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裡的雲被風漸漸吹散,小犬失神了一會兒,發現她師父又在望着天空。
而這次,天空裡什麼也沒有。
小犬悄悄跟近,看到了朝辭白臉上的疲倦和茫然。
師父她,在找什麼呢?
“師父,你在找什麼?”
身邊突然傳來的聲音令朝辭白回神,她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邊的小犬,沒頭沒腦的問了句:“發情期過了麼?”
小犬無力的解釋:“師父,我沒發情。”
在白狗族這幾天,他們教會了他許多東西,也稍微明白了點爲什麼師父不喜歡他總在她面前說喜歡她。
師徒相愛,在人間界是有悖倫常的。
可他是妖啊。
朝辭白見他一連覷了自己好幾眼,心下狐疑,“沒發情就沒發情,你老看我做什麼?”
不等小犬回答,她拂了拂衣服上的積雪,腳步一轉,便往茅屋方向走,“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走了幾步,發覺小犬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
她不禁側過身,打量着這個容顏絕麗的少年,“不想回去了麼?”
少年立於風裡,衣袂銀髮翻飛不休,他此時的神情少了幾分平日裡的靦腆,多了幾分凌厲的氣息,他輕輕地問:“師父,你一直在找什麼?”
朝辭白怔了怔。
少年不依不撓的望着她,帶着她不熟悉的壓迫感:“師父,你在找誰?”
風雪裡,師徒倆平靜的對視着,任憑周遭風聲嘯嘯,飛雪漸急。
良久,朝辭白轉身,淡淡道:“我沒找誰。”
小犬急道:“師父!”
朝辭白不理會身後急切追趕呼喚她的少年,木然着一張臉埋頭在飛雪裡疾行。
突然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踉蹌了一下,整個人朝下滾去!
“師父!”
少年急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隨即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圈住,骨碌碌的滾到山下時,朝辭白已是頭暈目眩,半晌視線沒能對焦。
小犬見她師父呆呆的模樣,焦急的拍了拍她的臉:“師父,你摔着哪兒了?”
他拍了好一陣,朝辭白終於不那麼暈了,聲音漸漸灌進耳朵裡,她擡手阻止了少年的手,“臉都讓你拍腫了……我沒事,你先起來。”
見她清醒過來,小犬放心下來,這才發現自己正壓着她,身體緊緊相貼,甚至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
有些涼。
朝辭白徐徐吐出一口氣,等了會兒,身上少年沒動。
“小……唔!”
張口欲言,眼睛就被一隻顫抖而火熱的手掌蓋住,隨即脣上落下一個溫熱的東西,一觸即離。
朝辭白:“……”
兩人誰都沒動。
小犬緊張的不敢開口,他能感覺到手掌下的眼睛在眨動,睫毛掃在掌心裡,像輕輕的羽毛劃過心頭,像一股電流,唰唰的透過掌心傳進他心裡。
忽然間,他有些口乾舌燥。
見身下人沒反應,他小心的拭探着再度湊上去,屏息正待吻上去時,朝辭白道:“下去。”
那聲音冷冷的,像一桶冰水把小犬澆了個透心涼!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蹭的跳起來,慌慌張張手足無措漲紅着臉不敢看她。
朝辭白緩緩起身,一言不發的轉身走。
小犬手足冰冷,心底裡剛纔那點旖旎的念頭蕩然無存!
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一路回到茅屋。
朝辭白從簡陋的木櫃裡拿出幾件衣服扔給他,道:“這幾天給你做的衣服,家裡沒布了,改天我回去拿點回來。”又說,“你現在長大了,也該學着其它妖獸自己去找個安身的地方,不能老是跟我待在一起。”
小犬不接那衣服,俊美的妖異的臉上滿是沮喪,“師父,你要趕我走嗎?”
朝辭白抿了抿嘴,倒不是要趕他走,而是他剛纔的行爲讓她忽然意識到,他已經是個成年的妖獸了,不能再像之前一樣把他當孩子一樣養在身邊,這樣只能讓他過分依賴他。
於他來說,並不是好事。
她冷酷的道:“在這靈山之中,你必須要學會獨擋一面。而且,你應該四處歷練一下,纔會知道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事情不該做。”
小犬低低地道:“剛、剛纔……”
“剛纔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畢竟有些事情還不懂,但是,從今天開始,你去外面住。”
“我不……”
小犬要拒絕,但朝辭白沒給他拒絕的機會,把衣服塞進他懷裡,一拂袖把他給趕出了院子。
小犬眼睜睜看着茅屋的門合上,沮喪的垂下眼瞼,緊緊抓住懷裡的衣服。
半夜裡,朝辭白聽到吭哧吭哧的聲音。
她狐疑的起牀,走到院子裡往外看去,只見那脣紅齒白俊美異常的少年,正努力的在雪地裡刨出一個坑來。
聽到聲音,他轉身衝她笑了一下。
月光與白雪相映,靛青色衣袍的少年眉眼妖魅惑人。
朝辭白默了默,轉身進了屋。
小犬緩緩斂了笑,看了眼自己刨出來的坑,幻成原身鑽了進去。
身下墊着那幾件他珍而又惜的衣掌。
翌日,朝辭白打開門就看到少年站在院子外,衣上落滿了積雪,正往裡看。
她走出去,少年跟上來。
她去幾裡外採了些草藥,期間救了幾隻妖獸,小犬就跟在她身邊看着。
等她晚上回去,少年止步在院門外,等她進屋後轉身去了旁邊他自己刨出來的那個旁,盤腿坐地,望着茅屋方向。
一連幾天,朝辭白也沒和少年說幾句話。
這天她出門,發現院門口的少年不見了。
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感覺,有點酸楚,又有點欣慰。她不想用這種方式逼他獨立,但不得不狠下心,讓他清楚的知道,他必須要獨立。
她攏了攏袖子,打開院門走了出去。
走了幾步,她忽然頓足。
隨即緩緩轉身,看到了門邊盤成一團的‘小白狗’。
身上落滿了積雪,只露出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溼溼漉漉的望着她,小聲衝她嗚咽了一聲。
朝辭白:“……”
她嘆了口氣,又好氣又好笑,“你這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