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眉移開視線，看了陸北冥一眼，笑道：“你那個鬼差朋友接走了。”
夏時也哦了聲，腦海裡劃過一些模糊而奇怪的畫面，來不及捕捉就消失不見。
一眉不着痕跡的轉移了話題：“今早伯父找我說了些事，你來書房，我有話要跟你說。”不等陸北冥回答，他似笑非笑的望向夏時也，“夏姑娘，借用你夫君一小會兒，不介意吧？”
夏時也揮了揮手，“不介意不介意。”
陸北冥知道夏時也不是個閒得住的人，生怕一晃眼她就會跑得無影無蹤，叮囑道：“若是府裡碰上北岸，儘管收拾，出了事我擔着，別往外跑，想去哪裡玩等我一起。”
夏時也乖乖應道：“好的好的。”
陸北冥仍是不放心，一眉都看不下去了，吐槽道：“我說陸北冥，你也差不多了，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叨叨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不會不知道分寸。行了行了，走了。”
一眉帶拖帶拽把人給拖進書房，陸北冥進門前仍不放心：“時也，別出府啊。”
夏時也滿口答應：“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
書房門一合上，她便放下筷子出了府。
她徑直去找墨良，卻發現那酒樓不見了。來回找了幾圈也沒找到，施法聯絡孟婆也聯絡不上，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街道上人聲鼎沸，她站在跑旁，眺望着重山道觀方向。
山頂白霧環繞，遠遠看去，依稀可見幾棟樓閣坐落於懸崖絕壁之上。
想到一想提及齊洛時的神色，他雖掩飾的極快，卻沒逃出她的眼。她努力回想齊洛這人，腦子裡卻總是無端的想起亦尤這名字。
看來，得親自去趟重山。
心緒未落，人已消失。
下一瞬，夏時也隱身出現在三重殿外。
四周景物與上次來時有了些不同，還有些地方明顯遭到過毀壞，幾個年輕道士從身邊經過，有說有笑，一切看起來並沒什麼異樣。
夏時也隨後去了齊洛住着的那間屋子，卻發覺整個小院都被夷爲了平地。
她索性躍上半空，俯瞰整個重道觀，很快便發現了不對勁。
初次來時，此地鎮壓惡鬼的大陣還完好無損，可現下，已成一個廢陣。
奇怪的是，裡頭壓着的惡鬼，不見了。
按理說，出現這種情況，最着急的莫過於道觀之人，可衆人渾不在意，只一心修繕道觀，若非注意到大陣被廢，只會以爲道觀在整修。
夏時也正狐疑着，忽然一道劍氣自下方直衝上來，伴隨着一道怒喝：“何方妖孽，還不速速現身！”
夏時也除些被劍氣所傷，見下方不是熟人，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她只好匆匆逃離。
從出到進，半刻不到，夏時也重新坐回旁邊，拿起筷子心不在焉的吃着菜。
書房裡，陸北冥幾次望向窗外，見到夏時也回來，不禁鬆了口氣。
這一番行爲落進一眉眼中，一眉這心裡頭說不上是什麼感想，“陸少爺，我看你真是着了魔了。”
陸北冥不以爲然，接着方纔的話道：“以我的資質，幾年內可以追上清虛的修爲？”
一眉道：“不好說，因人而異，我師叔自小修煉，距今已有五十多年，你天姿再怎麼好，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裡追上他。而且，還要避着夏時也，偷偷摸摸的修煉。說起來，你問過她原因麼？爲何不讓你修煉？”
陸北冥搖頭。
修煉者大多長壽，且容顏不易老，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夏時也不想讓他修煉的原因，是不想讓他活太久。
說起來，這很荒唐。
荒唐到他連一眉都瞞着，那只是一種直覺，讓她總是忍不住想到夏時也說過的一輩子。
那一輩子，是他做爲普通人最多不過百年的一輩子吧？
人兩夫妻間的事情，一眉不好多問，關於修煉的問題到此爲止，話鋒一轉，道：“你可有想過，搬去別處定居？”
陸北冥道：“她不肯。”
“你就這般縱容着她？這陸家不是不能待，只是她的身份，始終是你父母心中一個疙瘩，即便暫時風平浪靜，但稍有風草動，他們的某些心思便會翻出來，周而復始，難得清閒。”
陸北冥點頭，深以爲然，卻不表態。
這幾日，他總是在做着同一個夢，按理說每天夢着夢着應當會習慣，可他心中恐慌一日勝過一日，總是怕一轉眼，夏時也就會夢裡那樣，消失不見了。
他更怕她在被人欺負時，他卻無能爲力。
如此擔心受怕的他，說來真是好笑。
一眉道：“紙是包不住火的，陸家上下百餘人口，遲早有一天，閒言碎語會出現在陸家，甚至整個臨城。人言有可多怕，她或許不知，但你懂得。沒有人能夠逃開人言這把刀。”
“它不會一下子殺死人，但一定能殺死人。她不怕，你不怕，總有人會怕。有人怕了，你們……便再無清淨之日。”
“你們可以借我師尊之名，對外宣稱去了皇城拜到了我師尊門下。鬼怪修煉之說早就流傳，世人大多愚鈍，容易隨波逐流，被表像所迷惑。”
“鬼和仙在世人心中地位懸殊，前者令人懼怕，後者受人敬仰。戰勝了懼怕的人們，就會變成食人不吐骨頭的猛獸。屆時，便是流言四起時。國師清風，是神仙般的人物，世人都以爲，跟着他便是要去成仙的，不僅能讓你和夏時也免受流言所傷，更能護得陸家安然無恙。”
陸北冥望向窗外院裡的夏時也，夏時也不經意一回頭瞧見他，不知爲何變得格外慌亂，被茶水嗆的直咳嗽。
一臉的心虛尷尬，半點沒掩藏住。
陸北冥同一眉道：“我心裡最想和她搬去一個無人的地方生活，可她愛熱鬧。罷了，若搬去別處，還不如就在陸家，她容顏不會老，在任何地方待久了都會讓人起疑。”
異於常人即爲妖，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流言蜚語。
一眉知道勸說不動，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