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姑娘家,滿嘴裡胡說些什麼!”看到白蓉蓉臉色發白,泫然欲泣,沐容心疼極了,對着我就是一聲呵斥。
隨後便柔聲安慰白蓉蓉。
我扁了扁嘴,也是一臉的委屈,“父親,我說的是實話啊,都是爲了白姨娘好呢。您正值壯年,如今又是和離之身。難道以後都不娶新夫人了?便是祖母也不會答應的。她老人家肯定會爲您再擇一門貴女的。”
我眼裡掛了一抹未達眼底的笑意,“怎麼,白姨娘這是不樂意了?”
白蓉蓉垂下了如芙蓉一般嬌美的臉龐,忍着悲聲,極低地說道:“妾身算是什麼名牌兒上的人呢?”
她似乎是傷心了,哽咽道,“侯爺若能迎娶新人,妾身只有爲他高興的。”
揚起了巴掌大的小臉,清淚已經滾滾落下,“我一心只爲侯爺,只要是侯爺好了,我便歡悅了。”
“蓉蓉,你放心,我必不負你的!”沐容大爲感動,拉住白蓉蓉的手。視線在她的已經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掃過,眼裡盈滿了溫情。
白蓉蓉暈生兩頰,身子晃了晃,幾乎就要將整個兒人都依偎進了沐容的懷裡。還是她身後的一個丫鬟咳嗽了一聲,上前托住了她的小臂。小聲道:“姨娘,奴婢扶着您。”
這才站住了。
“父親這個時候過來,是有什麼事情?”我也懶怠再看他們兩個纏纏綿綿的膩歪人,直接問道。
沐容哼了一聲,扶着白蓉蓉坐下了,才肅然問道:“我聽聞,今日葉夫人來了?她所來何事?”
“父親不是都知道了麼,還問我做什麼?”我不想對着他,便轉身坐在了靠牆的一張靠背椅上,示意海棠去倒了茶來。
沐容皺眉道:“我只是聽到了一言半語,如今外頭都在傳葉侯身上不好,他們府裡欲給天行納妾沖喜。這件事情,本是爲了孝道,天經地義,你須得拿出侯門嫡女的氣度風範來,不許胡言亂語,聽到了沒有?”
我笑了,“恐怕父親聽到的還不止這些吧?”
我的視線,落在了半低着頭的白蓉蓉身上。不出意料,就看到了她身子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
她倒是膽子大,竟敢往春暉堂裡去收買人。
“你是我沐家長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沐家的聲譽體面。”沐容接過了海棠端過來的茶,沉聲道,“莫要學你娘,嫉妒,不能容人!這是女子大忌!今天你頂撞了葉夫人,將她氣走,難道以後嫁進門去,你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所以父親的意思呢?”我懶洋洋地問道。“莫非還要我上門負荊請罪不成?”
聽我這般說,沐容嚴肅的容色化開了些,語氣還有些嚴厲,“胡鬧!葉家是你未來婆家,卻也不必上趕着去叫人看輕。快過年了。到時候老夫人會帶着你們四處走動,去吃年酒,咱們家裡也會有客來。遇到葉夫人,你尋個空子去說幾句服個軟,也就是了。葉夫人素來大度。一定不會難爲你。”
見我不語,沐容站起來,厲聲道:“你聽見了沒有?如今京城風言風語,若是這門親事有變,影響了侯府的聲譽,你就別怪我不顧念父女情分,將你送到庵裡去!”
說完,竟是扶起了白蓉蓉便走。
白蓉蓉臨出門的時候,回過頭來看着,玫瑰般鮮妍紅潤的嘴角,便挑釁似的勾了勾。
“小姐,她這是……”我擡了擡手,示意海棠不必多說。叫她得意幾天又能如何?
白蓉蓉如今已經是被架在火上烤着了,想對她下手的,何止一個人?我只靜靜看戲。必要時候加一把火便是了。
正如沐容所說,從臘月二十開始,京中高門勳貴等便都開始了吃年酒送年禮,爲這冷清的冬日裡平添了許多的熱鬧。
永昌郡主送了請帖過來,請老夫人帶着我們姐妹過去赴宴。這樣的日子,從前都是母親出席。今年侯府裡沒了女主人,自然是老夫人出面。這段日子以來,侯府裡出了太多的笑話,人氣也低迷了許多,永昌郡主親自下帖子請,老夫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臘月二十三日,帶着我們姐妹幾個,熱熱鬧鬧地去吃年酒。
永昌郡主是陳王府的唯一嫡女,嫁入了修國公府。也是京中圈子裡面數得着的人物。謝家與修國公府是遠房親戚,故而兩府之間交情還是不錯的。
“老夫人來了?”永昌郡主三十多歲了,保養極好,看上去就如同二十多歲一般。只是眼角處有些微的笑紋,透出幾分精明世故。
彼時修國公府裡已經來了許多的客人,整個兒花廳裡,烏泱泱地坐滿了人。珠圍翠繞,衣香鬢影。
老夫人滿臉笑容,連聲道:“郡主下帖子,哪裡能不來?”
永昌郡主親自起身攜了老夫人手進去。給了老夫人極大的面子。花廳裡的女眷們見了我們進去,先還有幾個不穩重的彼此間擠眉弄眼,又見到郡主這般行事,便都換了嘴臉,輩分相當的彼此問好,年輕些的便起身見禮,瞧着也是一派和樂融融。
“瞧瞧這幾個小姐妹,怎麼都生得這樣好?”其中一個貴婦便笑道,“都嫩的花朵一般呢,老天爺莫非將這天地靈氣,都給了老夫人不成?”
老夫人聽到人誇我們,眉眼間笑的很是謙遜,“哪裡哪裡,她們姐妹臉嫩,哪裡經得住趙夫人這般誇獎?”
那位趙夫人便笑道:“當初我隨着我家老爺出京的時候,這幾個孩子還只這麼高……”
伸手比了個桌子般的高度,“如今都長成了大姑娘了。過來,叫我看看可好?”
我眉間輕斂,這位趙夫人什麼來歷?
聽她說話似是爽利,然而卻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似乎……並不大看的上我們這幾個人呢。
老夫人眼中也閃過了不悅,然而當着這麼多的女眷,又不能發作失禮,只含笑道:“這是吏部侍郎趙大人的夫人,一直隨夫外任的,你們姐妹過去行禮。”
我帶着沐靈菲等人過去,對着趙夫人福身行了一禮。
“呦,這離得近了,就看的越發好了!”趙夫人朝着身後擡起了手,她的一個丫鬟立刻送上了幾份表裡,她笑道,“外省粗陋,不比京城繁華,我這東西也頗爲寒酸,你們姐妹且賞給丫鬟玩去吧。”
永昌郡主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開口打斷她,“人家小姑娘都靦腆呢,你這破落戶且別嚇着了人家!”
又對我含笑道,“年輕人們都在後邊的園子裡看梅花呢,我叫人送了你們過去。”
我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一點頭,便有修國公府的丫鬟來引着我們幾個往後邊花園裡去了。
昨日又落了一場雪,雖然不如上一場那麼大,此時卻也沒有化開。許是修國公府裡也是預備着今日叫客人賞雪賞梅的,除了小路上,滿園子裡的雪都沒有清理。數百株梅花映在雪色之中,競相綻放,縷縷寒香撲面而來。
梅樹下,白雪中,遊廊裡。湖中的八角亭裡,各處都有着三三兩兩,衣着華麗的身影。
“阿嫣?”
轉過一道假山,頂頭就碰見了一行人。當先兩個,一個披着墨色猞猁猻大氅。長身玉立,錦衣玉冠,眉如劍,發如墨,俊美得耀人眼目。見到了我,先是一怔,然後眉眼中便透出了淡淡的訝色,又含着幾分喜悅,我的乳名便脫口叫了出來。
“方纔天行哥哥還說,今日能見到沐家妹妹,果然,說着就到了。”走在葉天行身邊的,是個披着大紅色狐狸皮斗篷的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眉目精緻如畫,明豔絕倫。她嘴裡調笑着,眼中卻彷彿蘊了風暴,墨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我,滿滿的都是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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