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牆跟,抹牆角,繞旗杆,等快跟到門口,肩膀卻被拍了一下。他大事兒見得多了,壓根就不回頭,左手順勢抓着後面那人手腕,左腿爲軸,一個擰身,全身力量和上,直接把他手腕子壓的背屈到了極限,隨後右肘壓住他脖頸,順勢把他推到後面的牆上。
倆人臉對臉,白佳玉倒是一愣,這人身材高大,高鼻闊口,不是別人,正是前兩天鬧事的韃靼人呼格吉樂。他不由得笑了出來,道:“中國有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是黃雀不加,可老子是鳥鷹子!說,跟我幹啥?”
呼格吉樂眼睛一瞪,罵道:“我……還問你呢,你……你……他媽……跟……跟大小姐幹……幹嘛?”他漢話本就不流利,情急之下,竟磕巴起來。
嗬!你小子還挺有詞兒!啊對,我爲啥跟她,總不成說自己閒的無聊,欠登兒病發作吧!這要傳出去,自己可真就沒法做人了。情急之下,竟生出急智,正色道:“大於越有命令,軍營之內,不得飲酒,這娘們大白天,拎兩壺酒回去喝,這是公開違反軍令!”
呼格吉樂腦子不靈光,再加上經過前幾天的事兒,他也領略了,這大於越連老公都敢關起來,自己只是外人,違了軍令,肯定也沒啥優待了。
但俗話說得好,蠢人生急智,呼格吉樂發現自己被動,索性無賴起來:“你咋知道我家大小姐拿酒是回去喝的?”
白佳玉徹底被他回答逗樂,道:“咋地,你家大小姐還拿酒洗澡唄?真的,她要真拿酒洗澡,我啥話不說,立馬走!”
呼格吉樂沒了詞兒,急了,罵道:“操的,我說你……你一個老爺們,總……總跟我家大小姐過不去,幹……幹哈啊?我家大小姐鬧心,喝……喝點酒不成啊?”
“鬧心就喝酒?我還鬧心呢?我也不能喝啊!”白佳玉說到這,壞笑一下,探問道:“到底啥事兒,你說說,我聽聽。你要不說,我就告狀去。”
“誒,不是,我說你這人咋這麼是非呢?”呼格吉樂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看白佳玉一副不得真相不罷休的樣子,白了他一眼,道:“你把胳膊拿走,我告訴你!”
白佳玉胳膊肘還架在他喉嚨上,有些不好意思,好漢不打投降的,把胳膊往袖子裡交叉一籠,蹲在地上,一縮脖兒,道:“別墨跡,擱這說吧。”
呼格吉樂也蹲了下來,低聲道:“今兒蕭嗣先來了。”
“啥玩意?蕭嗣先來了?”白佳玉接口反問,蕭嗣先來了,就是說老薩滿蕭迪烈來了,自己不在這一個時辰,外面真發生了不少事兒,看來這世界不能沒有自己啊!他見呼格吉樂怔怔的看着自己,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蕭嗣先來了,狄奧多拉就告訴了蕭歡歡,蕭歡歡當時沒說什麼,可內心關切的很,等狄奧多拉一走,就去後面的伙房,特意帶了不少肉乾,又讓伙伕烙了幾張餅,揣在懷裡,去牢房找蕭嗣先去了。
她也不是不知道蕭嗣先對自己的感情,但她對男女之事很是羞澀,本以爲這次重逢,能一吐衷腸,可一推門,就見蕭嗣先坐在角落裡,沉着一張臉,盯着自己。
她以爲蕭嗣先被俘,心情不好,又怕他在平遠砦受了虐待,就把肉乾和餅拿了出來,讓他趕緊吃。
可蕭嗣先看到吃的,當時就炸了,連珠炮似得發問:你是不是投降了?你是不是來勸降我的?我告訴你,這沒有可能!我說了,良將不怯死以苟免,我就是當伯夷叔齊,餓死在首陽山上, 也不可能投降!你投降了,背叛了皇帝,我也不認識你,你也不要來見我了,就讓我死吧!
蕭歡歡也是心高氣傲的性子,少年行俠江湖,青年一軍之長,哪受過這等委屈,再說,蕭嗣先平日斌斌君子,對自己更是禮敬有加,怎麼今天對自己大呼小叫?頭腦一熱,就衝着蕭嗣先吼道:你的皇帝,怎麼就是我的皇帝?你又不是不知道,耶律遜寧有好幾次都想拆散自由傭兵?雷神部族,有我的爺爺, 怎麼我就得忠於你們?
蕭嗣先被她回嗆,也蒙了,火氣直往腦袋上衝,咆哮道:你敢和我頂嘴,你怎麼敢和我頂嘴?
蕭歡歡也不想讓,大聲回擊:我怎麼不敢和你頂嘴?你是我的什麼人?我告訴你,你要有能耐,就打贏了,打不贏,又不自裁謝罪,只會在這裡和女人耍威風!說完,咣噹,摔門走人。
白佳玉聽到這,蹭的跳了起來,問道:“這歡歡姑娘真這麼說的?”
“對啊!”呼格吉樂點了點頭,道:“我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的,大小姐出來時候,差點把門摔掉了。”
“誒呀我操!這姑娘真他媽虎!啥嗑都往外捅,這書呆子激不得啊!”白佳玉一拍大腿,拉着呼格吉樂,大聲道:“快點,帶我去找蕭嗣先。要他媽出事!”
呼格吉樂不知道咋回事,但見白佳玉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也不敢輕忽,帶着他就往北面監牢飛奔。
蕭嗣先是要犯,關在北面牢房西數第一間單間裡,外面有兩個士兵值守。白佳玉並不認識他們,想必是蕭歡歡手下的自由兵。蕭嗣先畢竟身份尊貴,刑不上大夫,手銬腳鐐不能戴的,而且經歷上次的事,他想跑也不敢跑了。
白佳玉敲了敲門,裡面沒什麼動靜,他心裡咯噔一下,又問旁邊的士兵,裡面的蕭嗣先,有沒有叫你?士兵搖了搖頭,說大小姐和他吵完架之後,裡面就嘆了幾口氣,沒什麼動靜了。
白佳玉甩了甩頭,向門鎖一指,道:“開門。”
倆士兵對望一眼,左面那人告訴白佳玉,說白將軍您不知道,剛纔那個老頭說了,除了大小姐,誰都不讓進,您這在違反了規矩,被關了禁閉,我們可負不了責。
白佳玉真想把他腦袋按進牆裡,心想你們倆嘴是不是瓢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可他還是不放心,擡手扒着窗櫺,把自己拽起來,想屋裡看去。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蕭嗣先拿着自己的衣服掛在了房樑上,一張臉紅得發紫,舌頭吐出來半寸,他媽的竟然上吊了!
白佳玉一腳把左面那衛兵踹倒,吼道:“媽的,上吊了,給我開門!”
“啊!”不光倆衛兵,呼格吉樂也嚇了一跳,他爬窗櫺子上一看,嗷的一聲大叫,直接就去找蕭歡歡。
“你給我回來!”白佳玉大吼一聲,把他拽回,這時候倆衛兵也把門打開,白佳玉一個箭步衝到蕭嗣先身下,忙托住他身子,往上一鬆一推,從繩環上退了下來,放到地上。
他告訴那兩個士兵,一個去找蕭迪烈,一個去找狄奧多拉,讓她叫水薩滿蕭塔裡安來,但千萬別驚動蕭歡歡,一定不能讓她知道,此事事關契丹大局,誰要說漏了嘴,倆人一起砍了。
白佳玉之前在鄉下,見過土郎中怎麼救治上吊的,閒得無聊,還學了兩手。那倆士兵一走,他探了探蕭嗣先鼻息,還有那麼點遊絲氣兒,又看他舌頭,放下來後能縮了回去,再摸了摸他的後頸,發現沒脫環,這才鬆了口氣,知道就是被衣服編的繩子壓了喉頭,當即左手壓着他的額頭,右手食中兩指在他下頦一提,讓他頭儘量往後仰,再看看他的舌頭,確定沒把咽喉堵住,這纔對呼格吉樂道:“吸一口氣,捏住他鼻子,往他嘴裡吹!”
呼格吉樂“啊”了一聲,指了指蕭嗣先,又指了指自己胸口,意思就是,我倆都是男的,這樣好麼?
“墨跡啥的?吸氣,吹!”白佳玉大吼道。
呼格吉樂一拍腦袋,捏住蕭嗣先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吹倒了蕭嗣先嘴裡。
他吹了兩下,白佳玉就讓他停住,雙手交疊在蕭嗣先胸口,砰砰砰砰開始按,一邊按,一邊說:“我按二十下,你吹兩下!”
白佳玉忙活的一身大汗,呼格吉樂也吹的頭暈眼花,大概按了兩百來下吧,蕭嗣先臉上紫氣開始消退,白佳玉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變得均勻,又摸摸他脖子上的大血管,漸次回覆了彈手的力道,這才放下心,一跤坐倒,罵道:“他奶奶的,這玩意,比他媽收拾個娘們都累!”
呼格吉樂連續大喘氣,也弄得手腳發麻,眼前金星亂冒,他一手撐地,罵道:“你……好歹也是操個……操個娘們,我他媽一直親這個爺們……”
白佳玉見呼格吉樂絡腮鬍子,一副彪形大漢的樣,卻親了這書生好幾十下,越想越樂,一拍呼格吉樂肩膀,哈哈大笑。
呼格吉樂回想起剛纔的事兒,也感覺滑稽,跟着白佳玉笑了起來,之前的恩怨,也隨着這笑聲煙消雲散了。
白佳玉看蕭嗣先現還在地上躺着,笑道:“趕緊給他週牀上去吧!剛回過氣兒,別他媽給拔壞了。對了,你過一會燒點水,緩過勁兒得喝點熱水啊!”
白佳玉把火爐子挪到離牀頭近些,見裡面火勢不旺,拿棍子捅了捅,又添了幾根柴火,說道:“你家小姐,不懂事。老爺們就好個面子,咋能剛人家自殺呢?”
呼格吉樂嘆了口氣,問道:“白將軍,你都知道我就愛小姐不對,咋咋不讓我家大小姐來呢?我家小姐給逼的,來道個歉多好啊?”
“道個屁啊!她絕對不能來,爲啥?”白佳玉瞪了呼格吉樂一眼,道:“我跟你講,男人,田中之力,頂天立地,受點委屈,輸了仗,被女人呲兒了,自殺了,這是沒能能耐,你家小姐看着這個,咋想?那不更瞧不起這書呆子了?瞧不起也
不算啥,你說因爲這點幾把事,鴛鴦各自飛了,這就完了。”
呼格吉樂聽他這麼說,大拇指一樹,道:“哥,我還以爲你就跟大小姐過不去呢,沒想到你這事兒還挺幫她。”
白佳玉嘆了口氣,道:“俗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咱渾歸渾,這關鍵事兒,不能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