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醫療設施絲毫不比醫院的急救室差,牀頭更是放了一瓶高高的氧氣罐,溼化瓶裡的水還在咕咚咚的往外冒着氣泡,一根長長的軟管一頭連着氧氣管,另一頭接着一個面罩,面罩正罩在老人的口鼻上。
那位周護士正坐在離牀只有一米遠的椅子上,眼睛盯在牀頭的心電監護機上,並且不時的在做着記錄。在牀的另一邊,還還擺着一臺搶救車,裡面還擺着各種琳琅滿目的急救藥物,還有消毒藥水,棉籤,砂輪之類的物品。
老人的右手上還掛着一個250毫升的藥水瓶,裡面還有大半瓶深棕色的藥水,正一滴一滴的順着那晶瑩的透明軟管進入老人的體內。
看着牀上那位蓋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臉的老人,安馨也是感覺心有慼慼然。這位老人在戰爭年代飽經風霜,也曾經是威震一方的霸主,如今卻依然逃避不了歲月的侵蝕。以往那張剛烈,殺伐果決的臉上,現在已經是瘦的兩邊顴骨清晰可見,還密密麻麻的佈滿了褐色的老年斑。以往濃重,煞氣十足的眉毛也脫落的沒有剩下幾根。他的氣息有些微弱,每一下呼吸都十分的艱難,好像要耗費他全身的力氣。
這種狀況,安馨就算是不去探脈,也知道老人已經是接近油盡燈枯的狀態。她心裡不禁有些感慨,這人無論年輕的時候多麼的風光,到老了終歸是要塵歸塵。土歸土,誰都別想改變。
安馨的‘無上心經’已經到了第五層,她完全不用去觸摸老人的肌膚。只要把內力釋放出去,就可以探知她想要知道的一切。可是她的內力一股腦的鑽進了老人的身體裡後,卻如泥牛入海般失去了蹤影。安馨一愣,於是她不服氣的又釋放出一股內力進入老人的身體。可是依然像碰到了無底洞般,被吸收的一乾二淨。
安馨不禁苦笑起來,看來老人的身體乾涸的太厲害了。這些蘊含着大量生吉之氣的內力,對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來說無異於那上好的補品。被飛快的吸收了,看來自己需要下一番大功夫來診治了。
“安姐姐。你別光看着呀。求求你了,快點想想辦法吧。”心急的朱迪見安馨只是站在牀邊看着,並沒有動手給老人治病,她不由出聲催促起來。她不知道的是安馨已經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釋放了大量的內力進入了老人的體內。
“等等,少卿,這位姑娘就是你們請來給老首長看病的。”一旁的王醫生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秦少卿點點頭說道:“是的,她是我一位世交老伯推薦的。醫術十分的高明。”
王醫生看着安馨年輕嬌嫩的臉盤,心裡卻升起了一種不信任的感覺。因爲安馨實在是太年輕了,就算她是醫學院的高材生,看年紀也就是剛剛畢業而已。怎麼可能讓這種剛畢業的學生來給老首長治病。
而且她站在牀邊就這麼直愣愣的看着,明顯就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說是西醫吧,又沒見她動手做體格檢查。說她是中醫吧。她又沒有進行最基本的望,聞,切。診。這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可是付不起這個責任的。
於是王醫生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含蓄的說道:“少卿,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朋友,可是老首長年紀大了,身體又被以前的老毛病給拖垮了。可經不起幾次折騰。”
王醫生的這番綿裡藏針的話,激起了安馨的好勝之心。她冷冷的說道:“我瞧着您一定是位專業醫生吧?不知道是什麼級別呢?”
周護士立刻插嘴說道:“王醫生可是我們部隊醫院的醫療骨幹。他是心血管內科的主任醫師,是我們醫院最年輕的醫學博士。所以我們院長專門指定了他爲老首長的主治醫生。”周護士的話裡滿滿的都是崇拜,她的眼睛裡還在冒着小星星,就和當下的年輕人看見了自己的偶像時一個樣。
被周護士這麼一誇獎,王醫生雖然心裡頗爲受用,可是他面上倒是不好顯露出來,只是有些謙遜的說道:“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好了,只不過,照顧好老首長,卻是我目前的首要任務。”雖然嘴上說得謙遜,可是從他上翹的嘴角,微眯起的眼睛,還是可以看出他內心的得意。
“可是我看到的是秦老司令依然在牀上躺着,而且生命垂危,絲毫也沒有好轉的跡象。”安馨毫不留情的說道。
“這,所以人都知道,老首長的病情雖然是控制住了,可是他因爲半邊癱瘓,所以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他一直拒接進食,又不肯配合治療,所以纔會變成這個樣子的。”說到這裡,王醫生也覺得很委屈,病人不肯合作,醫生再有本事也沒有辦法。
“哼,醫學博士。難道你準備看着老人最後衰竭至死嗎?”安馨還在繼續咄咄逼人。
王醫生惱羞成怒的說道:“難道你有什麼辦法不成?”
安馨頭一揚,驕傲的說道:“你沒有辦法,並不代表我就沒有辦法。”說完她掏出了一個羊脂白玉雕刻的玉盒,然後打開了它。頓時,一股濃郁的參香在房間裡蔓延開來。
“咦,這是什麼,難道是極品的老山參?”王醫生雖然學得是西醫,可是對於這幾千年來一直披着一層神秘面紗的百草之王,他還是不陌生的。
秦少卿聞到這濃郁的,沁人脾肺的參香也是一愣。他先前沒有想到安馨和王醫生會一見面就互相掐上。他們一個是自己千里迢迢特意請來爲爺爺治病的,一個是照顧了爺爺快一個月的主治醫生,他兩邊都不好得罪。所以乾脆就站在一邊當雕像。
可是這參香太過於濃郁了,於是他忍不住探頭往安馨手裡的玉盒看去。就見在那玉盒裡靜靜的放着五片薄如蟬翼的黃褐色的,橢圓形的參片。每片大概只有二指寬的樣子。那股濃郁的參香就是從這些參片上發出來的。
秦少卿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出聲詢問道:“這些參,是什麼年份的?”以秦少卿的出身,他自然是見過不少的好東西,但是僅僅只有這薄薄的五片,卻能散發出這麼濃郁的參香的野山參,他還真沒有見過。
安馨淡淡的說道:“具體的年份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會下於兩百年。”
“兩百年?”秦少卿和王醫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兩百年的野山參。要是放在古代,也就是隻有皇帝才能享用的貢品了。在這現代雖然階級分得沒有那麼清楚。你只要有錢也可以去買,就算你拿來當蘿蔔來吃,也沒人管得着。可問題是,在當今社會。因爲人爲的肆意破壞,和大量無節制的採挖,很多好東西都已經絕種了。你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這樣的,有着兩百年曆史的極品野山參。這完全可以當之無愧的稱之爲稀世珍品了。
這樣的好東西還得要感謝熊衝,他在長白山的隱世的這幾十年裡,得了不少珍稀藥材,不但有幾隻這樣的兩百年以上的,保存完好的野山參。還有一隻參須極多,可以把人蔘的主幹團團圍起來的。起碼是八百年以上的野山參。也有大如蒲扇,皮殼呈紅褐色,菌柄起碼有半米長的。被道家稱爲“不死藥”的幹靈芝。當然最多的,就是那些極品的雪蛤油。
安馨裝在盒子裡的這五片野山參,其實還是劉亞吃剩下來的。那天劉亞和吸收了大量怨氣後變身的小丫鬥法,結果耗盡了心血,導致精神萎靡,心血枯竭。安馨在心急之下。就拿出一隻兩百年的野山參,掰下一半塞進了他的嘴裡。逼着他就這麼生嚼了以後,直接吞了下去。結果劉亞在吃下了那半根野山參後,不但心血被補了回來,還因爲補過頭了,留了半天的鼻血。可見這野山參的功效是毋庸置疑的。
劉亞既然沒事了,剩下的半根野山參他也用不上,安馨就把它切成了薄片,放在玉盒裡備用。這次應邀到首都來給人治病,她就順手把它給帶了出來。這東西在別人的眼裡是稀世珍寶,可是她因爲家裡存貨較多,還有那隻八百年的野山參墊底,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
可就算是這兩百年的野山參也還是把王醫生,和秦少卿給鎮住了。王醫生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心裡暗暗的思忖着,莫非這個女孩是出自哪位中醫世家,所以纔會出手闊綽,出言桀驁不馴。想到這裡,他的臉上終於收起了先前的輕視,露出了幾分凝重。
王醫生的心思安馨何嘗沒有看出來,她只是冷冷一笑,不予理會,只對着朱迪招手說道:“小迪,你過來,拿一片參片去,放到你爺爺的舌頭下面。”
朱迪立刻小心翼翼的從玉盒裡拿出一片薄薄的參片,小心翼翼的放進了老人的嘴裡。好在老人現在因爲精神萎靡,正處於昏睡中,所以沒有反抗。
朱迪把參片放進去以後,眼巴巴的看着安馨詢問道:“然後我們該怎麼辦?”
安馨淡淡一笑,說道:“然後就等着唄,看你外公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然後再做計較。”
安馨的一句話,立刻讓屋子裡陷入了沉靜,大家的目光的死死的盯在了牀上,那個瘦弱的老人身上。
過了沒有多久,也不知道是安馨在老人的體內注入的內力起了作用,還是這兩百年的參片起了作用。就見原本是沉睡中的老人,他的眼皮開始微微的顫動起來,眼球還在眼皮底下轉動着,顯然睡得不是很安穩。秦少卿立刻俯下身子,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呼喚道:“爺爺,爺爺,你醒醒。”
老人的眼球在眼皮底下轉動的越發厲害了,他似乎是夢到了半個世紀以前,那金戈鐵馬的戰爭場面,似乎是夢到了在一條戰壕裡犧牲了的戰友,似乎是夢到了爬雪山過草地的艱辛。這一幕一幕。如同在放電影般,在他的腦海裡閃過。他突然暴喝道:“殺,殺。殺。”
隨着他的眼睛睜開,一道精光傾瀉而出,就像是那已經年邁的猛虎,雖然沒了爪牙,卻依然讓人心存敬畏,不容忽視。
王醫生和周護士都大吃一驚,要知道。這段時間,秦老司令總是一會清醒。一會昏迷,就算是清醒的時候,因爲長時間沒有進食,他也沒有這個力氣說話。可是剛纔秦老司令爆喝出來的那三個字。卻如雷鳴般,中氣十足,那裡像是一個病危老人發出來的聲音。
“外公,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朱迪見秦老司令終於睜開了眼睛,她的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傻孩子,哭什麼,外公縱橫沙場這麼多年,就算是死了也是夠本了。再說在下面還有你的外婆。還有外公的很多戰友,很多的老夥計在等着我,外公到了下面也不會孤獨的......”老人家沒有發現。今天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居然還中氣十足,一點都沒有氣喘的感覺。
“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可憐的朱迪真的是哭得聲嘶力竭。就連秦少卿都被老人的一番話給說得眼眶泛紅了起來。
就在這爺孫幾個生死相別的時候,周護士卻驚奇的指着心電監護儀對王醫生說道:“王醫生。你瞧瞧,這心電監護儀顯示老首長的心跳。跳得很有力,也很有規律,老首長不像是有事的樣子呀!”
王醫生看了看還在“嘟,嘟,嘟”的歡快響着的心電監護儀,面色凝重的點點頭。秦少卿聽見了兩人的對話,驚奇的問道:“王醫生,我爺爺沒事了嗎?這不是迴光返照嗎?”
其實,問出這樣的話,就表示秦少卿在下意識裡,對安馨也沒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安馨只是微微一笑,她雖然沒有說什麼,卻在心裡已經把他劃歸到了普通朋友一類。
王醫生臉色複雜的說道:“看情況不像是迴光返照,應該是好轉了。”儘管他不願意承認,可這就是事實,誰也抹殺不了。不過他也只想到是那片薄薄的野山參發揮了作用。難怪在古時候的大戶人家裡,總要花重金收購些有着足夠年份的野山參做鎮宅之寶。
這時安馨對屋內其他的人說道:“你們都出去吧,讓我和秦老司令單獨待一會。我不開門,你們誰也不許進來。不然,造成什麼不良後果,我可不負責任。”
對於安馨提出的這個要求,王醫生嘆口氣,他也不再試圖阻攔,率先走了出去,既然醫生都走了,周護士當然也跟着走了。秦少卿先是一愣,然後點點頭,配合的把還在哭哭滴滴的朱迪也拖了出去,並且隨手把大門給關上了。
屋裡只剩下秦老司令和安馨兩個人,秦老司令自已動手取下了臉上的面罩,他的目光凌厲的盯在安馨身上。雖然他已經年邁,可是久居上位的氣勢還是非常的霸氣,一般的人更本就不敢和他這樣猶如利刀般的目光對視。可是安馨卻不聲不響,只是面含微笑的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清澈乾淨,不諂媚,也絕不畏縮。
過了良久,老人終於滿意的點點頭,開口詢問道:“小丫頭,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老人的聲音就像是洪鐘般,非常的洪亮。
安馨微笑着說道:“我是令孫秦少將,請來給您老人家治病的。”
“給我治病?”秦老司令先是一愣,然後突兀的笑了起來。不過笑容很快就收斂了進去,他淡淡的對安馨說道:“不用了,你的心我領了,可是就讓我安靜的去和老夥計們見面吧,不要再窮折騰了。”他的聲音裡有些一抹絕望和孤寂。
安馨卻露出一個嘲諷的譏笑,毫不客氣的說道:“我原本還一直敬佩您的這一生,金戈鐵馬,精彩無比。沒想要到老了,您卻變得膽小懦弱了。”
“什麼?你敢說我膽小懦弱。你給我說清楚了,我哪裡膽小懦弱了,不然小心我斃了你。”秦老司令聽了安馨的話後,不禁勃然大怒。他的眼睛猛地睜開,盯在安馨的身上,散發着讓人心畏的寒光。
安馨卻不以爲意,繼續說道:“世人都知道,死要比活容易的多。你居然都不怕死了,卻懼怕活着,這不是膽小懦弱是什麼?”
秦老司令聽了安馨的話後,先是一愣,然後苦笑着說道:“你這個孩子,心眼還挺多,居然還知道用上激將法了。不過對我來說沒有用。我告訴你,我另可死了,也不願意這麼沒有尊嚴的活着。只要想到以後吃飯,如廁,包括所有的一舉一動都要依靠別人的幫助才能夠完成,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呀!這是一個老人最後的驕傲。”
“不,您不會落到那個地步,我可以讓您重新站起來。”安馨看着老人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您要做的,就是全力的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