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結果和沒得到結果其實是一樣的。誰都知道幹這件事的一定是修士。
當蕭毀心把那張紙片遞到簡繁手上的時候,紙片瞬間就自燃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化爲了灰燼。
容難的鳳眸微挑,這可不是挑釁麼。心下想着,他抓住了簡繁的手指,“燒傷了沒有?”他翻來覆去地玩着簡繁的手指,只是沾了飛灰,拂去了以後依舊可愛,好想咬上一口。
“阿難,這火的溫度,比你的還要低啊。”簡繁說着,抽回了手,換了個姿勢靠在了容難懷裡,姿態慵懶,就像一隻無聊的貓咪,下一秒就要打起瞌睡。
容難的神色一瞬間變深,簡繁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又抓起簡繁的手吻了上去,“繁繁,我在的時候,不准你想別的男人。連女人都不行。連他們的火,你也不準想。”
簡繁:我該說點什麼。
蕭毀心在一旁看着,她的神色裡的羨慕是那麼明顯,但是更多的則是祝福和感慨。在她不知道要怎麼說話的時候,簡繁開了口,“我說蕭上校,你怎麼不走,還有事麼?”
“繁繁,我能問,請你來保護我的,是誰嗎?”心裡隱隱約約有了答案,可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說清楚,蕭毀心就永遠帶着一份自欺欺人。
“你不是應該知道嗎?”簡繁不耐煩地皺皺她鼓起來的小臉。蕭毀心這兩天對她比小媳婦兒還小媳婦兒。別以爲裝可憐她就會心軟,好吧,真心軟了又有誰能拿她怎麼着吧。
“是道清。真的是他。”蕭毀心一下子癱軟進了沙發裡,她的眼睛停不下來地眨着,好像一停下來就會變成壞掉的水龍頭,不停的漏水。她會想起蕭家毀滅的那個白天,只有她一個人的白天。
“繁繁,我發誓,你不要接近道清,他不是好人!”滿地的鮮血,滿地的屍體,還有那個舉起屠刀的男人。蕭毀心搖着頭,重複着讓簡繁不要靠近道清的話,失心瘋了一樣。
簡繁嘆了口氣,從容難舒服的懷裡爬出來,一隻手抵在了蕭毀心的肩膀上,往蕭毀心的身體裡輸送了一些陽氣。這些陽氣充當了鎮靜劑的作用,她擔心如果不能讓蕭毀心的情緒穩定下來,蕭毀心會在二號家裡直接崩潰。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一個兩個的就不能和我說清楚嗎?我都成年了。”誰都有秘密,道清那麼神秘也就算了,中了黃泉水沒變成冰塊已經夠意思。簡繁也就不追究那個不靠譜老爹的罪責了。蕭毀心又是怎麼回事?他們兩個之間的秘密讓夾在中間什麼都不知道的她猜得心焦。
蕭毀心抱住簡繁的手臂,手臂搭在蕭毀心一會兒涼一會兒熱、全身都是冷汗的身上的時候,簡繁不自然地動了動嘴,卻沒說出任何話來。容難站起來,留給這母女兩一個獨處的時間。
“現在沒人了,你可以說了吧。”二號對簡繁幾人很好,專門推了很多事情來陪他們,二號是真心對簡繁好的。然而由於二號身份上的特殊性和艾梓方面一些事情的拖累,整日除了吃就是吃,他們都不能走出這個大院,簡繁都要被憋壞了。
說到道清,蕭毀心的眼裡心裡都是藏不住的沉痛。“道清他,毀了整個蕭家。繁繁,我這一次來,想請你帶領蕭家,光復蕭家。”
“怎麼回事?”蕭家沒了?蕭家是什麼?簡繁什麼都不知道,她只記起了她和容難在小矛山的相遇,她的記憶始終是缺失的,而且這個缺口,無論她怎麼想,一直都沒有動靜,好像從自己的身體裡剝離了出去一樣。
“蕭家是修士世界的第一家族,負有統領整個修士世界並且維持修士世界與外界的和平的重任,已經有三千餘年。蕭家歷任家主和族人都遵從祖訓,是修士世界裡最沉穩的力量。我叫蕭棠,是蕭家嫡系的大小姐。”蕭毀心沉浸進了自己的世界裡,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但是,當我帶着道清回去的時候,一切開始變化。蕭家的統治地位開始動搖,唐家迅速崛起。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我在被唐家追殺的時候撿到了未寒。繁繁,其實你應該叫未寒小舅舅。”
聽到蕭毀心說出蕭未寒的身份,簡繁很意外。蕭未寒竟然是蕭毀心在半路上撿來的,這一點蕭未寒沒有和她說過。在心意門前的那一戰,把他們之間所有的聯繫打破。
“有一天我忽然醒來,發現整個蕭家被滅門,到處都有道士的身影,滿地都是我蕭家之人的鮮血。我沒有拋棄你,那一天,未寒不見了,你也不見了,我爬出着了火的房子,看見的是道清。道清問我,我們蕭家守護的寶物是什麼。蕭家沒有寶物!”
蕭毀心的臉上填充了絕望和哀傷,她忍不住抓緊了簡繁的手臂,“真的,蕭家沒有守護的寶物,但是道清一定要逼我說出來。他都不願意告訴我,你在哪裡。蕭家出事後,唐家馬上就佔領了修真界,並且對蕭家的旁系大肆打殺,我們只能離開修真界來到龍國的凡人世界尋求自保。”
“繁繁,和我一起去修真界吧。我們去把唐家趕出去。如果唐家真的做得好,蕭家不會有怨言,但是自己維護的修真界如今變得烏煙瘴氣,我們蕭家忍不了。我和你是蕭家唯一的嫡系,我們需要去把蕭家拿回來,這是我們的責任。”
“然後吶?拿回蕭家的至尊地位以後,一起去羣挑了小矛山?”爲了寶物而對一個家族出手,簡繁不由得想到了那在小矛山見到的冰冷的身影。不,不可能,道清不會那麼做。她不相信。
雖然蕭毀心講得悽慘十分,但是簡繁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貓膩。她的記憶沒有動,她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去看這件事情,感覺蕭毀心隱瞞了很多。
“我……”不管道清做了什麼,蕭毀心還是愛他啊。簡繁的話像一根刺,扎得她的心口鮮血淋漓,但是她什麼都做不了。“繁繁,你願意和我一起去修真界嗎?”她笨拙地轉移話題。
蠢女人。簡繁翻了個白眼,連轉移話題都這麼僵硬。就蕭毀心這智商,也就只有繃緊了臉裝酷姐的時候才能算是正經。讓蕭毀心一個人去修真界,不被生吞活剝了纔怪。
陷入愛情世界的都是傻瓜,只是簡繁還沒有察覺到自己和容難之間的幼稚氣氛罷了。
“我跟你去。你這麼笨,別說報仇了,你是去送死還差不多。看看你的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真醜。”她沒好氣地說道,“煩死了,我每次撞上你,都沒有好事。不和你說了,我去找我們家阿難,哼,記得出發的時候通知我。”
簡繁的動作很快,蕭毀心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已經不見了。
一臉的眼淚和鼻涕。蕭毀心拿面紙擦了擦臉,狼狽地笑了。她的笑聲越來越大,根本停不下來。笑得眼淚又出來了。
就在這廝在客廳裡魔怔地笑的時候,拂熙的手指忽然動了動。緣生立刻撲了上去,趴在了拂熙的胸口,“小傢伙兒,你要醒了嗎?是不是堅持住和我說的親吻睡美人有效果了?”他好激動地一邊搖鈴一邊嚷嚷,“堅持住,快來看,小傢伙兒要醒來了!”
簡繁正好咚咚咚地上樓去,聽見鈴聲就感覺身體在風裡輕飄飄的了。不用想,一定是樓上的阿難也聽見了鈴聲,下樓來看見簡繁,就把她抱了起來更爲迅速地飛了過去。
拂熙纔剛醒來,他的眼睛眯開一條縫又立刻閉上了,亮光太刺眼,胸口太悶。“喂。”拂熙的語調是有氣無力的,“緣生,你能不能別壓着我,我喘不過來氣了。”
簡繁一進門就聽見了這句話,外加小和尚的天雷滾滾的天真語錄,“小傢伙兒,你還疼不疼,我給你親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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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分開!”她大喊一聲,這畫面簡直無法直視了,這還是兩個孩子啊。
拂熙的眼睛慢慢適應了光亮,和緣生一起偏頭看簡繁。那眼睛裡的黑白分明讓簡繁頭疼又興奮,“小和尚讓開,阿難你去看看拂熙還有沒有問題。”一本正經的樣子,你們會,我也能裝給你們看。
容難白了簡繁一眼,這人就能不能不坑人。當初講睡美人的故事的時候,容難可是陪在簡繁身邊的吶。真是任性又可愛的夫人啊。
拂熙沒感覺到什麼不對,這段日子完全是小和尚單方面的臆想。他皺着眉,嫩嫩的小臉擠出了點嚴肅的味道,“簡姐姐,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嗎?”
簡繁拉着不情願的小和尚走到一邊,隨意地回答拂熙,“沒什麼,只是這小和尚說爲了不讓你的英雄救美白費,他決定要求娶你而已。”
緣生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掏出一大把棒棒糖,“小傢伙兒,以後我娶了你,有我一口棒棒糖,就不會只給你留半口的。”說的好像一袋子棒棒糖就是聘禮了一樣,簡繁在一旁狂笑,連容難都哭笑不得。
拂熙的心彷彿抽了一下,他冷下一張臉,“緣生,不要開這種玩笑,你已經開始長大了。簡姐姐,你把我送回小矛山去吧,我必須斷了緣生的念頭。”緣生是佛家的接班人,拂熙是道家的弟子,說什麼娶不娶的,兩個男孩子,開什麼玩笑。
拂熙的嚴肅是真的,緣生撇撇嘴,沒有當真,他擠開容難湊到拂熙身邊,“小傢伙兒,你不要生氣嘛,大不了我不娶你了,你娶我可好?小和尚保護你,你這兩天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小和尚都嚇壞了。”
拂熙醒了一會兒,已經恢復了一些力氣,他看見了緣生眼裡的擔心和鄭重,從小隻有師傅道蕪關心他,沒想到如今又多了一個。緣生說他嚇壞了,現在的娶來娶去是不是隻是玩笑話。切,自己當什麼真啊,緣生可能連娶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你什麼都不知道。簡姐姐,我想師傅了,我想回小矛山去。”他的心緒有點兒亂了,必須回去清茶淡飯,每日念上幾遍清心咒,免得日後有了執念,修爲精進不得。
拂熙執意要回去,簡繁當天就送他上了回小矛山的飛機,緣生眼淚巴巴地望着拂熙,心裡謹記着拂熙的那句“要聽簡姐姐的話,我現在只是回去休息”,好像心裡空了一塊一樣。
拂熙坐的是夜裡的飛機,天空一片漆黑,飛機飛上天以後很快就看不見了,僅餘下一點點燈光在夜空中當做星星閃爍。
“堅持住,我真的好喜歡小傢伙兒啊!”直到那點光亮也看不見了,緣生握着桃木童子忽然就大哭了起來,他不再仰望星空,撲到簡繁懷裡就是一頓痛哭,直到掛着淚珠緩緩睡去。“小傢伙兒,你是我的。”他在夢裡這樣囈語。
時間是最好的毒藥,它總會把過往的記憶洗去,然後放在你的腦後,等着你去復發。簡繁也沒想到,等着蕭毀心的通知,這一等,就是一年。
她早就從二號的家裡告辭,然後回了暖江。緣生開始變得更加刻苦和沉默,整天在空閒的時候拿着拂熙送的兩個新舊木偶發呆,那雙亮閃閃的大眼睛變得內斂。少年的成長期,他這一成長,簡繁估計着比拂熙都高了半個頭。
“堅持住,都一年了,小傢伙兒還是沒有消息嗎?”緣生穿着嶄新的僧袍,問過來拜訪老和尚的簡繁。新年剛過,無憂寺的和尚們都得到了新的衣服和禮物。了塵忽然讓緣生插手了寺廟中的事務,小小少年,已經不是昨日的那個相信着睡美人的孩子了。
簡繁裹着帶着她個人特色的長款紅色棉襖,在容難的陪同下往了塵的禪房走去。她是不會說她還是一個路癡的。聽見緣生的問題,簡繁不禁看了容難一眼,她不知道怎麼說。拂熙和緣生這一對歡喜冤家,兄弟親還真是深啊。
容難替簡繁整理了她脖子上不對稱的圍巾,滿不在意地回答,“拂熙啊,回去了以後就和茅山掌門清修去了,至今還未從煉骨峰上下來。我們不知道他的消息。”其實地君有什麼不知道的,只是懶得說罷了。
緣生失望地點點頭,雖然年過完了,但是事務還有一大堆,他還要去忙碌。沒有聽到拂熙的消息,他顯得更沉默了。
“緣生接着,這是從小矛山寄來的禮物。”簡繁看不下去,把懷裡抱着的緣生以爲是給了塵的木盒子扔給了緣生。“我們先去看你師傅了,你一個人傻樂吧,緣生。”她狡猾一笑,跳到了容難的懷裡,容難極其自然地擁抱住她,腳步不頓地向前走去。
簡繁都要被容難寵成大懶豬了。容難暗自慶幸,懶吧懶吧,直到別人都受不了了,夫人就是他一個的了。蕭未寒只要一在凡間冒頭,就會被他狠狠打擊,現在他和簡繁的日子過得十分安穩和幸福。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沒辦法生出一個孩子來吧。
緣生摸着光滑的盒子,心裡有一種急促的聲音催着他趕快打開。這一打開,他就笑了,笑得那樣好看,要是簡繁在這兒,一定會說,這一刻,緣生的光輝都要勝過容難。
盒子裡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一個和緣生很像的光頭小和尚的木雕,當然是去年的小和尚,還有一根草莓味道的棒棒糖。緣生很快拆開了糖紙,濃郁的草莓味道溢滿了整個口腔。“真甜。佛祖,你知道嗎,真的很甜。”他笑道,腳步輕鬆地離去了。
再度看見了塵的時候,簡繁都訝異於了塵的變化,彷彿一個將死之人,皮膚乾燥褶皺,長出來的鬍鬚全部都是白色。印象中的了塵一向精神奕奕,像一尊藏在凡間的彌勒佛。
“我說老和尚,你這是幹了什麼啊?破戒了?”簡繁詢問,真是不明白,才短短几個月時間,人的變化怎麼會這樣大。
“老衲活不了幾年了,佛祖隨時都有可能帶走老衲。到時候,還請簡小友多多照看緣生,照看無憂寺。”了塵唯一不變的只有他那使人平和下來的聲音。他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孤獨此生的小徒弟和這無憂寺。
“好說。”簡繁點頭,生死對他們而言,不過一場涅槃重生,不必徒增傷心。忽然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她摸出來打開看了看,感慨了一聲,“終於等到你啊,還好不是地老天荒。老和尚你再撐兩年,我還要去修真界一趟。”
了塵作爲這人世間的大師,雖然不曾去過修真界,但是他也是聽說過蕭家這號家族的。簡繁是蕭家的後代,他也不過震驚了片刻。點點頭,他道了一聲悠遠的佛號,“不要忘記回來看看。”
“這是自然,佛祖看着吶。我們再會,老和尚。”簡繁站起來,有一陣風從她的身後吹來,她仰頭去看那起風的窗戶外面的天空,新的旅程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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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哎,話題有點沉重,給大家推薦一首悠然的歌吧。
小繁繁:我纔是主播,作者君你奏凱。我們推薦的是陶然四季。
阿難:歌詞描述二十四節氣,曲子是走的閒閒散散民謠的風格,悠然愜意瀟灑。
小繁繁:歌詞欣賞喲。
酒止三杯,莫如飲半酣,寒暑皆不管,溫涼莫多貪,
歲月荏苒,且隨遇而安,渡個無憂四季最陶然。
作者君:平靜如止水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