
她那唯恐旁人做了她的事的速度,讓用眼角餘光看着她的虞娘子的嘴都抽了抽。
這下許雙婉已跟着宣仲安走了過來,手扶着被窩的頭部,讓長公子把小公子輕放了下來。
隨即,她側首,這時,眼明手快的虞娘子把炕尾放着的小被子拿了起來,許雙婉拿到手中,看長公子往後退了一步,她拿着被子蓋了上去。
替他蓋被子時,她摸了摸他的小手,見他手熱呼呼的,她心下也是鬆了口氣。
是睡着來的,真好。
小孩兒太小了,本來精氣神就不足,早早鬧了一場已是耗了心神了,要是不願過來再鬧一場,怕是會驚病。
他若是病了,再如何也是因她的嫁進來而起的事,怎麼說也是她的罪過,不說旁人會說什麼,就是她的心裡也過不去。
“怎麼過來了?”許雙婉見他坐了下來,走到他身後,給他解裘衣,口中輕聲道。
“我把他從母親那要來,想讓你替我帶一帶他。”宣仲安轉過頭去,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臉道。
讓她帶?許雙婉心中疑惑。
“我帶?”許雙婉也說了出來。
“嗯,這幾天我在府裡,我們一起帶,你先看看,若是不願,我就把他送回母親那去。”宣仲安沒有那個送回去的意思,但他知道她心中的隱憂,知道她怕傷着了洵林,反成她的不是了,現下說這話,也是穩住她。
至於洵林,是定要跟他們過的,這不僅是她帶着比母親帶好,且他也要帶一帶他。
他這藥獻上去,也不過是拖些時日罷了,依聖上那病剛好就在宮裡開宴,與小妃子作樂的性子,那藥也管不了多長時日。
再則,聖上身子還好這段時間還好,看侯府還順眼些,等到他又倒下了,侯府又得成他眼中釘,心中刺了。
他不是大羅金仙,時時都有仙藥能救人迴天,侯府的時日不多,他若是不成事,侯府難逃大劫的話,他也就只能把洵林和她移花接木送出去。
在此之前,他得把洵林的性子扭過來,也得讓他跟他嫂子相處出一些感情來。
而他的妻子,他是信的過的,她前些年在兵部一大人家中做客,撿了這大人手中一份重要的信物信件,很是細心地原樣送回,那大人是他外祖的學生,請她不要說出去,她便誰都沒提起過,這事現今許伯克都不知曉,看來她是連父母家人都沒說過。
說來,看在眼裡的不止是他,封疆大吏鐘山強的夫人對她就極爲喜歡,此番他動作,就是鐘山強身上有事不宜動作,她在其中也沒少做文章,只是他得了時機,把她巧奪了回來。
事已成定局,他也下了決心,宣仲安便不容自己有什麼兒女情長,也沒打算給她什麼退路,洵林是定要跟着他們過的。
宣仲安說着話時,是看着許雙婉的,許雙婉擅於從人的神色當中猜測的別人的心思,但這時,她沒從長公子的淡然的神情當中看出什麼來,但她是個順從的,當下就點了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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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洵林這一睡,睡到了近午才醒過來。
長公子一直在書桌的那邊看書寫字,許雙婉也是忙於打點阿莫交到她手中的長公子屋裡的物什。
舊院這邊有很多長公子的舊物,長公子的庫房也是置在這邊,其中有許多老侯爺留給他的遺物,她還沒把這些珍貴的東西從名冊當中挑出來重新造冊,這午時就快到了,她這又是一通忙。
等問到晌午他們就在舊院雲鶴堂這邊用膳,小公子也跟着他們在這邊吃不回去了後,她就又問起了家中人的用食忌諱來,還有廚房今日送上來的菜樣。
等粗粗布置了下去,小公子就醒了。
宣洵林醒來也沒鬧,也是顧不上鬧,他這一醒來,他嫂嫂就抱着他拿勺羹餵了半碗熱水,這身上熱乎着,他也餓了,他嫂子一把肉糜送到他嘴邊,他就嚥了下去,等把一碗肉糜都吃了,他兄長就過來了,抱着他喊小貪吃鬼,羞得他把頭埋進了兄長的胸口。
這時,他們的菜也上來了,許雙婉照顧着他們兄弟倆用膳,時不時也自己吃一口,等到用完膳,被兄長抱了好了一會的宣洵林已是乖巧的很,等到嫂子給他穿好衣,要帶他去給父母親請安的時候也不再抗拒她牽他的手。
等到他兄長與他道,讓他牽好嫂子的手,莫讓她在家中迷了路後,他更是把她的手牽的緊緊的。
兄長吩咐,弟理當遵從。
宣姜氏那邊,等到他們過來,看着幼子紅通通,臉帶喜悅的小臉,心中輕嘆了口氣,也是認了。
洵林是不能再嬌寵下去了,倘若以後侯府只剩他一個人,他逃離了京城,沒有身份,沒有家人,按他現今的性子,確實活不下去。
而媳婦被人口口稱譽,就是她的父親姜太史,也覺得仲安娶她進門再合適不過,也就依了仲安之意。她最大的錯,不過是因傷洵林的人是她的兄長。
但若不是傷洵林的人是她的兄長,她也不可能歸於他們侯府。
那三府督察夫人鍾夫人是再想娶此女進門不過了,甚至讓她家鍾大人出面斡旋,如若不是她的父親出面咬死了許府非嫁此女不可,此事才休,侯府也娶不到她。
這婚事,算是侯府搶來的,既然都搶進門了,那就好好待罷。
宣姜氏想通了這些心結,再見媳婦,說話也是更柔和了些。
她這心結一去,心底對媳婦也親近了幾分,與她說話便與家裡親近人說話一般。
她身子不好,又不是要強之人,雖說她也是一府主母,但話間也總帶着絲縷孱弱之氣,她本是長相柔美之人,這話一輕柔,更是顯其楚楚可憐。
許雙婉見着她說上幾句就咳嗽上了,就扶了她上了牀,給她捏好被子,又說了幾句寬慰她不要擔心洵林的話,就手抱着洵林,坐在牀角侍候着她睡了過去。
小公子看着母親身子又不好了,也沒鬧,就是有些無精打采,不過,等他兄長那邊來人讓他們回沁園,他也要去後,他還是有些不願。
“你這兩天陪哥哥嫂嫂住幾天,讓母親好好養幾天身子,可好?”許雙婉見他不願,便蹲下身,與他溫言軟語。
“好罷。”小公子還是有些不情願,但心裡極想與他兄長在一起,便答應了下來。
一連兩天,許雙婉在侯府過的甚是忙碌,舊院那邊要搬很多東西到他們的新房這邊來,她還要歸置自己的人和嫁妝,也是一頓好忙,都顧不上去想自己這是新婚。
府中婆母也是不太管家事,萬事都要由她做主,她忙於這兩件事已是顧不上來,屠管家還過來問府中他們婚後還禮的事。
有些人家來吃喜宴送了大禮,這是事後要去還禮感謝的,最好是新郎官親自前去才顯鄭重,有些還是家中長輩帶着去的,遂這禮物也輕忽不得,也要早早備好才行。
這本是當家主母該做的事,但管家問到她這邊來,看來是要交到她手裡了,許雙婉問過長公子,說送大禮的那幾家,一家是外祖家,另外幾家都是與侯府有點舊情在的王公之家,這些人家他都要親自前去,且她還要跟着去,許雙婉一聽他這麼說,就把備禮的事接了過來。
這備禮也不是簡單的事,一要看這些年兩家來的情禮來往;二最好是送禮送得符合人家心意,要看對方家現眼下最喜歡收什麼禮,這才皆大歡喜。
但許雙婉剛嫁進門來,不懂侯府過去的人情來往,更不懂與侯府相交的人家家中長輩的喜好,她這備份挑不出錯的禮簡單,但要備份讓人喜歡的禮就不容易了。
但她從來不是個含糊、得過且過的性子,這要備,便要備妥了,不懂的就查,查不出的,就問。
遂長公子新婚好不容易在家,連着晚上都是在解答她含蓄的問話當中度過,一說完說到要歇息了,她就羞着臉色說天色還不晚。
宣洵林被嫂子放到他兄長與她當中聽他們說話,每每都是聽不了多久,就在兄長不急不徐的話語當中睡了過去,這日早起,他對爲他穿衣的嫂子悄悄地說:“哥哥好嚕嗦。”
像個老頭,說話沒完沒了,慢吞吞的,說的洵林好睏。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嚕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