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山崖，捲起塵土飛揚，常家寨的村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的對面，那隻體型巨大的黃皮子，被一羣體型較小的黃皮子包圍，一臉高傲地看着我。
如煙走到我的面前，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我苦笑一聲，點點頭。
隨即，我看了看猶如衆星拱月般的黃皮子，沉聲道：“這麼多年下來，你對常家寨村民的懲罰，也夠了。不如就此收手，如何？”
我兩眼緊緊地盯着它，試探性地問道。
它一臉淡漠地看着我，搖了搖頭。
“我拒絕！”
我不由一滯，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人和孩子，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他們是無辜，可這個黃皮子族羣，就不無辜？
人的命是命，它們的命就不是命？
驀然間，我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問題：
什麼是正義？
毫無疑問，只要我願意出手，這羣執拗的黃皮子肯定在劫難逃，沒有絲毫活路。
可，它的親人被殺、族人被屠戮，要讓它放下仇恨，談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就算它肯放下仇恨，它的族人爲了生存，肯定還會潛入村莊偷雞吃，打擾村民的生活。
那樣的話，村民肯定不會留手，對黃皮子圍追堵截，人人喊打。
兩者的矛盾無法調和，站在我的立場上，也很難做出選擇。
沉默許久，我深深一嘆，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見狀，那黃皮子頓時發出一聲嘶吼，然後一馬當先，帶着自己的手下，迅速離去。
看着一羣黃皮子竄入山林，驚起飛鳥，使得整片山林熱鬧起來，我搖頭一嘆。
常海父子倆走到我的面前，一臉疑惑地看了看我。
“大師，你爲什麼不把它們殺了？”常海不解地問道。
對他來說，那些黃皮子就是邪惡的傢伙，不能留。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轉頭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村民。
“老哥，那些村民中了黃皮子的招，但沒有性命危險。你和老爺子耐心等待一會，然後跟他們回村。”
話音一落，我就拉着花如煙下山而去。
沒有使用乘風術，我和如煙兩個人沿着山路，一步步朝山下走。
這一刻，我突然很迷茫。
如果爲了救村民，而把黃皮子殺了，真的是正義嗎？
如果繼續縱容這羣黃皮子，又會有怎樣的後果？
我心裡沒底，也沒有確定的答案！
“小流氓，你在想什麼？”
我和如煙靜靜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開口問道。
我心一震，輕聲問道：“如煙，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她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想了一會兒，衝我笑了笑。
“兩邊都不幫忙，我選擇靜觀其變。這是一場因果孽債，只能不斷循環輪迴。但是，最先種下惡因的，是常家寨的先民。”
我神情一怔，沒有說話。
“再有，那些人佔了黃皮子的家園，非但沒有做出補救的措施，反而變本加厲，試圖斬草除根，不給它們留活路。因此，那些村民有今天的苦果， 也算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我依舊沒有說話，靜靜傾聽如煙的話。
“另外，我是媚妖，對人類沒什麼好感。別人過得怎麼樣，是好是壞，是生是死，跟我無關！當然，除了對你，你跟別人不一樣。”
說到最後一句話，她話鋒一轉，衝我笑了笑。
我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回到山洞，升起篝火，我盤膝打坐，準備休息。如煙依舊和之前一樣，自顧自地把頭枕在我的腿上，睡了過去。
我苦笑一聲，隨即閉上眼，入了定。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驚醒，立即睜開眼。可一睜眼，就看到一隻體型巨大的黃皮子坐在我的面前。
我迅速平復自己的心緒，一臉平靜地看着它。
“你來找我，有事？”
它高傲地看着我，像人一樣坐在我的面前。
半晌，它幽幽一嘆，臉色一暗。
它兩眼盯着我，輕輕地說道。可說完這句話，它好像瞬間蒼老很多，仿若一個遲暮的老者。
我兩眼一凜，沒有說話。
“我雖然能夠口吐人言，但還不能化形成人。因爲很久之前，我被一個厲害的道士，拿走了一根妖骨。那人雖然留我一命，卻讓我的修煉變得困難無比。我歷盡艱辛才修煉到這個程度，唯有渡過天劫，才能化形成人。和你的小媳婦不一樣，她修煉千年，修爲足夠，就能化形！”
它的語氣很平緩，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秘密說給我聽。
半晌，我輕聲問道：“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它來找我，而且是渡劫之前，肯定有所求。不然的話，它不會冒着生命危險來找我。
聽到我的話，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重重地點點頭。
“我果然沒看錯人。從你剛纔願意放我們離開，我就知道，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有自己的原則。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說了！”
我點頭。
“這次渡劫，我幾乎十死無生。因此，我想請你幫忙，在我死後，讓我的族人能夠繼續在這裡生活。”
我眉頭微蹙，疑惑地看了看它。
“那你剛纔爲什麼不接受我的請求，跟那些村民講和？反倒現在來找我，讓我幫忙？”
它深深嘆了一口氣，沉聲道：“因爲我，不能在他們面前退縮。否則的話，他們肯定會動歪腦筋，想方設法對付我們。”
我不由苦笑，頓時覺得它的話很有道理。
或者說，它很有謀略，在敵人面前，怎能露出膽小退縮的一面？
我低頭想了想，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幫忙？我的意思是說，主動權掌握在你的手裡，只要你退一步，一切都好辦！”
它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好辦了。”
我不由疑惑，追問道：“這話，怎麼說？”
聞言，它輕輕一嘆。
“六十多年前，我強行要求他們每年舉行拜大仙，並要一個孩子做祭品。我承認，非常殘忍，沒有人道。可我的手下，它們的很多孩子都慘遭人類的毒手，死於非命。我不得不這麼做，畢竟，它們心裡也有恨！”
我沒有說話，心情變得很沉重。
“如果那些村民知道我身死，肯定會將多年積累的仇恨爆發出來。到那時，我的族人將會面臨滅頂之災。所以，我想請你幫忙，出面調解，給它們留條活路。”
我頓時瞭然，也想通了箇中的因果關係。
“這個忙，我幫你！”
我輕輕一嘆，衝它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