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有蘇陌素的祖家,回到這座城池,她並不陌生。
只不過與九年前她來平城那次不同的是,城門口那排迎接的人似乎顯得她這次過來不是那麼不受歡迎。
坐在平城的府衙裡,蘇陌素身邊除了知畫和冬花以外,還多了好幾個丫鬟婆子。
那些丫鬟婆子都很熱絡地湊到她面前來,一個個爭着表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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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奴婢知道您要過來,特意已將花圃收拾一新。夫人要不要過去看看?”
一個婆子想要擠到蘇陌素的面前去。她的話尚未落音,就被另外的人擠到了旁邊。
“夫人周居勞頓,哪裡有心思立刻賞花。夫人,奴婢做了好些菜,都是平城酒樓裡最時興的。夫人還是先用膳吧?”
這個聲音沒落,下一個又響了起來:“夫人,奴婢那……”
知畫和冬花拉着手擋在那羣人的前面,被她們推得左左右右地站不穩當。
“好了,都先下去吧。”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這羣嘰嘰喳喳的女人聲中響起。
那些丫鬟婆子回過頭,還想再說兩句,在看清花清越身上的官服後,頓時齊齊閉上了嘴。
“是,大人。”
一瞬間,院子裡就恢復了清淨。
知畫和冬花同時舒出一口氣。
蘇陌素見其他人走了,便吩咐自己身邊這兩個丫鬟:“冬花,你去廚房做兩樣小菜過來,就同在家中時候一樣。知畫,你去找了夏草,一起收拾行禮。”
兩個丫鬟齊齊應了聲,也各自忙去了。
整個平城府衙的後院裡,就只剩下了蘇陌素和花清越兩個人。
“累嗎?”人都走光了,花清越關切的目光就無所遮掩了。他走上前,輕輕鋝開蘇陌素額間的細發,仔細看她臉色。
“平城和京城也算有些距離。原想着你坐馬車辛苦,才特意選了走水路。可沒有想到的是,水路更是讓你被折騰。”花清越愧疚地說道。
蘇陌素不以爲意地向他笑道:“夫君多慮了。我祖家就在平城,這樣的路程是受得住的。”
提到蘇陌素的祖家,花清越便牽起她的手先坐下,然後慢慢說道:“曾祖母那,我是準備了禮物要去一趟的。只不過纔到平城,這府衙裡堆積了一沓的事情,恐怕到時候不能陪你久坐。你要替我在曾祖母面前美言幾句纔是。”
蘇陌素想起先前那羣擠到自己面前的丫鬟婆子,又聯繫花清越話中那堆積的事情,便問道:“這平城前任知府是不是留下了許多的麻煩事?”
她不算完全搞懂了整個朱國的官員職位品階,但也知道平城屬於上府,平城的知府算是從三品。
當然與之前花清越的正三品官職相比,這是明明白白的降職。不過正三品到從三品,總之還是不算降得太厲害了。
恰恰因爲降得不甚厲害,蘇陌素就心中反而有些擔憂。
花清越因爲急着過來看蘇陌素,所以還並沒有認真看過擠壓的事情。只不過他也知道,這平城知府的位置,總歸不該是個現成的肥差就是了。
“無妨。有點事情反而是件好事。京城那邊看着,也會更加減少敵意。”花清越不準備拿自己的事情煩到蘇陌素。
他在過來前倒是先問了些府衙後院的事情,於是此時就一次說給蘇陌素聽:“方纔那些丫鬟婆子是前任知府留下的。這之前的荀知府雖然品階不算太高,但家中卻是個富足的。所以整個府衙後院大大小小、多多少少養了將近一百個奴僕。”
“荀知府調任了,他卻不可能帶着這所有的奴僕走。除了那些簽了死契和特別看重的,其餘人自然就都留下來了。”花清越自己在花府是用奴僕算少的,不過到了平城,他卻想任由蘇陌素的意思。
畢竟成家以後,家中多些人也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他夫人開心就好。
“這些人湊到夫人面前,也沒有其他目的,想來就是希望繼續留下罷了。畢竟在府衙後院裡做事又有銀錢拿,又不必擔心太被苛待。總之這些人是去是留,都隨夫人的意思。”花清越完全把後院交託給蘇陌素。
這次他來平城沒有帶林管家過來,也就有這層準備在其中。蘇陌素是他的夫人,內院之權是該都交給她的。
蘇陌素也注意到此次來平城花清越帶的人並不多。本來花府裡的人就並不多,每一個人都算是有每一個人必要做的事情。
如今花清越身邊就只帶了冬蟲、夏草兩個,就連廚娘這事暫時也只能讓她身邊的冬花兼顧了。真要長居平城的話,這樣顯然是不行的。
蘇陌素思忖了一下,答道:“那等我問過他們各自的能耐,再選擇其中有所長的各留一個。”
“比照花府那邊的人就差不多。我們就兩個人,實在不必那樣鋪張浪費。”蘇陌素補充道。
花清越卻誤會了她的意思,忙解釋道:“夫人不必擔心銀錢的事情。雖然我們輕車簡從,但該有的黃白之物,可一樣也沒少帶。”
蘇陌素聽了打趣道:“那夫君且同我說說,到底每月能給我多少銀錢使?嫁給你這樣久,我還從來不清楚夫君到底多少俸祿呢。”
“嗯,這是我疏忽了。”蘇陌素本只是一句笑話,但花清越卻是認真了。他答道:“這兩日我就讓夏草將賬目先整理出來,給夫人你來打理。”
蘇陌素仍還沒當真,笑着答道:“細細碎碎的賬本我可不要看,夫君到時候直接給我總鑰匙就成了。”
“嗯。都依夫人的。”花清越心中卻已暗暗下定了決心。他與蘇陌素成親已將近一年。最初的時候,他二人都未有準備與對方過渡餘生,自然相處過法與一般夫妻不同。如今他心中既已下了決心,要長長久久與蘇陌素在一起,該說的、該交的,自然一樣不能遺漏。
平城的第一夜很快過去。翌日大清早,蘇陌素才醒來,冬花便來稟報,說是府衙外回蘇府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姑爺呢?”習慣了在京城時候,一睜眼花清越就已經從早朝回來。初到平城,做起知府夫人,蘇陌素還略微有些不習慣。
知畫替蘇陌素擰了帕子過來,她看着自家小姐那不住往窗外望的眼神,就偷笑起來:“姑爺在前面等着呢。說是小姐起來了就可以過去。”
蘇陌素聽了這話纔回過神來。她方纔還在擔心,是不是到了平城,與花清越見面的時間少些了。
其實不然。在京城的時候,除了早朝,花清越總還是鴻臚寺少卿,去辦差的時候她是看不到的。但到了這平城,知府府衙和內院是連一起的,只不過一個裡外格局。她若想見他,反而更方便了。
待收拾妥帖後,蘇陌素便領着冬花和知畫兩個往外面走去。
府衙外面,花清越已經換下了官服,依舊穿了他平日素喜的墨綠色長衫,站在馬車前面。
“夫人今日精神可好一些了?”花清越仍還記掛着蘇陌素不適應坐船的事情。
蘇陌素搖搖頭,拉住花清越的手上了馬車:“睡了這一夜,已經好多了。夫君可已去過前面府衙了?”
“嗯,已經去過了。”花清越扶着蘇陌素在馬車裡坐定,又從馬車內的小桌子取了個油紙包遞給蘇陌素,“夫人且嚐嚐這個,是平城最有名的小吃之一——棕香糕。”
蘇陌素將那油紙包打開,熟悉的香味便鑽入鼻中。她深吸一口氣,一臉愉悅地答道:“是順宇酒樓旁那家鋪子裡做的?”
“嗯,就是那家。那鋪子雖然不大,可這棕香糕卻是整個平城做得最好的。夫人怎麼知道?”花清越才問完,自己又笑起來,“我忘記了,我家夫人可是在平城長大的。”
“怎麼樣,可有熟悉的味道?”花清越問道。
蘇陌素小心翼翼捏了一塊糕點出來嚐了,脣齒間當即被淡淡的棕香味所包圍。她笑盈盈地答道:“是,真懷念這味道。”
提到懷念,蘇陌素突然想起一樁事來。她忍不住偷偷撩起車內簾子的一角,往外張望:“夫君,我在平城的麓山學院裡上過好幾年學。師父李允就是我在麓山學院裡認識的。那時候他在麓山學院執教。”
“四皇子說的話,你不必太在意。”聽到李允的名字,花清越心中便涌起對蘇陌素的愧疚。他起初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就是不想將蘇陌素捲入這種朝堂謀算之事中。如今卻還是把她捲入其中了。他對此很是難受。
“我會解決的。四皇子想要的不過就是那個位置,我會拼勁全力幫他。只要坐到了那個位置,李允的下落對他而言也就不過如此了。”花清越這話既是說給蘇陌素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一定要儘快讓四皇子多年的謀劃塵埃落定下來。
蘇陌素放下簾子,回過頭朝花清越笑:“四皇子說得並沒有錯。我如今是你的夫人,就是他陣營的人。這一點不論我認不認,其他人都會這樣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