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招語凝。是的,在與蒙恬那次一同滾下山之後,他的確單獨的給了她一間營帳,但他當時只是說是獎賞她英勇作戰的。雖然這個獎賞看起來有些太奇怪了,不過由於她一直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所以她只是在抱怨蒙恬小氣卻也沒多想。
現在看來,自己可真是笨的可以了!人家這麼明顯的偏袒她竟然都沒看出來,還在不住的抱怨他小氣。
仔細想想從打那件事情之後,蒙恬也的確是對她比之前更好了,尤其是在注重個人隱私的問題上。
而且,當時那個林業死了之後,軍營裡甚至還有人懷疑過陳招,雖然不是因爲也知道那個秘密,但是就他們倆去那一邊巡山的時候就出了事情,懷疑一下也屬正常。不過這件事,最後也是被蒙恬壓了下去的。
以前都沒在意過,現在這樣一回想,陳招身上的冷汗把衣裳都浸透了。
原來自己竟然有過這麼多的紕漏啊,要不是又蒙恬幫着遮掩,只怕自己早就出事兒了!
想到這兒,陳招頓時對蒙恬愧疚萬分。提劍起身,她走到蒙恬身前半米處(之前隔了兩米遠),‘噗通’一聲跪下:“蒙將軍,陳招知錯了。”說着話就磕了一個。
蒙恬笑道:“好了,這件事情就過去吧,明天開始就忘掉今晚咱們說的話。以前什麼樣,以後還是什麼樣,知道嗎?!”
“諾。”陳招鄭重的應道。
“那就起來吧。”
“諾。”陳招應了一聲,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抱着劍倚在樹身上,閉目休息。
“你不吃東西嗎?!”蒙恬詫異的看着準備睡覺的陳招,他還以爲他讓她放下戒心她就能安心吃東西了,這怎麼還是打算餓着啊。
“我真的不餓。”陳招眼都不睜的說。
“怎麼可能?!”蒙恬明顯不信:“咱們同樣的時間吃東西,同樣的時間亡命逃跑,沒理由我餓你不餓啊?!你又沒比我多吃多少。”
“可我真的不餓。”陳招很堅定的說。
聽着陳招的語氣,蒙恬不再堅持:“那好吧,也許女人就是比男人抗餓。”
然後,兩個人倚着各自的樹,睡着了。
翌日清晨,當陳招睜開眼睛的時候,蒙恬已經不見了。
一個激靈的躍身而起,陳招在十米開外的黑熊屍體旁看到了正在扒拉熊腦袋的蒙恬。
不自覺的輕呼了一口氣,陳招走過去,問:“蒙將軍是在幹什麼?!”
“拔牙。”蒙恬頭都不擡的說。
陳招不再問,只是低頭看着蒙恬拿着一把很小的匕首在熊嘴裡翻來倒去的連剜帶掰,沒一會兒,就扯下了一對沾着血漬的熊牙。
小心的將它們收好,蒙恬看了看一臉好奇卻又不好意思問的陳招,對她解釋道:“聽老人說熊牙能辟邪,我就想試試。只可惜手藝不佳,那頭熊的兩顆牙還被我掰壞了,唉~浪費了。”
陳招不語,只是笑了笑。
拿出乾糧袋裡的兩張幹餅,她將乾糧袋遞給蒙恬:“擦擦手,吃東西吧。”
接過乾糧袋擦了擦手上的血漬,看着陳招遞過來的那張乾糧,蒙恬拒絕道:“我不要了,這是一個人的口糧,你昨天晚上都沒吃東西,這能夠你自己吃就算不錯了。”
“拿着吧,我這些就夠了,咱們總得有力氣離開這裡啊。”陳招將那張餅塞進蒙恬已經擦好的手裡,轉身離開。
看了看遠去的陳招的背影,再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餅,老實說,蒙恬確實已經餓了。於是他也沒再謙讓,三口五口的就把那餅給吞了。
等兩人回到軍營的時候,已經是再一次的日落西山了,看着軍營裡炸了鍋一樣的騷動,蒙恬爽朗一笑:“看來我對你們來說還是挺重要的。”
“蒙將軍對我們當然重要了,若是沒了你,誰帶我們去掃平六國啊。”人羣中擠出一個普通兵士服裝卻抖着鬍子嬉皮笑臉面臉的中年男子衝着蒙恬打趣道。
他這明顯阿諛奉承的話說的陳招一皺眉,剛想上前說上幾句,卻見蒙恬先是一臉的驚愕,然後是狂喜,最後生生忍住了自己拔腿就往那兒奔的衝動,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雖然這幾個情緒的表達都只是微表情,但是離着蒙恬最近的陳招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瞧着蒙恬這表情,陳招就知道他和這小兵的關係一定不一般,於是也就沒再說什麼,只是揮手讓聚集的兵士都散開,各自忙自己的去。
伸手捅了捅還看着那男子不知該怎麼辦纔好的蒙恬,陳招輕聲道:“有什麼話,帶他去你營帳說。”
一語點醒夢中人!
蒙恬如夢初醒的看着陳招,感激一笑:“多謝。”
然後扯着那男子就要往自己的營帳走。
“咳!”陳招輕咳一聲,示意他穩重些。
尷尬一笑,蒙恬這才放穩了腳步,與那男子一前一後進了主帥營帳。
看着蒙恬那失常的反應,陳招真是很好奇那個兵士的身份,不過這些年在軍營上下級的接觸中,她也漸漸明白些官場道理。
雖然蒙恬對她不錯,多次容忍她的不敬,甚至冒着違背軍紀的危險爲自己掩護身份,可她知道,那是因爲她的赫赫戰功,若不是留下她的利大於弊,他蒙恬是不會這樣維護她的。
所以,雖然蒙恬對她不錯,但是她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去僭越些自己本不該知道的東西,否則,人家就是剮了她都不冤!
有鑑於此,她還是不要去好奇的吧。
抿抿嘴角,陳招瞟了一眼蒙恬的營帳,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引着那人進了自己的營帳,關上營簾,蒙恬回身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恭敬的行着大禮:“恭迎大”
“大什麼大!我叫戴旺!”中年男子笑着打斷蒙恬的話,卻是心安理得的受了他的跪拜。
見他行完了禮數,那名叫戴旺的男子道:“起來吧。”
“諾!”蒙恬應聲而起,激動的看着戴旺:“大,額,戴公子怎麼會想起來這裡啊?!”
“想你了唄。”沒正行的應了一聲,戴旺回身尋了一圈也沒見到個軟臥,最後只好坐在了蒙恬那鋪硬板牀上。
顛着屁股,戴旺同情的問蒙恬:“你就睡這兒啊?!”
蒙恬點點頭:“戴公子既然覺得不舒服,那屬下馬上去吩咐人準備柔軟的座椅。”說着,就要回身出去。
“別去了。”戴旺阻止道:“你一個將軍給我一個普通兵士準備牀鋪算是怎麼回事啊,要是被有心人傳揚出去,還不說你是養了男寵啊!”
“戴公子,你別開這種玩笑!”蒙恬被他這話說的臉都紫了,尷尬的不行。
“行了,不鬧了。”看着蒙恬那委屈又尷尬的樣子,戴旺笑了笑:“我不是坐不了這地方,想當年在邯鄲做質子的時候,還不如你這的生活呢。
我只是很詫異你一個上將軍怎麼沒讓屬下給你弄個舒服點的地方啊。而且以你的家世,你是怎麼在這麼個木板上休息的?!真是沒想到你還挺能吃苦的。”
那所謂牀鋪,就只是一個木板架子上鋪了一雙被褥罷了,坐上去硌得人生疼。
雖然秦代的時候生產生活水平並不發達,但是一般的富裕人家都會在牀鋪上多多的鋪上幾層被褥,讓牀鋪柔軟些。
以蒙恬的家族勢力,那是絕對的富家公子,平日裡的牀鋪定是柔軟溫和無刺激的。戴旺是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優雅的渾身冒嬌氣的蒙恬,在軍營裡竟然能對付到如斯田地。時至此刻,他終於明白爲何蒙恬能在軍中有那樣高的聲望了。
正所謂:雲在青天,水在瓶。能與兵士同苦者,纔有資格與之同樂!
蒙恬聞言輕笑:“行軍打仗的時候哪有時間讓我佈置那些東西,當然是一切從簡。只有回到家了,我纔有時間去享受啊。”
“嗯,行。”戴旺笑道:“等你把太子丹帶回來,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蒙恬鄭重的一抱拳:“諾。”
“好了,現在說說你和那個小子昨天是怎麼回事兒吧。”
“嗯,是這樣。。。”蒙恬刨除陳招的性別問題,一五一十的跟戴旺講述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
聽完,戴旺笑看蒙恬:“那個小子就是你之前說兇猛的和白起一樣的人?!”
蒙恬點頭:“是啊,她在戰場上越戰越勇渾不怕死的樣子,很像當年的戰神白起。”
“是嗎?!”戴旺笑了笑,換了個話題問:“他對你挺好的啊。”
“啊?!”蒙恬一愣:“爲什麼這樣說?!她之前可一直對我不敬,都沒給過我幾次好臉色,要不是看她戰場上的表現,我是真容不下她。”
戴旺笑睨了蒙恬一眼:“你們之間,昨天晚上沒發生什麼吧?!不然他怎麼突然對你好了?!”
“發生什麼?!”蒙恬矇頭蒙腦的問:“她怎麼對我好了?!不就是給了我一塊兒餅嗎?!我之前也給她了,是她自己不要的!”
“你啊,真是實心眼。”戴旺笑道:“他之前之所以不吃,就是怕你第二天起來又餓了沒得分。你也不想想,同樣的狀況,同樣的活人,你會餓他怎麼就不會餓?!人家那是沒捨得吃。”
蒙恬被戴旺的話說的嘴巴張了又張,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心裡瞬間溫暖。他問戴旺:“那,我該怎麼謝謝她?!其實,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士兵,要不,您再給她個上升的機會?!”
沒好氣的笑睨了一眼蒙恬,戴旺笑道:“你欠了人情卻要讓我去還,有你這樣的嗎?!再說你不就是欠了他一頓飯嗎,請他就是了,至於要給他謀職位嗎?!”
被戴旺的話說的愣了又愣,其實蒙恬是真的挺想問他爲什麼不肯給陳招升職的。可他很清楚的知道,雖然戴旺對他還是很不錯的,但是那不代表他就有資格去僭越的詢問一些他不該知道的事情。
看着蒙恬抿着嘴角欲言又止的樣子,戴旺輕呼了一口氣:“你也說他像當年的白起一樣勇猛,可你沒想想若是他真的踏着白起走過的路站在高權上,他會不會也像白起一樣功高蓋主,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