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公公難做人

昭陽殿,還在爲堤壩決堤,洪水氾濫議論不休的大臣們越說越激烈,工部不承認堤壩出了問題,前兩年的堤壩決堤的案子牽扯出許多貪污受賄偷工減料的官員,他們還心有餘悸,寧肯多捐些錢也不想叫上邊查到自己頭上。

偌大的昭陽殿裡,工部官員們和戶部僵持不下。

張多站在龍椅旁邊的臺階下,每天他都站在這個位子,下邊的大臣們或忐忑惑不安或幸災樂禍,一眼就看得到,不過,也有許多是喜怒不顯於色,稍稍一瞧就能看出不同來。

眼皮一晃,瞅到殿外一小公公朝他擠眉弄眼,張多眉毛一豎,眼神冷了下來,看清了是香榭宮的小嚴子後,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還好,大臣們大多時候不會把視線落到他頭上。

他一步兩步,慢慢轉過身,趁皇上垂眼看摺子的空隙,兩步移到了邊上,彎着腰,快速移到殿外,把小嚴子拉到一邊,又歪着身子墊腳看了看,確定殿裡沒人看過來了,才陰着嗓子訓斥,“知道現在什麼時辰?不在香榭宮好好當差,跑這來做什麼?”

又朝守門的兩個公公瞥了眼,剛纔小嚴子差點邁進大殿了,他們竟當沒看見,貴妃娘娘再受寵,也保不了擅自闖昭陽殿的人。

小嚴子也知道剛纔莽撞了,扯了扯張多的袖子,一臉歉意,“張公公,奴才知道錯了,這不是貴妃娘娘傳來了好消息,奴才來稟告了嗎?”

胡太醫去香榭宮爲貴妃娘娘把過脈了,是喜脈,一個多月了,皇上經常歇在香榭宮,他們當下人的也體面,可再如何體面也沒有貴妃娘娘有了身孕來得體面,有了小主子,貴妃娘娘纔會盛寵不衰,宮裡長大的宮人們對這個道理再明白不過了。

張多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斥道,“什麼好消息不能等皇上下朝了再說?”訊吃完,轉身回殿,走了兩步回過神來,退回來,上下端詳着小嚴子,語聲緩和,眉毛一揚,“你剛纔說貴妃娘娘有好消息了?是那個好消息?”

小嚴子狂點着腦袋,“奴才來就是想和皇上說呢!”

小嚴子是皇上親自挑選入的香榭宮,在外人看來他或多或少是皇上的人,故而,剛纔他欲進殿時,守門的公公明知道不妥,也沒攔着。

聽到香榭宮有喜訊,張多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伸手拍了拍小嚴子的肩膀,酸道,“好小子,你的好日子來了!”

小嚴子嘿嘿笑着,點頭哈腰晃着腦袋,他再如何也趕=比不上跟在皇上身邊的張多,他還是有自知之明,臉上笑開了花,討好的笑道“張公公,勞煩您稟告皇上了,此時,香榭宮的人都知道了,奴才還要回去盯着點!”

張多明白的擺了擺手,月份還小得盯着別走漏了消息。

回到殿裡,重新站在那個位置上,張多心裡多少有些魂不守舍,小嚴子告訴他了,他什麼時候與皇上說?而且,照着殿裡邊的情況,早朝怕還得有一個時辰才能結束呢!

最上邊的蕭珂繕事兒埋着頭,事兒看着殿下的人走神,工部和戶部據理力爭,工部要戶部拿銀子賑災,戶部說得明白要拿銀子出來賑災可以,得有名頭,戶部尚書可不是傻子,由着工部伸手要錢就給。

小嚴子來的時候蕭珂繕就看到了,他一臉急切的模樣,蕭珂繕心下一緊,以爲俞璟辭出了什麼事兒,後張多出去說了幾句話,回來時臉上有喜有糾結,餘光瞥了下邊的張多,他一直埋着頭看着腳上的鞋,應該不是什麼緊急的事兒,可蕭珂繕心裡仍亂糟糟的。

下邊,戶部尚書還在於兵部尚書爭論,“臣覺得賑災拿錢少不了,可總要有名頭,要查清楚了,國庫的錢要花到點子上,只憑一句堤壩決堤,淹了幾處村子就興師動衆朝國庫拿錢,有一就有二,以後,是不是哪兒路不通了,火災了,也要找國庫拿銀子呢?”

戶部管着國庫銀兩和各地方人口盤查,他們已經蒐集清楚了,雖說洪水成災,可被淹沒的村子,死傷不大,本就連綿着下雨,村子裡的人有警覺,堤壩一挎,他們就聚集村裡邊的人逃到了山上。

工部尚書面色不善,心裡罵戶部尚書老狐狸,嘴上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是基本,依劉大人的意思是不管百姓死活了?”

吵到最後邊,其他人不出聲了,由着兩人吵,最後,面紅耳赤的兩人只差沒打起來了,蕭珂繕沒了耐性,手一擡,滿堂寂靜,“真瞧着怕還要好幾日才能擬出個章程來,不如聽聽朕的意思?”

他的話一完,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都想搖頭了,兩人瞪了對方一眼,都怪對方說得太激烈忘了皇上的性子。

“國以民爲本,戶部該撥的銀子不能少了,至於工部那邊,朕會派人親自去查堤壩決堤的始末,究竟是天災還是*,須給百姓一個說法,好了,退朝,明日再議!”

殿裡的人不動了,明日再議,議什麼?皇上您都有了主意了沒什麼好議的了啊。

工部尚書和戶部尚書臉色及其難看,出了大殿的門,嗤了對方几聲,忙着回去查賬了。

人走得差不多了,張多擡起頭,走上臺階,吩咐宮人們把摺子拿到後殿去,伸手扶着蕭珂繕,說起俞貴妃有身孕的事兒,感覺擱在手背的手一抖,張多解釋道,“老奴讓小嚴子先回去了,皇上可要現在去香榭宮?”

以往早朝了,皇上不去香榭宮就在昭陽殿處理公務,剛纔明顯要走的舉動,只有是去香榭宮了,張多回過神,他竟問了一句廢話!

心裡納悶,小嚴子聽了俞貴妃有身孕臉上可是笑開了花,太監都急着笑了,皇上聽了卻是沒什麼反應,不應該呀。

張多心裡一想事,步伐就慢了下來,擡頭時,蕭珂繕已經走到前殿門口了,他拍了拍腦袋,皇上步伐匆匆還不叫步攆,想來是急着去香榭宮呢!

俞璟辭從胡太醫來就一直心緒不穩,手放在沙包上,看着胡太醫,放在膝蓋上的手沁出了汗,“胡太醫,小涼沒說話誑我吧?”

胡太醫還沒說話,旁邊的小涼不幹了,“貴妃娘娘,我從來不騙人,真是喜脈!”想當初,師母的喜脈也是他號出來的呢!

胡太醫很快收回了手,一臉輕鬆,“是喜脈,恭喜貴妃娘娘了!”

胡太醫的話一說完,整個屋子瞬時熱鬧了起來,山楂禾津,禾宛,冬晴,夏涼高興得不得了,山楂更是把小涼摟在懷裡親了好幾口,嘴裡還唸唸有詞,“涼哥兒,你就是娘娘的小福星呢!”

小涼踏着身子要掙脫出來,反覆兩次,無果,由着山楂親了他一臉的口水,再看看旁邊被嚇着的磊哥兒,他欲哭無淚,“小王爺,我是被逼迫的!”

俞璟辭擔憂的說了打了會拳,不知道動了胎氣沒有,需要吃藥不。

“不用,娘娘身子骨很好,胎兒沒有大礙,是藥三分毒,吃多了反而對胎裡的孩子不好!”胡太醫擅長女子方面的病症,說的是實話,不過,俞璟辭身子骨好是好,有些事兒卻是不能太密集了,不然,會傷着孩子,見俞璟辭難掩興奮,他搖了搖頭,還是和皇上身邊的張公公說一下吧!

送走了胡太醫,香榭宮所有人都得了賞賜,不過,禾宛也敲打了他們一番,月份不足三月,誰要是出去嚼舌根,後果自負!

其中的後果二字咬得格外重,宮人們縮了縮脖子,點了點頭。

蕭珂繕走進門,青色石磚道路邊還空着,今日格外打眼,他轉頭,對身後大汗淋漓跑來的張多道,“明日去花司找小甲,問問貴妃娘娘喜歡的葡萄藤什麼時候種進來!”

張多來不及擦額頭的汗,點了點頭,初時他以爲院子空着要種些名貴花草,沒想到竟要種葡萄,心裡爲貴妃娘娘高興,又爲那邊的皇后和淑妃無奈。

長興宮和長樞宮的奴才都找了他好多次了,問問能不能讓皇上翻那兩人的牌子,張多也無奈,蕭珂繕登基後就沒翻過牌子,剛開始,他也不怎麼去香榭宮,在昭陽殿處理了公務就回明陽宮歇下,他暗示過皇上,可皇上壓根不理他,一來二去,他也不提翻牌子的事兒了,漸漸,皇上就喜歡來香榭宮了,後來他還想着,是不是兩宮的人用了什麼手段適得其反,叫皇上只來香榭宮了。

其實不然,皇上對貴妃娘娘,用的心思多着呢!

只希望,貴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能騰出點時間去長興宮了,皇后身份擱在那兒,淑妃娘娘又有大皇子和太后撐腰,皇上多少給些面子,他也好做人。

擦了擦額頭的汗,擡頭時,皇上的影兒又沒了,只得繼續跑上前,也不知皇上怎麼走路,他跑着都差點跟不上!

屋裡放了許多冰塊,一進門就能感受到涼意,俞璟辭坐在書桌前,對面坐着磊哥兒和小涼,她手裡拿着本書,臉上帶着笑,嘴角微微上揚,一個字一個字念着書上的故事。

給旁邊人遞了眼色,示意不要打擾她,蕭珂繕走到書桌不遠的圓木梨桌前,俞璟辭諾諾的嗓音念起書來舒緩,舒適,叫人全身通暢。

她講的是孟母三遷的故事。

蕭珂繕手扣在桌面上,聽得認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就想過,她會對孩子很好,也會在他不在的時候給孩子講故事,今日得見,和他想象中一樣。

俞璟辭講得慢,隨時注意着磊哥兒的表情,他還沒啓蒙,很多道理都不懂,光是搬家,她就舉了好幾個例子,也沒注意屋子裡多了一個人,講完了孟母三遷後,擡頭叫禾宛遞茶,看到旁邊桌上坐了一個人,是蕭珂繕。

她急忙起身,半蹲着行李,她起得急,動作極大小涼和磊哥兒被她的動作嚇着了,磊哥兒窩在那裡縮了縮脖子,一臉緊張,小涼則認爲俞璟辭動作大了會傷着肚裡的胎兒,皺了皺眉。

“快起來!”蕭珂繕上前扶起俞璟辭,注意到磊哥兒雙手抓着桌子,他扶着俞璟辭坐下,轉過去抱起磊哥兒,“磊哥兒是不是被嚇着了?”

磊哥兒不說話,咬着嘴脣,俞璟辭才發現他臉色不好,伸手要抱磊哥兒,被蕭珂繕躲開了,“你有了身孕,不能再抱他了!”

蕭珂繕在磊哥兒位子坐下,把磊哥兒放在膝蓋上,朝外叫禾宛拿點糕點來,磊哥兒吃了甜點就會很放鬆,可不,他一說完,磊哥兒就擡頭,看了看他身後。

“磊哥兒不怕,剛纔姑姑是見着我,要給我行禮呢!”蕭珂繕和李家小少爺獨處過,帶孩子還算有點經驗,輕聲細語陪磊哥兒說了兩句話感覺他不害怕了,纔對着旁邊的小涼問道,“是你把出貴妃娘娘的喜脈?”

來的路上,蕭珂繕就把事情打聽清楚了,見小涼嚇得臉都白了,他好笑,“朕不是說你不對,朕是想重重的賞你呢!”

俞璟辭也笑了,眼神落在一點也不顯的肚子上,這個孩子是老天彌補她和蕭珂繕的,她要好好保護她。

小涼蹲下身跪在地上,“臣,臣是太醫......太醫的徒弟,爲貴妃娘娘把脈只算分內之事,不敢要賞賜!”

話都說不清楚了,蕭珂繕也不嚇他了,他是胡太醫的徒弟,在太醫院還沒有職稱,不過,小小年紀就能把出喜脈,醫術不錯,“改日,我叫太醫院的人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小涼喜出望外,竟忘記了不能擡頭,直直的看着蕭珂繕,“臣謝謝皇上了!”在太醫院掛了名就是官身,有俸祿了,大師兄在太醫院待了好多年了還沒掛上名字呢,一想他比大師兄厲害,嘴角都咧開了!

“把磊哥兒帶下去吃點甜點!”蕭珂繕順手把磊哥兒遞給了小涼,小涼順勢接過來,抱着往外走,磊哥兒趴在他肩膀上,楚楚可憐的望着俞璟辭,活像是被遺棄的小狗。

俞璟辭於心不忍,正要出聲阻止,蕭珂繕就朝磊哥兒揮了揮手,“磊哥兒先去吃了甜點再來啊!”

掃了張多一眼,張多立馬陪着磊哥兒走了。

屋子裡只有兩人了,俞璟辭莫名緊張,感覺他環着她的腰,頭枕在她肩頭,俞璟辭動了動。

“別動,朕抱抱!”說得低沉,其中帶着不言的喜悅,俞璟辭不動了,由他抱着,抓着他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處,“太醫說才一個多月,還不顯,之後就會一天天大了!”

肩膀上的頭一點,俞璟辭接着說道,“太醫說很健康,不用吃藥,皇上,你說,會不會是之前的孩子又回來了?”

“是的,你是全天下最好的母親,朕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孩子也知道辨別好壞,自然會回來!”雙手擡起她,自己坐到椅子上,貼着她後背,“辭姐兒,以後別嚇朕了!”

俞璟辭身子一僵,良久,恩了聲,“臣妾不會了!”

俞璟辭懷孕的事兒並沒有傳出去,磊哥兒的夫子還沒來,俞璟辭每日會給他講故事,說起其中一個疑神疑鬼的秀才懷疑隔壁偷了他的書,晚上等人睡着了,就把書從牀底翻出來數上一數,一本不少後,纔敢去睡覺,可是,白天隔壁小二又拿了本新書,他心裡越發不安了,懷疑心越來越重,見着誰,都像是要偷他書的人,最後,爲了他的書不被人惦記,一把火燒了所有的書,化爲了灰燼就不會引起旁人的心思了。

俞璟辭想告訴磊哥兒,懷着善良的心看待周圍的人,成了驚弓之鳥,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磊哥兒手撐着腦袋,慢慢想着,小涼反應得快,“娘娘,他最後考上舉人了嗎?”

秀才家裡的書都是祖輩傳下來要他考舉人看的,沒了書,他還怎麼看書考舉人。

俞璟辭搖搖頭,說道,“最後,他感覺有人盯着他家的門,意圖偷他的東西,整天守在家裡邊,哪還有心思看書,更別說考舉人了!”

“哦!”小涼眨眨眼,明白道,“娘娘說起這個,我想起一件事兒!”

磊哥兒被他一說,忘了過去,搶先接過話,“太后覺得她生氣了,暈倒了,是病,太醫看了,是大便燥熱,姑姑,你知道大便燥熱嗎?就是拉不出臭臭,要吃藥纔可以!”

小涼拍拍手,摸了摸磊哥兒的頭,讚賞道,“磊哥兒,你第一次說這麼長的句子呢,以後要多說,說多了,大家會更喜歡你!”

磊哥兒臉紅的看着俞璟辭,想證實小涼說的話。

俞璟辭愣愣的點點頭,“磊哥兒很棒!”再問小涼,“太后前段時間氣暈了是大便燥熱?”

小涼還不知道把太醫院院長出賣了,賣力的點了點頭,“當時找我和師兄抓的藥,我仔細看過,藥方是治療大便燥熱啊,想來是太后吃了什麼上火的食物,大便不暢吧!”

俞璟辭忍着笑,提醒他“以後到了外邊,有人問你,你只當不知道!”

小涼本就沒和誰說過,加上俞璟辭,也就只有磊哥兒了。

誰知道,這件事不知怎麼還是傳到了太后耳朵裡,嬤嬤再讓趙氏喝藥時,她氣得摔了藥碗,牙齒咬得孳孳響,“好啊,好一個太醫院,現在也學會忽悠哀家了!”

太后氣不順暢,嬤嬤們無奈,上前勸道,“太后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朝剛進來的嬤嬤擺了擺手,示意把地上的碗收拾了。

太趙氏氣不過,要見蕭珂繕,張多那個死人一直不通報,以前跟在先皇跟前就不喜歡她,現在跟了皇后還是不把她放在眼裡,太后撫着胸口,“叫人去一趟昭陽殿,說哀家身子骨不好,要見皇上!”

張多聽了宮人的傳話也不好做人,他知道太后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可是,皇上不去長壽宮真不是他的錯,每次他都和皇上說了,皇上忙,去不了,他也不能拿刀架在皇上脖子上,逼他去吧。

這次也是這樣,進了昭陽殿,張多不知道怎麼開口,蕭珂繕正在處理明日早朝要解決的事兒,皇上一直抿着嘴脣,眼神專注的看着奏摺,不時,手在摺子上輕輕拍兩下,好像在思考,熟悉他的張多卻明白,他不是在思考,而是在想着怎麼處置人了,上次,南通傳上言中丞親戚靠着他在京爲官在南通逼良爲娼,囂張跋扈的時候,皇上對着摺子就是這副表情。

“皇上!”張多試了試一邊茶杯的問題,發現冷了,急忙換上一杯熱茶,低頭看着茶盞,“長壽宮的宮人說太后身子骨不舒服,想要見您,您瞧着可要去一趟?”

說完了,張多呼出一口氣,眼神落在蕭珂繕骨節分明白皙的手上。

“待會去吧!”

張多鬆了口氣,只希望太后不要認爲是他從中作梗就好了。

蕭珂繕處理好了摺子,疊好,左邊的一疊是還沒看過的,起身,見張多手還貼在杯盞上,“不是去長壽宮嗎?”

張多回過神,急忙跟了上去。

連着幾日天晴,宮裡也燥熱起來,長壽宮的宮女們正往地上灑水,見着蕭珂繕來了,紛紛躬下身,半蹲行禮。

蕭珂繕一句話也沒說,徑直入了大殿,裡邊傳來朝哥兒的咯咯聲,沒人進殿稟告皇上來,趙氏也不清楚,捧起朝哥兒的臉,親了一口,“朝哥兒就是討人喜歡,知道陪在皇祖母身邊,你比父皇有良心多了!”

以往太后也會說蕭珂繕的壞話,韓湘茵聽多了也不覺得有啥,誰知,門口竟傳來一句冷聲,“兒臣卻是不如朝哥兒貼心,讓母后傷心了!”

韓湘茵聽得此話,立馬轉過身,矮着身子,“皇上吉祥!”

蕭珂繕一聲不吭,朝太后拱了拱手,有人端來椅子,毫不客氣坐下,看着桌上的吃食,笑道,“朕聽說母后身體不適,想來,全是謠傳了!”

“不是聽說哀家身子骨不好,你是不是就不來了?”趙氏看着愈發威嚴的兒子,心裡苦笑,以前他小小的一個人窩在她身邊,現在大了,什麼都和她對着來。

蕭珂繕沒有回答這句話,拿起旁邊的銅鑼,搖了搖,朝哥兒卻是以爲他搶他的東西,一把手朝蕭珂繕抓去,指甲刮到蕭珂繕手背,立即有了指甲痕。

太后想拖住朝哥兒已經晚了,他整個身子撲在蕭珂繕身上,嘴裡罵着,“死開,死開!”

韓湘茵嚇白了臉,不顧蕭珂繕還沒叫她起身,上前一步把人抱在手裡,罵道“不得無禮,那是你父皇,你好好看看,是你父皇!”

蕭珂繕垂眼,手背有了兩條指甲印,還好,孩子小,力氣不大,有點癢罷了。眼神掃過殿裡邊的人,眼神一冷,“誰在大皇子跟前亂嚼話的?”

殿裡邊有大皇子的奶孃,還有長樞宮的幾名宮女,聞言,全部跪在地上,“奴婢們該死,奴婢們該死!”

韓湘茵擔心蕭珂繕生氣,抱着朝哥兒也跪了下來,“皇上,朝哥兒年紀小,還請皇上不要生氣!”

趙氏不耐煩的擺擺手,“起來,都跪着做什麼,我看啊,朝哥兒說得好,整日不陪着他,一來就和他搶玩具,小孩子能懂什麼,被搶了東西,自是要搶回來!”

韓湘茵仍繃着臉,太后的意思想把事情摘了去,她明白,可大皇子頂撞皇上,傳出去,會說她沒教好。

蕭珂繕拿着銅鑼又甩了甩,上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見朝哥兒瞪着眼望着他,他把銅鑼遞過去,“可想要?”

朝哥兒紅了眼,又要伸手拿,卻被韓湘茵阻止了,“父皇玩會,朝哥兒要懂禮貌!”韓湘茵努力讓她的聲音聽上去和平常一樣,殊不知,朝哥兒不僅不依,反而朝她臉上抓去,韓湘茵身子往後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蕭珂繕覺得無趣,起身,拍了拍衣角,地上的朝哥兒苦惱不止,他心裡煩悶,“不會教孩子就找個夫子進宮,朕瞧着淑妃要好好約束大皇子身邊的宮人們了,什麼話都當着大皇子講,耳濡目染肯定會學了去!”

輕描淡寫的掃過地上跪着的一衆人,轉身朝太后行了行禮,“兒臣還有要事處理,改日再來看望母后!”

說完,就帶着張多走了!

趙氏坐在椅子上,氣得全身發抖,這就是她的好兒子,當了皇上就不管她了,好,很好。

扶起韓湘茵,見她一臉委屈,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太后氣得更甚,“你先帶着朝哥兒回去,哀家去香榭宮一趟!”

趙氏看來,她和皇上關係越來越遠,肯定是俞璟辭吹了枕邊風的緣故。趙家才朝堂上和俞家支持的周閣老是死對頭,俞璟辭看她不順眼,肯定會在皇上耳邊說她的壞話,想明白了其中關鍵,太后趁着韓湘茵走了,叫嬤嬤幫她穿戴好衣衫。

嬤嬤勸她,“主子,算了,天色不早了,不若明早叫俞貴妃過來請安您在好好發落她不更好?”

“明早?”

從那日俞璟辭抱着蕭磊出了長壽宮,之後一次沒來過,長興宮那邊,俞璟辭也沒怎麼去,她聰明着呢,知道怎麼對自己好怎麼來。

嬤嬤也想起了請安的事兒,不好再勸了,她在旁邊看得明白,皇上好像對太后不喜是因爲別的事兒,並非俞貴妃從中挑撥。

嬤嬤出去叫了步攆,太后坐上去,胸口還上下起伏着,太醫院的那羣人,給她開那種藥,也是從香榭宮傳出來的,分明是俞貴妃授的意。

到了香榭宮門口,宮人們瞧是太后的步攆,嚇得腿一軟,打開門,叫還在裡邊栽葡萄樹的小甲快退到一邊,別驚了太后。

進了第一道門,旁邊跪着一花匠,旁邊是幾株樹苗,趙氏不甚在意的哼了聲,香榭宮好大的架勢,院子裡的花草說換就換。

宮裡邊的花草有慣例,春夏秋冬換四次,若是遇着要辦賞花宴或是其他宴,需要花的話要提前去花司報備,太后的長壽宮說了要辦宴會,可花司的人也沒有問一句,而這邊!

嬤嬤注意到太后的視線落在花匠的臉上,他不由得也多看了兩眼,小甲本就長得好,皮膚白嫩,容貌俊俏,嬤嬤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太后衣襬,當着人盯着花匠瞧,傳出了閒話就不好了。

太后不知道她被人誤會了,收回視線,又進了一道門,這道門裡全是桃樹和石榴樹,她不屑的哼了聲,盛傳俞公府家底豐厚,養出的女兒卻是沒見識的,可是,越往裡走,她就說不出沒見識的話來,嬤嬤注意着太后臉色越來越差,看了看院子裡的花草,盆景,她在宮裡好多年了,的確,香榭宮的盆景是最精緻的了!

俞璟辭聽到宮人稟告說太后來了,她心裡覺得奇怪,叫小涼抱着磊哥兒去偏院,她回屋裡換了身衣衫,大紅色的石榴裙,脖子上掛了一個項圈,剛換好,就聽禾津站在門口說太后來了!

她扶了扶髮髻,撩開簾子,走到太后跟前,福了福身,“太后吉祥!”

趙氏想沒聽到她的話,眼神在屋裡四下打量,一圈後,視線落在她脖子上的項圈上,“俞貴妃這邊真是涼快,走了一回路,全身發熱,剛坐下就覺得涼快了,香榭宮還真不是一般寢宮能比呢!”

趙氏被屋裡的擺設驚着了,書桌是上好的禪香木打造,涼蓆上絲蟬被是今年剛進貢的新品,當時,周瑾給她拿了一牀,而香榭宮,外間丫鬟守夜的牀榻上擱的都是絲蟬被子。

絲蟬被及其絲滑,,貼着皮膚柔順陰涼,夏天蓋正好合適。

“剛纔小王爺在這邊玩,臣妾叫她們多放了幾塊冰,太后走熱了,一進來,覺得涼是自然!”俞璟辭聲音不疾不徐,穩穩維持着姿勢沒動。

趙氏心裡邊的氣可不止這些,屋子裡,每一樣都是宮裡邊精挑細選出來的珍品,皇上對她還真是好,長壽宮的物件都沒她這邊的值錢。

“俞貴妃還真是會享福,哀家就沒那麼好的命了,冰塊多了覺得冷,少了覺得熱,不如,俞貴妃教教哀家,如何才能想你這邊不冷不熱剛剛好!”

坐在椅子上,拿起剛倒上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接着再抿了口,擱下,握着茶蓋,輕輕沿着茶蕩了兩下,等着俞璟辭回答。

“太后身邊的嬤嬤在宮裡好些年了,經驗比臣妾多!”太后的意思不就是叫她去長壽宮伺候她,俞璟辭從來不是軟性子,如今又懷着身孕,更不會應下。

趙氏聽出她的弦外音,冷了臉,又喝了口茶,看着旁邊的宮人,“不是說磊哥兒那孩子再嗎,怎麼沒看見人影!”

禾宛心裡邊着急,俞璟辭懷着身孕,太后一直不讓起,要是肚子出了什麼問題,她們都不要活了。

“奴婢這就去請小王爺來!”禾宛說着就退了出去,朝門口的夏涼打了個眼色,叫她去請皇上來,她則去了偏院。

磊哥兒知道太后就是上次發火的人,他抱着門框不走,禾宛哄了好幾句,他就是拽着門框不放,小涼也在旁邊勸他。

“磊哥兒,娘娘在殿裡等着你去救他呢,娘娘懷了寶寶,不能一直蹲着身子,你要是不去,以後小弟弟出來了會說你沒有保護他呢!”禾宛轉了個彎,勸道。

當時,知道俞璟辭懷孕後,她們問磊哥兒是弟弟還是妹妹,磊哥兒想都沒想,說是弟弟,皇上聽了高興了好一陣,她們也是。

聽了禾宛的話,磊哥兒糾結了兩下,神情害怕的轉向小涼,要哭不哭,很是可憐。

小涼摸摸他的頭,鼓勵他,“磊哥兒要勇敢,弟弟靠你保護了!”太后沒叫他,他要去也沒有名頭,反而會給貴妃娘娘帶來麻煩,小涼把磊哥兒送到小門,看着他走遠了,才轉身回了屋子,後宮真的太複雜了,師傅說得對,還是太醫院好。

磊哥兒進了屋子,叫禾宛放下他,跑過去扶着俞璟辭,看向椅子上的太后,他也不行禮了,而是拉着俞璟辭,要她去椅子上坐。

俞璟辭搖搖頭,叫他給太后磕頭,“小王爺,快來給你皇奶奶磕頭!”

人少的時候,俞璟辭吩咐了所有人叫他磊哥兒,小王爺只在當着外人的時候叫,小涼也是,故而,聽着俞璟辭的話,磊哥兒擰了擰眉,固執的要她去椅子上坐。

太后眼神都變了,移到她的肚子上,眯起了眼,片刻,臉上堆出了笑,“磊哥兒,來,皇奶奶抱!”

磊哥兒害怕的躲到了俞璟辭身後,太后置若未聞,接着說,“磊哥兒,來,告訴皇奶奶,你叫俞貴妃坐着,是不是她肚子裡有寶寶了?”

皇上除了香榭宮哪兒也不去,照着時間來看,俞璟辭的肚子也該有動靜了,剛纔磊哥兒還一直盯着俞璟辭的肚子瞧,不是有了孩子是什麼!

俞璟辭心一滯,生怕磊哥兒說了出來,還好,磊哥兒埋着頭,藏在她後邊,一句話也不說,他不說,殿裡邊的人也不說。

“皇上駕到!”

張多聲音傳來,俞璟辭心裡莫名鬆了口氣。

蕭珂繕走進殿裡,俞璟辭在旁邊站着,磊哥兒害怕的藏在她身後,擰了擰眉,上前朝太后行了禮,“母后怎麼響起來這邊了?”

趙氏哼了聲,偏開了頭。

蕭珂繕沉着臉,看着殿裡邊其他人,“什麼時辰了,還不知道傳膳,太后來了,記得多加幾個菜!”

趙氏臉色稍微好看了些,想起是在香榭宮,好不容易好的臉色又垮了下去,“不必了,哀家回宮用膳!”

宮人們得了皇上命令,魚貫而入往桌上擺膳了,太后還想拿捏俞貴妃兩句,可她剛纔說了回宮用膳,要還在這待着,說不過去,只得言簡意賅說了兩句,“哀家瞧着香榭宮什麼都比長壽宮的強,俞貴妃又是個會享受的主,哀家的意思,叫她明日去長壽宮,叫哀家也享享清福,如何?”

說是問蕭珂繕,卻是看着說上的菜餚。

蕭珂繕聽了,瞪向太后身邊的嬤嬤,嬤嬤腿一軟就彎了下去。

“好大的膽子,是不是平時偷奸耍滑不盡心伺候太后?”說完,牽起太后的手,溫聲道,“母后別生氣,那些不盡心的奴才只管打發了出去,要是長壽宮沒人了,朕讓張多去您跟前伺候!”

偏頭,狠厲的掃過幾個宮人,“太后心裡邊不舒坦就是你們沒伺候好,伺候不好太后,朕拿你們做什麼,來人,拉下去......”

“好了!”喝止道,“她們伺候得哀家很好,要換了人,哀家纔是不舒坦,天色不早了,哀家也回了!”

趙氏忍着怒氣,沒想到皇上寵俞貴妃寵得這麼緊,面部扭曲了好些下,出門才,對着後邊得蕭珂繕道,“不用送了,快回去用膳吧!”

“母后慢走,明日朕去長壽宮請安!”

趙氏無力的擺擺手,回去的路上怎麼想怎麼覺得難受,聯想起哥哥派人來說皇上派人打壓趙家的同僚的事兒,腦袋疼得緊,一回長壽宮,就叫人去請太醫。

“叫胡太醫來!”

嬤嬤不敢有其他,應下就走了。

按理說,俞璟辭有了身孕,不能做再伺候蕭珂繕,兩人就不用通房了,張多搓着手,在外邊走來走去,小嚴子覺得奇怪,“張公公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走走走,一邊去!”張多身爲總管,皇上要去哪兒睡覺他管不着,可長興宮的那位手段了得,探頭看裡邊,蕭珂繕抱着磊哥兒教他鞋子,貴妃娘娘人不在。

思考再三,他走進去,小聲道,“皇上今日歇在何處?”

蕭珂繕剛寫完一個大字,收起筆,放好,擡頭瞄了他一眼,張多心下一驚,“老奴該死!”明白患了皇上的忌諱,張多陪着笑。

“皇上,娘娘有了身孕,夜裡怕是......”

說得隱晦,張多隻祈求皇上接過話。

“無妨!”

張多面色一僵,退回了門邊。

俞璟辭出來,見張多挎着背,很是氣餒,她走到桌邊,拿起筆,在蕭珂繕旁邊寫了一個小字,問蕭珂繕,“張公公怎麼了,好似苦惱得緊!”

“別管他!”

竟過問起他的房.事來了,是該找機會敲打敲打他了。

俞璟辭沒放在心上,蕭珂繕寫一個字,她就寫一個字,兩人字跡完全不同的風格,然而,看上去,莫名的協調!

第112章 再次懷孕了第128章 腦子蠢透了第88章 探望鄭霜兒第6章 宋氏使絆子第63章 抱養孩子嗎第100章 靡靡明月街第120章 淮南入商會第133章 說明苟且事第60章 雙方對峙時第95章 尿了人一身第94章 進宮打馬吊第107章 查小產因第131章 不準過繼孩第88章 探望鄭霜兒第63章 抱養孩子嗎第112章 再次懷孕了第93章 遇孃舅吃醋第125章 販賣官職罪第66章 去宮裡告狀第16章 尋花問柳處第123章 俞墨陽歸來第104章 仁德帝登基第130章 皇后的妙計第54章 進屋討衣服第97章 探查宮裡人第90章 周氏過府絮第90章 周氏過府絮第21章 太子府相遇第56章 親姐妹翻臉第66章 去宮裡告狀第4章 宮裡賢妃來第67章 挑撥離間者第57章 兩人不明意第73章 羞羞羞羞羞第34章 成親遇挑釁第80章 送走舒良人第100章 靡靡明月街第126章 熱鍋螞蟻爬第43章 太子府宴會第10章 他鄉遇少年第46章 情愫逐漸起第32章 佛經中玄機第61章 和太子外出第77章 婆媳嫌隙生第54章 進屋討衣服第84章 最是可憐人第25章 俞墨淵南下第130章 皇后的妙計第62章 陸側妃沒了第55章 被太子調戲第44章 賀沁歡和離第91章 俞公府說親第69章 遊船遇驚險第3章 胸中有溝壑第64章 俞璟辭生病第38章 享一榮寵第131章 不準過繼孩第20章 府中麻煩來第95章 尿了人一身第52章 被流放出京第67章 挑撥離間者第53章 頭上有綠帽第84章 最是可憐人第3章 胸中有溝壑第95章 尿了人一身第31章 生病找源頭第一次進宮第67章 挑撥離間者第99章 中慶帝親征第117章 背後出陰招第16章 尋花問柳處第94章 進宮打馬吊第74章 寺廟裡遇人第17章 身子不舒服第79章 納通房姨娘第96章 太子妃上吊第109章 給你機會死第9章 妯娌間不合第111章 太后氣暈倒第20章 府中麻煩來第124章 喜極而泣中第66章 去宮裡告狀第60章 雙方對峙時第29章 放花燈心願第118章 借刀好殺人第97章 探查宮裡人第74章 寺廟裡遇人第61章 和太子外出第90章 周氏過府絮第24章 俞璟辭親事第6章 宋氏使絆子第28章 假山遇□□第5章 閉門謝客中第47章 方良人小產第15章 外放做官後第89章 初入太子府第70章 羨慕和嫉妒第96章 太子妃上吊第96章 太子妃上吊第88章 探望鄭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