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哭得滿臉又是鼻涕又是淚的,沐靈語在一旁雖然也傷心,然而更多的卻是尷尬。
“這也太過分了。老夫人屍骨未寒呢,她才進門就容不下我們。日後,又能容下誰呢?”二夫人擦了把流在腮邊的淚珠兒,偷偷看了我一眼,哽咽着說道,“人家出身又好。只怕也未必會將世子妃看在眼裡呢。”
這挑撥太過直白,我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沐靈語,她嬌俏的臉上頓時便是一紅,將頭垂了下去。
“今日我們來,不敢說別的,只是咽不下這口氣去。若是別的也就罷了,憑什麼她才進門就要將我們趕出去呢?”二夫人見我始終不肯開口,有些着急,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試探着說出了另一個來意,“若只有我與你二叔,住在哪裡不是一樣?委屈些將就着也就是了。但還有你三妹妹呀!”
緊接着,便說了許許多多想叫沐靈語留在我這裡的理由。什麼榮華郡主要將他們趕出府,這裡頭他們雖然感到有些委屈,但是也不能違拗了郡主的意思。她和二老爺老天拔地住在哪裡無所謂,但沐靈語卻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又到了做親的年紀,出了侯府,誰還記得二房女孩兒呢,往後女兒前程有限等等。總之一句話,想叫我這個世子妃娘娘去拉拔一下她的女兒。
其實對於我來說,這並不算什麼難事。
只是,憑什麼呢?
二夫人之前對母親,可是落井下石的。況且上次回門,沐靈語對着蕭厲眼含秋水的模樣,也叫我心中膈應的很。我又不是觀音菩薩,憑什麼將一個對我和母親嫉恨的,或者是包藏禍心的人帶在身邊?
乾脆利落地拒絕了二夫人,便命人送了客。二夫人與沐靈語失望至極,又覺不忿,還要再說話,我已經起身離開了。
只是沒有想到,次日上午,榮華郡主便親自來了侯府。見面便直截了當地說了來意,“要說我這人性子直了些,卻也不是傻子。老夫人已經不在了,這侯府中的兩房,自然就該各自分開,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我原本想着呢,給她些體面。叫他們自己提出來分家。誰知道這人呢,天生就有一種賤皮子,只當別人都是傻,只有她一個人精明似的。又是老夫人叫她管着家。又是什麼公庫不能擅動。我呸!不看看自己什麼人,也敢在我跟前擺個當家太太的架子來?”
“於是叫我也沒好的,給了她一頓嘴巴子,也好叫她知道知道。永城侯府裡到底是誰的。”
榮華郡主說的理直氣壯,黑黝黝的臉上全然是一副老子絕不會犯錯的模樣。
能活成這樣,倒是叫我有些羨慕了。拋開脾氣秉性,天下女子又有幾個能如她這般,過得恣意呢?
“聽說那賤人竟然敢跑來告狀,我不得不來了一趟,與世子妃分說明白。”
雖然蕭厲自請削藩,然而皇帝也明確表示不準了,因而我這鎮南王世子妃的位子,倒是坐的很穩當。
“您多慮了。”我端着茶笑說,“眼下都是一家人,按理我得叫你一聲母親。我不過是個女孩兒。便是在侯府的時候,也不能插手這些家事。如今更是不能了,二夫人來,也不過是白來一趟而已。”
聽我這樣說,榮華郡主眼中便透出了笑意,“世子妃娘娘靈透。”
眼光一轉,又變成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咬牙道:“賤人竟敢告狀挑撥,看我回去不剝了她一層皮下來!”
匆匆告辭,一陣風似的回了永城侯府。至於二夫人會如何?誰在意呢!
沒過幾日,永城侯府便傳出消息,兩房分家。侯府裡本來就是處於坐吃山空的境地。這一分家,就更加顯了出來。
原本就沒分的多少東西的二房,又被榮華郡主抓住了把柄,逼着賠了公里的虧空,拿到手裡的銀錢東西便更少。偏生,二老爺又一心在外室身上,絞盡腦汁在想着如何能叫外室進門來。對於二夫人的哭訴,自然並不放在身上。呵斥了幾次。二夫人也不敢多說了。
再加上榮華郡主到底是宗室貴女,二夫人再怎麼樣,也不敢明面上便與她叫板不是?
因此,這家分的倒是很利落。至於沐容,大婚後還沒見他出來過呢!
永城侯府的笑話在京裡再次吵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國公府那邊卻傳來了喜訊。母親她,終於又有了身孕。
匆匆趕到了國公府的時候,母親正倚靠在牀上,沐騫卻是站在牀前一個勁兒傻笑。
也難怪,他今年都三十多了。換了別人,這個年紀,都快要抱孫子了,他卻還沒個孩子。眼下母親有孕,無論男女,對沐騫而言都是很珍貴的。
母親眼睛有些發紅,顯然還沒有從驚喜中恢復過來。
距離上次滑胎,日子已經過去了一年。母親身體調養好了,表面上看起來也並沒有太多的傷心,但趙媽媽偷偷告訴我,母親時常在深夜裡暗自哭泣,甚至還親手做了小肚兜小虎頭鞋,寒食節的時候叫她給那兩個沒福見到的孩子燒了。
這次有孕,對她來說,也是意外之喜。
“是不是雙胎?”我睜大眼睛看着母親的腹部,好奇問道。
母親面上一紅,推開了我,“哪兒能現在就知道?”
我也忍不住笑。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個月,說雙胎什麼的。也是太早了些。但我有預感,這次,就是玉墜中那兩個可憐的弟妹。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就在大家夥兒都沉浸在母親有孕的欣喜中的時候。蕭厲再一次上了摺子,懇請皇帝爲了蒼凜大業,削除外藩。
皇帝再次不許。
蕭厲再請。
皇帝再次不許。
如此往復數次,最終,皇帝終於被鎮南王世子的誠意和顧大局所感動,下旨削藩。
但他感念世子大義,只削權,卻保留鎮南王府世襲罔替的尊榮。
消息傳開。本已經憑着一口氣好了些的鎮南王又一次噴出了鮮血。
鎮南王府之所以在蒼凜中地位卓然,又豈是僅僅憑着“鎮南王府”四個呢?
最重要的是,他們有着西南一方的治理之權,官員認命。駐軍調遣,都可自行做主。這般大權在握,纔是鎮南王府!沒了這些,鎮南王府和榮安王府,同那些個宗室閒王又有什麼區別?
況,皇帝感念的,百姓讚許的,將是他那從小便不受寵愛的嫡子。是那個叫他失了真愛,又間接害死他一子,害了他一女的嫡子!
美名,日後的富貴,楚殤都得了!而他又算什麼?
汲汲一生,難道叫祖宗傳下來的基業毀在自己的手上?
作爲很有些抱負的鎮南王,自然無法接受!
就在皇帝下旨削藩後的一天,我和蕭厲在一次從國公府回來的路上,遭遇了刺客。
京城繁華安定,多少年來都不曾有過這樣的事情。
蕭厲不能將真身暴露於人前,而那些刺客卻是毫無顧忌。招招皆是殺手,竟是拼着不要性命,也要將我和蕭厲斃在街頭。
這竟是死士的做派。
因我們帶的鐵甲護衛是嚴格按照規制來的,不多,且與死士比起來,終究少了些凌厲,多了幾分畏懼。若不是後來沐騫正帶了兵士巡城,後果不堪設想。
這事情辦得並不縝密。能有能力養死士,有膽量在京城行刺的人,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誰。
蕭厲只將這份兒大禮記在了鎮南王身上。
三日後,鎮南王病逝,大公子傷心過度,也在次日死了。
京城裡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