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還不稀罕呢!”戴旺不屑哼了一聲,問陳招:“餓了吧,去吃東西吧。”
“不了,我不餓。”陳招看了看在角落裡縮成個團的孟姜女,拒絕道。
其實她不是不餓,她是怕自己一出去孟姜女就會趁機又去找那範喜良,看她剛纔那個瘋樣,雖然與丈夫感情好是忠貞可嘉,可是也不能那麼不在乎啊,那樣的範喜良,真是看着都噁心的慌!
無奈的看了一眼陳招,戴旺氣哼哼的扭身出去了。
這營帳是議事用的,有容人息坐的墊子。
指了指那墊子,陳招對孟姜女道:“你坐那裡。”
聞聲擡頭看了一眼陳招,又看看陳招所指的地方,孟姜女將雙臂緊了緊,拒絕道:“不用了,我坐這裡挺好的。”
知道她是提防着自己,畢竟剛剛自己說了‘要佔有她’的那種話,雖然自己的目的只是想要將她嚇回家去,可畢竟在這女子眼中自己是個男子,那話說得,人家怎會不怕她。
不過儘管陳招心裡有些後悔了,但這個時代是最講尊卑的,以她的身份,即便她再錯,也絕不可能對這女子說句‘抱歉’的。
是以,見那女子拒絕了自己,陳招也沒再堅持,只是將兵士遞與她的飯食送到她面前:“吃點東西吧。”
孟姜女聞着食物的香味,看着那可口的飯食不禁嚥了咽口水。像她這種被壓榨了那麼久的貧民百姓在這個時代哪裡能吃得上這部隊裡的好伙食。再說她連日來奔波勞碌別說吃的是什麼,有好幾天甚至她都沒吃。
可是,看着這遞給她食物的那個人,那個剛剛還凶神惡煞的說要佔有自己的人,孟姜女一皺眉,倔強的將頭一扭,悶聲悶氣道:“我不吃!”她餓,很餓,但是就是不吃!
將孟姜女跟自己置氣的樣子看個滿眼,陳招無所謂的聳聳肩:“那好吧,我自己吃。”說着,就大口的咬上了那些香噴噴的飯食。
縮在角落裡,孟姜女又氣又無奈,這傢伙,竟然就在自己面前開始吃,這不是明擺着在氣自己嗎?!
孟姜女委屈,卻又無可奈何。
她之前雖然對陳招有所不敬,可那是因爲她被夫君的死訊刺激到了,現在冷靜下來的她哪還敢再對這陳招出言不遜。要知道,在這法制嚴厲等級分明的大秦帝國,就憑自己剛剛對這監工那樣的不敬,這人若是下令拖了自己去亂刃分屍都沒商量。
所以,雖然她被陳招拿着的食物刺激的不行,卻也不敢再吭聲了。
瞟了瞟咬着嘴脣似乎在極力隱忍的孟姜女,陳招抹了抹嘴巴,將碗裡爲她留的那張乾糧遞過去:“還是不吃嗎?!明明就餓了,爲何要這樣委屈自己?!”
咬着嘴脣看着陳招那一臉的誠懇,孟姜女最終抵不過腹中飢餓,吞着口水小心翼翼的接過了乾糧咬起來。
起身,陳招爲她倒了一碗水。
將水遞給她,看着她狼吞虎嚥的樣子,溫和的說:“慢點吃,我又不會同你搶。”
“嗯。”孟姜女哼了一聲作答,手上嘴上卻沒閒着,接過陳招遞給她的水使勁的喝了一口。
她噎住了,要往下衝衝才行。
可這口水喝得太猛了,她一下子吞嚥不及,嗆到了。
“瞧你,不是說了讓你慢點嗎?!”陳招無奈的伸手爲她拍了拍後背,甚至用袖口爲她擦拭嘴角的乾糧屑。
那個時代的女子哪能讓一個異性對自己有這樣的親密舉動,更何況她纔剛得知了丈夫的死訊。
於是,孟姜女連忙擋開陳招的手,將飯碗和水碗都遞還給她,輕聲說了句:“多謝將軍。”
將碗拿過來,正巧那官吏也將範喜良的骨灰帶了進來。
孟姜女見到範喜良的骨灰,連忙從地上站起來,小心的接過來抱在懷裡,又開始了哭泣。
看着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小丫頭那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已經三十三歲的陳招不禁沒理沒由的笑了笑。
笑什麼呢?!是笑自己比她怎麼老了那麼多,還是笑自己都這個歲數了卻連個未婚的夫婿都沒有?!
看着她許久,陳招柔聲道:“天色已晚,一會我讓人給你在這裡搭間牀鋪,今夜你歇在這裡吧,明日我找人送你回去。”
說完,不等孟姜女回答也不理她錯愕的表情,陳招擡腳就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順着陳招的背影,孟姜女看見了外面已經開始星星點點的夜空。不禁的,她又摟了摟懷裡冰冷的骨灰罈。
走出那營帳,陳招尋了處靜謐寬闊的地方席地而坐。仰望着圓月暈染着星星點點的夜空,她不由得想起了陳母。
是啊,她是想家了。雖然當年她活得是那樣的僥倖,那樣艱難,離開家時是那樣的堅決,那樣興奮。
因爲她覺得自己逃離了虎口,儘管明知戰場其實更危險。
可,十八年了。今夜,她並不是第一次想家,想那個折磨自己小半輩子的兇惡女人。
她覺得自己是在犯賤,卻又根本抑制不了想念。
甚至每年的六月十九,她都會格外想念,因爲在她人生的前十五年裡,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會聽到陳母哀怨的咒罵她,嫌棄她。
因爲這一天,是她出生的日子,也是陳母開始有心理陰影的日子。
陳母的心理陰影是什麼?!就是她再不相信老人講的那‘酸兒辣女’之說。
陳招的弟弟陳闊在陳母肚子裡的時候,因爲讓陳母喜食辣味,所以儘管她並不是很相信那個傳言了卻也沒對這第二個孩子抱多大的希望,甚至連婆婆單獨給她煮的肉食也被她偷偷給了丈夫。因爲她覺得左右都是個女娃娃,給她吃了那也是浪費,還不如給丈夫補補身體。
結果,當那個大胖小子生下來的那一刻,陳母再次崩潰了,她竟然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的寶貝兒子!她竟然沒有爲他吃任何好東西!她怎麼能這樣虧待與他啊!
都是因爲生的那第一個孩子!都是因爲她沒有按照古話的標準來才害得她認錯了兒子的性別的!對,都是她搶了自己兒子的喜好才害得懷着兒子的時候竟然喜歡吃辣食!都怨她!
於是,這腔悲憤毫無疑問的轉嫁到了當時年僅五歲的陳招身上。
新仇舊恨啊,她陳招就是自己的剋星!
每次一想到這件事,陳招真的覺得自己很冤枉,她喜歡吃什麼怎麼就礙着陳闊了?!他們可是相差五歲呢!
本來是拿着吃的進營帳找陳招的,卻被告知陳招已經出去了。戴旺圍着大營好一頓找,纔在營帳外圍北面的高地勢平坡上找到發呆的陳招。
將水煮鹿肉遞給她,戴旺問:“怎麼跑這裡來吹風了?!是那個女子讓你慾火焚身了嗎?!”
被戴旺的調侃拉回了神,陳招接過鹿肉,沒好氣的斜了一眼戴旺:“胡說個什麼啊,我只是,只是想吹吹風。”
她不想告訴他自己想家了,她不想告訴任何人,包括蒙恬。
“還說不是?!若是不是因爲那個女子,你剛剛停頓什麼?!”戴旺坐在她身邊緊挨着她,甚至將手隨意而親密的搭到她的肩上。
氣哼哼的拍了一下戴旺搭着自己肩膀的手,陳招解釋:“都說了不是,你能不能別把我想得跟你一樣愛好女色啊?!”
“哦?!那如果不是,你是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啊?!”戴旺將陳招往自己懷裡摟了摟,追問道。
無奈的扭動了一下身子,陳招被他摟的有些不舒服。
若不是之前也見過他與蒙恬這樣親近,她真是要懷疑戴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性別故意佔自己便宜的!
感覺懷裡的陳招有些不舒服的扭了幾下身子,戴旺只好將手勁鬆了鬆,但是卻隨即捏上了陳招那粗糙又沒肉的臉頰,狀似逼供的問:“說!給本將軍從實招來!”
雖然沒看見過戴旺上戰場,但他不知是用來什麼方法,只用了三五年的時間竟然也坐上了將軍的位置。
對於這件事,陳招是一直都挺不明白的。要知道,這秦國尚武,所以即便是王子王孫若是沒有軍功,那也不可能在軍中爬上將軍的位置。畢竟這位置是統領將士攻城拔寨開疆擴土的,雖然有時會比不得那些位高權重的庭內大臣,但這軍功卻最是嚴厲。若是誰的軍功中摻了不實之處,那可是大罪!
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內幕,偏偏這戴旺一次戰場沒上過,他就是穩穩地做上了與陳招相等的將軍職位。
因爲這件事,陳招甚至還暗地裡腹誹了他好幾回。
陳招可是記得的,當初蒙恬與她說過:“這個戴旺可是大王身邊的紅人。”但這個紅人到底是紅到了什麼程度,陳招不得而知。她只是背地裡打聽過,能在秦王跟前稱作是紅人的除了蒙氏兄弟就只有那個叫做趙高的宦臣。
所以她曾一度懷疑戴旺的真實姓名,甚至,在蒙恬有意無意的引導下,她已經坐定了戴旺用假名的事情。
因爲一向嫌她不懂世事,不喜歡和她講戰爭之外的話題的蒙恬竟然在某天把這個‘宦臣’二字特意的給久在軍營,除了打仗之外其他的都是事兒不懂的陳招普及了一下意思:宦臣,就是淨了身的男人。而淨了身的男人,那就不再是男人。
因爲有這麼個原因在,陳招對戴旺的戒心那是瞬間瓦解。都不是男人了,他還有何可怕?!
而戴旺這幾年裡突飛猛漲的那一臉雄性標誌明顯的絡腮鬍子,則被陳招自以爲的覺得是掩飾自己的裝飾品。
有鑑於此,來這長城監工的五年時間裡,陳招和戴旺的‘兄弟’情義那是突飛猛進,有時候陳招對他的依賴甚至超出了對蒙恬的好感。
對於蒙恬,其實在那次‘遇襲’事件之後,陳招已經對他死心了。她知道,蒙恬的心裡有成玉,也只有成玉!
“本將軍在審問你,你就不能認真點嗎?!就不怕本將軍治你個不敬之罪!”見陳招頻頻走神,戴旺不滿的捏着她的臉說。雖然是提着那臉頰的肉晃了又晃,手上卻根本沒使什麼力道,所以一點也不疼。
被他捏得煩了,陳招回頭就是一口,一下就咬住了戴旺的手。
“哎呀,我沒捨得掐你,你咬我可倒是不客氣!”戴旺被陳招咬得齜牙咧嘴表情猙獰的叫着,手上卻還是不使力道反擊,手指只是那樣搭在陳招臉頰的肉上。
“咬你都是輕的!讓你再跟我擺架子!”陳招得意的挑着眉哼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