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範 079 以牙還牙
浣華也給了琉璃一隻紙鳶,說是要她把病氣給放放。二人放着放着便走到了遠處,浣華道:“你該多出來走走,若不是我早知道你是裝病,方纔看你臉色白成那樣,還當你真生病了。”琉璃道:“就是沒曬太陽,過兩天就好了。”
浣華便又告訴請安那日之事,有些興奮又有點小不安,拍着胸口說:“我頭一次做這樣的事,現在想來還是激動。所以真佩服你,我就怎麼也做不到像你那麼鎮定。”
琉璃笑了笑,把手上的大蜈蚣放得更高一點。
正玩得興起,吳嬤嬤忽過來與採萍說了幾句什麼,採萍走過來,道:“姑娘,老太太說懶怠動彈,又不來了呢。讓青裳姐姐拿來了壽禮,交代讓夫人們和姑娘們自己玩兒。”
浣華哦了聲,似有些失落。琉璃道:“前院到此處也不近,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不來也是好的。”浣華嗯了聲,又將手中線扯了扯,道:“老太太這大半年裡,身子忽然差了許多,常動不動就頭暈心慌,記得去年春上,姐妹們還一道陪着她上金泉寺上香呢。自打去年夏天老太爺因爲那個羅士信大人氣病了一場,老太太心急着也病倒後,就再也沒出過門了。”
琉璃聽着,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又不願見她壽日裡不快,便岔話道:“那羅大人爲什麼事氣老太爺?”
“我也不是很清楚,聽父親們聊天時說起,隱約是爲了邊疆開戰之事。那次是右丞大人,也就是三姐姐的外公與羅大人吵架,右丞大人不知爲何被聖上罵了,老太爺幫着右丞大人,也被羅大人在朝上攻擊,就病了。”
如果是爲邊疆開戰之事,那麼定然是羅士信爲附和聖上主戰之心而與主和的右丞的餘懷清作對,而後餘懷清落敗,何府與右丞府脣齒相依,何老太爺便也被羅士信打壓了。老太太擔心老太爺的身體而不安,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因爲這點事便從此落下了病根,卻十分說不過去。
二人的紙鳶放高後,正好也日近晌午,婆子們來稟酒菜都備好了,浣華便喚採萍來把線剪了,與琉璃回到人羣裡。
齊氏等人安頓好老太太后,也已經過來。四位夫人共坐一席,姑娘們爲一席。丫鬟們在下首也都有一席。只是瑞敏既想跟着餘氏坐,又羨慕着姑姑們那桌熱鬧,不知道往哪裡去。餘氏便笑道:“大姐兒就跟着三姑姑坐罷,采芹與乳孃都看着點。”
如今閔華出嫁了,府裡便只有七位姑娘,瑞敏歡喜地過來,正好坐在毓華與琉璃之間的位子。浣華遞給她一隻元貝,讓乳孃弄給她吃了。臻華不滿地道:“浣兒好不近情理,請了我們來吃壽酒,倒自己跑一邊玩了去。”
燕華哼了聲,瞪了眼琉璃。
浣華道:“六姐姐你也學着五姐姐說話不饒人了,四姐姐你還不管管她!”
淑華看了琉璃一眼,道:“這是你們的私事,我可管不着。”
素華道:“浣兒你還不知道麼,四姐姐一向只作壁上觀。”
說得連給瑞敏剝蝦仁的毓華也忍不住揶揄:“你四姐姐如何樣,怎麼連素丫頭都看出來了麼。”
淑華臉色微凝,浣華怕她不高興,忙出來打圓場:“四姐姐就是性子好,哪像你們。”
夫人們這一桌可遠不如這般熱鬧,沒有了老太太在,連熱情也不知使到哪處去,卻又不得不顧着面子應付。梁氏看着隔壁,便就道:“這一過了五月,三少奶奶也該過門了吧?今年長房裡倒有兩樁喜事,咱們府上也眼看着要添丁了。”
餘氏道:“你也別心急,你們二奶奶不也眼瞅着要生了麼?”
梁氏便笑道:“這麼說來,大奶奶的產期也不久了,今年合該是何府的喜年!”
聶氏自打紫嫣之事便與長房少了些來往,如今聽得長房裡喜事連連,不由又想到明年毓華又要進宮選秀,到那時若中選成了貴人,更與自己不是一路人了,頓時滿心不是滋味,暗悔自己太過輕率,便強笑了笑,說道:“說起來,我們家邦兒也到了該說親的年齡了。只是總也尋不到個合適的閨秀,也不知大嫂有沒有好的推薦?”
餘氏淡淡笑道:“外頭做官媒的多的是,無事便讓那些人留意留意,總能碰上個合適的。”
聶氏知道她這是堵了她的心思呢,頓時便有些發臊。梁氏瞧得她碰了一鼻子灰,心下得意,便順着道:“大嫂這話正是,出了這大街就有兩家做官媒的,話說口碑還好得很,年前就做成了兩家買官進來的呢!”
聶氏愈發臊得慌,舉起酒杯一口喝了,生起悶氣。
餘氏視而不語。
那邊廂浣華等人卻行起酒令來,琉璃托腮看着她們擊鼓傳花,十分悠然的樣子。浣華被罰了吃酒,她拉着琉璃:“你也來嘛!”琉璃可有自知之明,不願招某些人嫌憎,“我可不行,你們玩。”浣華又再勸,燕華舉着酒杯,挖苦道:“聽說九姑娘這一病,連老太太都讓人送了燕窩來,看來上番揭發了個紫嫣,如今是青雲直上深爲得寵了,怕是瞧不上我們這些人吧?”
前兩日蘇姨娘送燕窩來,說是說老太太讓拿來的,琉璃可沒當真,這燕窩在府裡來說不是什麼稀罕物,除了她以外,姑娘們日日皆有的,琉璃原本也該有,但每次去到庫房都說分完了,後來也就不再問。蘇姨娘說是老太太讓拿來的,誰又會信?讓雙喜拿了下去,竟是一直沒吃。如今連燕華都這麼說,倒是生了幾分納罕之心。當下似笑非笑望回去:“五姑娘消息靈通,原來也知道這回事,若不是你說,我倒不知內情。”
毓華聽得燕華提及紫嫣之事,原本就心中有鬼,想起琉璃這一插足,差點害得餘氏背了黑鍋,也險些扯出自己來,心裡的埋怨便也擺在了臉上,將手上酒杯咚的放下,板起了臉來。
燕華見狀,知道毓華心中所想,愈發起勁了,斜眼睨着琉璃道:“你又裝什麼蒜?躲在屋裡那麼多日,偏選了今日出來,不就是爲了在大家面前顯擺麼?旁門左道出來的庶出小姐,再得寵也高不到哪裡去!”
“五姐姐!你太過份了!”浣華看不過去,又打起了抱不平,“什麼旁門左道,要是讓郭先生聽見,你又該挨訓了!”
“少拿先生壓我!”燕華哼道,“你們倆就是一個鼻孔出氣,跟這個掃把星湊在一塊,我看你是還沒吃夠虧呢!”
琉璃聽得旁門左道這句,脣角便起了絲冷意,默了片刻,拖住浣華道:“今日是你壽日,且莫爲這些事不愉快。”浣華也知道鬧下去佔不到什麼便宜,咬牙忍住了,端起酒杯來一口喝了下去。
琉璃伸手去奪她的杯:“你不要逞能——”
燕華在對面瞧見她站起,眼珠兒一轉,驀地端起面前一盆魚湯,對準她臉上潑過去!琉璃正顧着與浣華拉扯,哪裡看得着這邊?在座的人雖然瞧在眼裡,也沒一個出聲提醒,這一大盆油水便就當頭澆了她個透底!
這一盆連水帶渣澆到身上,琉璃頓即忍不住踉蹌着退後了幾步,低頭看去,早上才換的一身春衫被油漬染得斑斑塊塊,海棠給她新梳的頭髮也在不住往下滴油,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眼下自己被糟踐成了什麼樣!
燕華拍掌大笑:“哈哈!敏兒你見過什麼叫落湯雞麼?就是這個模樣!”
瑞敏嫌憎地皺起了鼻子,淑華等人也在掩口竊笑。雙喜連忙過來:“姑娘這是怎麼弄的?”
浣華氣憤地指着燕華:“是五姐姐!是她潑的!”
燕華沉了臉:“浣兒可不要血口噴人!你問問姐妹們,誰看見是我潑的?”
浣華看過去,毓華冷笑着吃酒,淑華跟臻華在說話,素華嘴裡含着一口包子,呆呆地看着被潑空了的湯盆。
餘氏在隔壁慢悠悠道:“怎麼了?吵什麼?”
浣華怒指着燕華:“大伯母,五姐姐她欺負人!”
丫鬟跑到隔壁上說了詳情,聶氏怕餘氏責怪,正要出聲訓斥燕華,餘氏瞧了琉璃兩眼,卻笑道:“喲,這模樣倒跟唱花臉兒似的!正經戲班子都化不了這麼好!五姑娘愛開玩笑,沒什麼大不了的,讓雙喜領着回去洗洗罷。”
浣華見她這般輕描淡寫,立時兩腮憋得跟金魚似的。雙喜走過來要攙琉璃,琉璃忽然走到丫鬟那桌,端起那邊一盆還未曾動的肉湯,在衆人一派驚詫莫明之中飛快走過來對準燕華當頭潑下!
這盆湯的油膩子可比魚湯濃厚多了,由於她站的姿勢十分正直,湯水半點不曾浪費地順着她頭頂流下來,剎那間一張臉龐便只見了肉湯色,等她尖叫完睜開了眼睛,便只剩兩隻眼珠兒還算分明!
聶氏及丫鬟們俱都圍過來,姑娘們也震驚得站起來,方纔還冷笑着的毓華再也冷笑不出來了,只管捂着臉驚恐地看着面目全非的燕華。淑華睜大眼在燕華與琉璃之間看來看去,最終盯着琉璃說不話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