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完了以後,褚一刀沒接腔。
“等會兒我就和我同事說明白情況,然後你就帶着明月回家吧!”羅正的臉憋的通紅,顯然是爲褚一刀他們抱不平,他實在是覺得那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了,怎麼就逮着褚一刀一個人下手呢,這赫連明月能不能好還是二話,褚一刀現在明顯的屬於‘既當爹又當媽’的尷尬時期,那些人竟然還在明月的牙齒裡塞東西!羅正真的想脫掉自己身上的這身皮,然後狠狠的揍他們一頓。
“對了,你說明月的牙齒裡面被塞了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啊,需不需要我幫忙?”羅正重新問褚一刀。
褚一刀搖了搖頭,然後說:“東西已經取出來了,主要是以後不會牙疼,而且她今早上就開始牙疼,也沒吃好飯,也沒午睡……”
褚一刀的話說了一半,羅正很nice的明白了褚一刀剩下的意思,然後拍了拍褚一刀的肩膀,快速的說道:“兄弟,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和他們說明白了情況,辦點手續你和明月就回家吧!”
褚一刀點了點頭,那意思是多謝了。
羅正衝褚一刀歪了一下腦袋,能感覺到他現在還有點爲褚一刀和赫連明月的現狀感覺擔憂和傷心。
羅正衝着褚一刀揮了揮手,然後就要往屋子裡面走去,褚一刀站在他的身後,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向前走。
但是,羅正只向前走了兩步,然後就停住了步子,褚一刀的眼神一黯,然後就看見羅正轉過來身子,衝着褚一刀說到:“對了,你剛纔見到我的時候,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是什麼意思啊?”
羅正因爲多年的職業生涯的薰陶,所以平時面對面的聊天還不感覺,但是隻要是稍微拉大了一點距離,導致羅正需要大點聲音的說話的時候,就會感覺到他那帶着職業色彩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不太留情面的詰問的壓力。
“沒什麼,就是太長時間沒看見你,感覺很驚訝。”褚一刀說。
羅正一笑,隨後補上了一句,“有時間一起吃飯”,然後就走進了辦公室裡面。
留下褚一刀一個人看着羅正的背影久久的陷入了沉思。
他根本不會聽錯聲音,被陌生人送到他們家門口的那段視頻裡面的聲音確認是羅正無疑,除了那獨特的聲線,其次,羅正是東北人,他說話特有的口音,還有說話的習慣------比如說抑揚頓挫,還有起伏什麼的都是特別的有特點。
褚一刀不會聽錯聲音。
褚一刀不能排除視頻裡的聲音不是羅正,但是也不能完全的確認視頻裡面的聲音一定是羅正。
首先,羅正的臉沒有出現在視頻裡面,褚一刀聽到的是一段聲音,這段聲音雖然具有明顯的羅正的特點,但是不能像人臉那樣有着近乎百分之一百的辨識性,如果這段聲音是僞造的,那麼也能間接的說明了,爲什麼繼共子珣寄給他一個視頻的開頭以後,又有人-------這個人的來路不明,又用一種幾乎是驚動他的手段給他寄來了一個虎頭蛇尾的視頻,這個視頻裡只能說明共子珣他們一行人確實見到了什麼讓他們大吃一驚或者說是覺得驚悚的東西。
但是到底是什麼,無論是最開始的視頻還是後來的補充版本,都沒有說明。
第二段視頻裡能證明的只有共子珣有他自己的手下,第二點存疑的,或者說最刺激褚一刀的就是羅正的聲音。
如果說當時在視頻裡褚一刀在聽到羅正的聲音後有一點對共子珣的情況更加的放心,但是現在突然看見羅正的身影,讓褚一刀的心裡就像是反彈了一樣,特別的憂心。
羅正那坦然的態度,是不是也是間接的證明了視頻裡的那個人不是他?還有,藏在明月牙齒裡面的東西上面到底藏着什麼樣的信息?
褚一刀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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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正的事情辦得不是特別的順利。
“黑花,放他們倆走吧。”羅正雙手按在桌子上,對面端坐在椅子上的,被他叫做‘黑花’的女警、察閒閒淡淡的瞥了羅正一樣,隨手拿起桌子上的熱咖啡啜飲了一口,沒有吭聲。
羅正有點頭疼,有的時候,規則就是這麼的討人厭,明明這倆人是無辜的,某種程度上講還是受害者,但是就是被那個多事的牙醫一個舉報,倆人就連家都不能回,只能在這裡呆着。
“我說了,他們倆我都認識,而且剛纔我給你解釋了一下原因……”
“你剛纔和那個男的出去幹什麼去了。”黑花絲毫不買自己頂頭上司的賬,而是斜了一下眼睛問道。
羅正嘆了一口氣,重申道:“趕緊放人。”
黑花搖頭,“不行。”
羅正怒目直視他,“沒準就是那男的對他老婆下的毒手!”
羅正氣的已經不行了,實習生什麼的就是不懂變通。
“注意點你的言行,你可是警、務人員,沒有證據就隨便說什麼,啊,還說什麼下毒手!我說你有證據麼!”
黑花也瞪眼睛,“就是那男的不交出證據來我纔不讓他帶着他老婆走的,啊!他老婆的牙齒裡莫名的多了一個東西,他不知道就算了,我們要讓他提交出那個多出來的東西,你知道他說什麼麼?他說弄丟了!哈哈,你絕不覺得奇怪,要不是做賊心虛,他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弄丟了!”
羅正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微微的俯下了身子,然後對黑花說:“我跟你說,你別大驚小怪的,他太太以前特別聰明,還是少年班的呢!”
黑花一拍桌子,整個人就火大了,然後目光灼灼的對羅正說:“頭兒,我知道你說的是真麼意思了,看來這案子還超出了我的預料,不是一時興起的虐待,而是長時間、有計劃有預謀的謀殺!”
羅正瞪大了雙眼,他說了什麼了?他話都沒說完呢,她就嗷嗷的大叫着說‘謀殺’,這是多麼嚴重的詞彙!
看着黑花就要像一個小炮彈一樣衝出去,羅正一個反手就把黑花給抓在手裡,然後大掌嚴嚴實實的扣在了黑花的嘴巴上。
黑花是海南人,人長得精緻但是就是有點黑,所以局裡的人都叫她黑花,要是追溯起源,這個響噹噹的綽號還是羅正給她取的呢。但是黑花並沒有感謝羅正的起名之恩,反而有事兒沒事兒的和他叫板,絲毫不在乎他是她的頂頭上司。
你這樣做我也有點沒面子啊!羅正心裡想,隨後,他低頭看捂在手心兒裡的黑花的臉蛋兒。
接下來的一幕讓羅正就像是在自己家門口看見了一個活生生的外星人一樣,一像黑的就像是包公的親閨女的黑花竟然臉紅了。
臉紅……紅了。
羅正看見紅了臉的黑花,這才意識到倆人的姿勢,是有多麼的尷尬。
黑花又瘦又小,整個人還沒到他的咯吱窩,被羅正那麼一拽,就像一個小雞仔一樣的拽到了他的身邊,還因爲剛纔她的掙扎,羅正本能的用腿夾住了她的一條腿,現在黑花整個人就像是被羅正抱在了懷裡一樣,小丫頭片子,脾氣一直都挺大的,估計也沒和什麼男人有過太親密的接觸------羅正心想,主要是這孩子脾氣太臭,跟刺蝟似得,沒準兒碰一下以後就得被她狂踢下三路。
想到這,羅正趕緊鬆開手,隨後倒退了一步,他這一步的距離比較大,超出了黑花踢出一腳以後的範圍。
安全了,羅正心裡想。
黑花本來沒有防備,被羅正那麼一抱,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就像是坐在雲彩裡的那樣,哪裡還分得清東南西北,正處在暈乎乎的狀態裡呢,沒想到羅正這麼把她一甩,黑花沒有一絲絲的防備,就這樣左腳拌右腳的倒退,最後滿臉羞澀的跌坐在了地上。
凶神惡煞的黑花和這個含羞帶澀的黑花交織在一起,漸漸重疊成一個人,羅正覺得自己有一點眼花,再不就是提前步入老齡化開始有點花眼了,要不然她怎麼能對着自己笑呢?
不應該是先來一個左勾拳,再來一個右提腿,最後把他打的大聲呼叫三聲‘黑花大俠’纔算完事兒的麼!
羅正滿臉警惕的看着那個含羞帶澀,似乎還挺在乎形象的黑花慢慢的爬起來,心裡的警鈴大作,腦海裡已經浮現出黑花不顧同事情誼和照顧領導的面子,滿警、局的追着他跑了。
腦袋裡面的幻想那樣的真實,黑花往前邁了一步正是觸動了羅正心理-----幻想成爲現實的開關,於是,羅正腳底抹油,落荒而逃了。
處理好了一切事務,最終,羅正聯繫到了赫連明月的家人,然後大家都溝通好了以後,纔算是給了那個特別有正義感的牙醫一個滿意的交待,最後讓褚一刀帶着赫連明月回家了。
本來就從案發現場回來的羅正被這一系列事兒這麼一耽誤,再鬆懈下來的時候只覺得特別的累,鬆了鬆自己的領帶,羅正就要往自己的辦公室去待一會兒,他正往前走呢,就看見黑花扭扭捏捏的衝着他走過來了。
羅正要繼續跑,隨後就聽見黑花一聲粗魯的:“頭兒,你站住!”
羅正無奈的站住,看周圍的同事有看過來的跡象,羅正趕緊的舉手聲明道:“那案子我已經處理好了,具體的細節如果你不清楚,或者不服氣可以問小趙。”
羅正面無表情的對黑花說完了這句話,又覺得自己裝的有點太刻意了,於是揮了揮手,揚起脖子喊道:“小趙兒!小趙兒呢?”
小趙兒也不知道去哪了,千呼萬喚的讓羅正的嗓子都有點難受,但是就是沒看到他的人影,羅正放棄了,搖了搖自己手裡的領帶,然後沒什麼精神的對着黑花說:“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兒,你要是有疑問,就去找小趙兒,小趙兒要是解決不了,你就坐在椅子上好好想想啊!”
羅正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墨跡了,什麼時候看見褚一刀那麼伺候赫連明月,是不是自己也被這種名爲‘老媽子’的病毒給感染了啊!看樣子還感染的不清。
羅正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就往辦公室走去,他剛要關門,就發出一聲暴喝。
“你說你跟着我幹什麼玩意兒!”
黑花一雙眼睛瞪得也沒有以往那種恨不得同歸於盡的氣勢,反而有點受傷的瞄了一眼羅正,隨後在羅正順手關門的時候及時的擠進了門裡面。
羅正氣的都不知道該說啥了。
不過自己爲什麼這麼大的火氣呢?羅正也覺得有一點奇怪,要是說黑花討人嫌?怎麼可能,整個警局的人不論老少都喜歡這個從祖國最南端的小島上來到這的黑花,她性格大方,然後還很樂天,最重要的是爲人善良。難道是嫌棄黑花給他惹麻煩?也不是啊!羅正覺得黑花平時雖然別的倔強,但是真沒惹太大的麻煩,最起碼,要比那個千呼萬喚還不出來的小趙兒要好一萬倍。
那他現在看她怎麼覺得這麼的彆扭呢?羅正想不明白,弄不清楚。
只聽見他辦公室的門‘咔噠’一聲的鎖上了,羅正略微一詫異,就看見黑花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頭兒,咱倆談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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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以後,赫連明月恙恙的在沙發上做‘攤餅’狀,目光時不時的往冰箱那裡瞄上幾眼。
褚一刀覺得有點好笑,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現在有點不明白赫連明月的心思,她現在看着冰箱,到底是因爲想吃冰淇淋還是因爲牙疼所以討厭冰淇淋呢?
沒等褚一刀多想,赫連明月就微微的鬆開了她罩在臉上的雙手,然後怯怯的問褚一刀。
“刀刀,牙不疼了以後還能吃麼?”
褚一刀這邊正在洗米,聽見她的話以後不禁笑了一下,真的是小孩子的思維,之前都疼成那樣了,還不忘記吃呢。
“能吃。”褚一刀說,隨後將洗好的米放進了煲粥的鍋裡面,然後蹲下身子看了肯赫連明月的臉,還在腫着,而且從外面看的時候還感覺有點紅紅的。
“疼麼?”褚一刀輕輕的摸了一下她的臉蛋兒。
赫連明月瞄了一眼褚一刀的表情,然後緩緩的點了一下頭,看見褚一刀沒有特別生氣的樣子,然後又繼續的點了幾下頭。
褚一刀輕輕的按住了赫連明月的下班,然後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臉,隨後憐惜地說道:“總喜歡這麼晃,你的頭不暈麼?”
赫連明月沒吭聲,褚一刀把她的腳塞在毯子的下面,頓了一下然後問道:“明月,你記得誰動過你的牙齒麼?”
赫連明月悶悶的說:“刀刀,還有醫生。”
褚一刀揮了揮手,然後說:“除了醫生。”
“刀刀。”赫連明月很乾脆的說。
褚一刀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沒轍了。
赫連明月最開始回來的時候只認準了他,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赫連明月都用了一段時間接受,現在讓她進行回憶這麼艱難的事情,她有怎麼能做得到。
褚一刀準備再去做一個清淡的小菜,要不然晚上只有白粥的話,大吃貨赫連明月不僅不會同意,而且還會發脾氣。
褚一刀覺得自己越來越有一種養女兒的心情了。
有人說女兒是上輩子的小情人,現在褚一刀覺得自己現在都把小情人當成女兒養了。
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是人在,就可以。
想到褚子雄肺癌晚期,褚一刀的心理就有點說不出的沉重,感覺就像是有一塊兒大石頭壓在了自己的氣管上,外面的空氣進不來,胸腔內部的濁氣也拍不出去,整個一個憋挺。
褚一刀剛把黃瓜從冰箱裡面拿出來,就聽見一聲微弱的‘共子珣’。
褚一刀瞬間就關上了冰箱門,然後轉過身子來,是赫連明月發出的聲音,因爲她本來正在躺着,現在都站起來了。
“共子珣。”赫連明月又重複了一遍,“牙齒,共子珣。”
從赫連明月的最裡面褚一刀真的沒聽到過幾個人的人名,除了家裡父母他再三教她說’爸媽’,剩下的人她幾乎都不叫名字,就對他來說,她也是一直叫‘刀刀’,從來不會說什麼‘親愛的’什麼的,想到這裡,褚一刀覺得自己的臉一紅,這都是在想什麼吶!
所以說,醫生診斷出赫連明月的智力範圍有五六歲左右,只是一個大概,明月很難掌握一些生活上的小技能,很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爲,她不太記得周圍人的名字,有時候還會害怕和周圍人相處、接近,她不太會使用金屬的筷子,所以褚一刀只給她用勺子,有些必須用筷子吃的,比如說麪條,他就給她在超市買來小孩兒用的那種竹筷子。
這些細節羅列在一起很讓人絕望,似乎褚一刀有極大的可能都要一直爲赫連明月的吃穿住行操心,他不能生病,不能隨便的出門,甚至不能出去工作,他們日常的開銷特別的大,但是幾乎沒有太大的收入,除了褚一刀原來有的一些股票還債券是主要的收入來源。
但是,赫連明月甚至還會編程!褚一刀記得,他以前在醫學院學習的時候,曾經和一個師妹探討過‘本能’的問題。
這個師妹暗戀褚一刀多年,幾乎從高中就一直追隨着褚一刀的步伐,但是褚一刀在這方面的心思太過遲鈍,一直都沒發現,有一天,學妹終於受不了了,在別人的慫恿下,對褚一刀表白,她告白的話也是相當的彪悍。
“師兄,喜歡你是我的本。能!”
當時褚一刀還一臉嚴肅的反駁道:“常規來講,吃飯,睡覺,便溺,這些事本、能,人的情緒是先天形成,後天控制的產物,談不上什麼本、能。”說完了這句話以後,褚一刀就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
現在褚一刀想到這個例子的時候,就覺得很抱歉,也不知道當時不知道輕重的拒絕到底給那位很大膽的學妹帶來多麼大的心理陰影面積。
不過,赫連明月會變成這是不是一種本、能呢?
她不是隨意的在鍵盤上敲擊出來亂碼,而是看見了褚一刀的截圖,她甚至看見褚一刀留在屏幕上的截圖以後就明白了褚一刀是想篩選出來這個人的頭像。所以說,這是不是一個思維的過程呢?
本、能,應該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一樣,開始是見到食物會流口水,然後食物和搖鈴摻在一起流口水,最後是單單隻搖鈴狗就會流口水。
那麼同理可推,赫連明月到底是以前做過這樣的事情,有邏輯慣性?還是那根本就是一個經過了思考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