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一個面容平庸的中年男子站在我們面前。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中山服,戴着一副圓形的黑框眼鏡,中等身材,看上去十分不起眼。
可是我卻覺得這人好像在哪裡見過,不覺多看了兩眼。
在他的身後,有一個男子負手而立。他大概三十左右,濃眉豹眼,個高腿長,目光咄咄逼人。明明穿着一件黑色的三粒扣西服,很紳士的打扮,氣勢卻好像黑道人物,讓我心裡由衷感到不安。
他上前一步和宋伯伯握手,寒暄道:“宋先生今天能夠撥亢而來,北冥不勝榮幸!這三位……”
宋伯伯笑道:“魯先生看得起宋某,又是難得一見的珍寶。宋某就算再忙也要抽時間啊!這位是丁子越,是目前國內考古學界裡最年輕的一位教授,對於商周時期的青銅器有獨到的見解。這兩位是他的學生,也都是很優秀的年輕人。今天我帶他們一起來見識見識。魯先生該不會嫌吵鬧吧!”
魯北冥爽朗的大笑起來,說道:“怎麼會呢?丁教授的大名我早有耳聞,今天丁教授願意帶兩位美女過來,我只會高興,怎麼會嫌棄呢!”
“這位是我的秘書,田巖。”
魯北冥問他:“那邊還有多久纔到?”
田巖看了看腕錶,答道:“應該也到了!”
話音剛落,大門邊的可視電話響了,田巖走過去接聽,然後對魯北冥示意:“對方到了!”
魯北冥點頭,傲然笑道:“很好,那我們就來看看,這位客人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腳步聲走到大門口,早已準備的田巖打開大門,衆人只覺眼前一亮。
一個身材苗條,穿着一襲黑色長裙的妙齡女子,手裡捧着一隻古色古香的匣子,含笑而立。
她膚色白皙,高鼻杏眼,一頭捲髮如海藻般垂瀉。黑色的金絲絨長裙下襬繡着一朵亭亭而立的白蓮,其人也像一朵濯水白蓮,佇立在我們面前。
就連我和黃玉身爲女子,也不禁爲她的風姿而屏息,心裡暗暗讚歎。
她的身後,負手而立一名年輕男子,黑色襯衣,黑色長褲。俊眉深目,神色冷肅,沉默不語,目不斜視。
魯北冥走過去,和女子握手寒暄:“顧青蓮小姐,久仰久仰!”
顧青蓮含笑睇視魯北冥,笑盈盈道:“魯先生和我是初次相見,如何久仰呢?魯先生該不會是看我身懷異寶,先來討好我吧!”
她說話綿裡藏針,語氣又打趣自貶,氣氛不由輕鬆起來!
魯北冥大笑道:“堂堂墨寶軒的顧大小姐,魯某又怎麼會不知道?梅墨寶軒可是有許多魯某垂涎三尺的墨寶啊!可惜的是,魯某身家有限,否則,傾家蕩產也要買到其中一二,方能一解饞癮啊!”
顧青蓮騰出一隻手和魯北冥握手,笑道:“魯先生真是笑話了,魯先生別提要買墨寶軒的一兩副書畫,就是把整個墨寶軒買下來也是綽綽有餘啊!魯先生財力雄厚,要不青蓮怎麼會自己厚着臉皮找上門呢?”
墨寶軒是國內最有名最神秘的一家書畫行。據說收藏了許多珍貴的名人字畫。國內有名的書畫家也都有作品在墨寶軒售賣。沒有想到顧青蓮居然是墨寶軒的人。
顧青蓮又和魯北冥互相做了介紹。她背後的男子是她的堂弟,叫做顧修竹。
魯北冥介紹丁子越的時候,顧青蓮目光連連閃爍,緊緊盯着丁子越,彎起嘴角道:“原來是丁氏拍賣行的丁先生啊!我曾經和令尊打過一兩次交道。令尊身體可好?”
丁子越木着一張臉,和談笑風生的魯北冥簡直是反差。他點頭道:“家父身體一直不錯,多謝顧小姐關心。”
黃玉悄悄捏了一下我的手,表面雖然沒有動靜,可
是眼神裡透露出她此時興奮極了。之前學校裡一直遺憾丁子越只是個窮教授,只有高帥沒有富,今天總算三樣都佔全了!
這時,我感覺我和黃玉完全成了佈景板,在這些人面前,我和黃玉兩個小丫頭簡直是沒有任何光彩點。好在顧青蓮爲人十分圓滑,對於我們兩個也都淺笑招呼,手腕十分高明。
田巖從酒櫃裡拿出一瓶紅酒,給每個人倒了一杯。
寬大鬆軟的黑色真皮沙發,魯北冥一人佔據獨坐。
他舉起酒杯笑道:“法國波爾多的紅酒,我們先乾一杯!”
丁子越將酒杯舉到眼前仔細看了一眼,深紅色的酒液好像寶石一般璀璨美麗。他搖晃了一下酒杯,又舉到鼻子前聞了聞,輕輕咋了一小口,說道:“這是法國拉斯圖爾酒莊的葡萄酒吧。聽說拉斯圖爾酒莊的葡萄樹最古老的都有40年的高齡了。只有最古老的葡萄樹才能挑選出最優質的葡萄,也能釀造出最優質的葡萄酒。今天能夠再次品嚐,真是要感謝魯先生了!”
顧青蓮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輕輕拍了三下巴掌,目光毫不掩飾對他的欣賞,笑吟吟讚道:“果然不愧是曾經留學的才子啊,丁先生也去過法蘭西?”
丁子越搖晃着酒杯,不卑不亢地答道:“去過,法國是個浪漫美麗的國家。”
魯北冥有趣地打量着丁子越:“丁教授是考古專業,又是研究商周青銅器,難道對法國也感興趣。”
丁子越的話滴水不漏:“只要是歷史,我都感興趣。”
魯北冥大笑,眼裡閃着狡獪,撫掌道:“丁教授和我一樣的性格,我也是的,只要是歷史的,我都感興趣。”
丁子越笑而不語。
魯北冥對宋伯伯說道:“今天請各位來,大家也應該都清楚,顧小姐手裡有一樣寶貝,據稱是戰國時期的蜻蜓眼。魯某平生最喜歡奇珍異寶。不過自知才學有限,所以請您二位掌個眼。”
宋伯伯大笑道:“不敢不敢,我老了,眼神也差了,今天帶了丁教授來,以他的眼力,應該可以幫到你的忙。”
丁子越面無表情地說道:“館長太擡舉我了,魯先生既然敢做買家,就肯定有常人難得的眼力。其實哪裡需要我等的愚見!”
魯北冥笑道:“丁教授說話真是謙虛。放心,就算看走了眼,我也不會怪丁教授!是買是賣不都由我拿主意嗎!”
顧青蓮在一旁笑道:“我看你們啊,也不要在這裡彼此謙虛浪費時間了!總之我今天既然來了,肯定也不會讓各位白跑一趟!這東西,要不是實在到了難處,我也是不願意拿出來現眼的!”
魯北冥道:“顧小姐手裡拿着的就是戰國蜻蜓眼吧,能否現在打開讓我們看看?”
顧青蓮點頭:“可以,不過規矩大家應該都知道吧!”
古玩行的規矩,一是隻看不摸,二是不能直接問同伴是真是假。三是買家有先有後,先出價的沒談妥才能輪到後面的。今天這裡只有魯北冥一個買家,自然也就不存在第三條規矩。
顧青蓮心裡清楚,宋伯伯和丁子越都是魯北冥請來幫忙掌眼的。當着買家的面,不能直接問東西是真是假。
她把話先說在前面,也是有股傲氣,不願意被人當面評論!
說完之後,她就打開了匣子。
這隻匣子是一個黑底透紅的漆盒,做成了一個鴛鴦的形狀。鴛鴦背上是一個橢圓形的蓋子。看上去古樸有趣。
盒子裡面墊着一層柔軟的黑色絨墊,上面放着一顆藍黑色的珠子。約莫兩指寬,呈扁鼓形。珠子上錯落有致地佈滿着圓形的圖案,一顆顆凸出,一層藍一層白,就好像一個個蜻蜓眼睛。在燈光的照耀下,又透出一圈七彩的光暈,十分美麗!
之前雖然看到過蜻蜓眼,但那都是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從來沒有這樣毫無阻隔,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只是這個蜻蜓眼的花紋,怎麼看上去這麼熟悉,特別像昨天黃玉從瞎子手裡接過的那顆珠子,雖然圖案花紋有區別,可就像一個家裡生出來的龍鳳胎一樣,雖然性別不同,可到底是一家人。
黃玉也立即看了我一眼,大概也和我同樣的想法。
良久,顧青蓮問道:“如何?幾位有何高見?”
宋伯伯沉吟了下,說道:“關於蜻蜓眼,目前國內的官方記載,就是殷國遺址裡的173顆蜻蜓眼。恰好在三天前,我們博物館失蹤了三顆。”
顧青蓮莞爾笑道:“難道宋館長今天是來捉拿我這個盜竊犯的?”
她雖然面上帶笑,眼神極其犀利。似乎對宋伯伯的話有防備之心。
宋伯伯搖頭道:“怎麼會呢?墨寶軒我早有耳聞,相信顧家也不會和盜竊者有勾連。況且,大家心裡都清楚。有時候一些私人的收藏家,手裡擁有的寶貝,只怕比官方的還要價值連城。”
顧青蓮點頭道:“這是家父早年的收藏。最近因爲家中有變,纔不得不拿出來。魯先生買不買我不強迫。不過希望各位不要傳出去,以免有心人覬覦。畢竟,家裡放着一個價值連城的珍寶,任誰也是難以安睡的。”
她說完這話,合上了盒蓋,站起來和我們告辭:“既然魯先生已經看過了,我就回去等候魯先生的好消息。各位,告辭!”
顧青蓮說走就走,來去沒有半點流連。
她走以後,魯北冥就問宋伯伯:“宋先生,以您高見,剛纔那東西是真是假?”
宋伯伯皺着眉頭說道:“慚愧,以我多年的眼力,竟然也看不出來。要說是假的吧,可是那釉色看上去分明不是贗品能做得到的。可是……”
魯北冥又問丁子越:“丁教授以爲呢?”
丁子越皺眉,面無表情,十分乾脆地說道:“假的。”
魯北冥不相信,說道:“怎麼會是假的了?就憑堂堂顧家,他們也會賣假貨?”
丁子越輕蔑地瞥了一眼魯北冥:“顧家怎麼呢?顧家就一定不會買到假貨嗎?這種事誰說得準呢?”
魯北冥臉色一呆,立即又笑着讚道:“丁先生果然不愧是有真才實學啊!眼力狠!我相信丁先生。”
他突然問我和黃玉:“兩位美女呢?你們認爲剛纔那個蜻蜓眼是真是假?”
黃玉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想了想,坦率地說道:“我們也和丁老師一樣的看法,認爲是假的。”
魯北冥眉毛一掀,饒有興味地問我:“何以見得?”
他這樣刨根問底,我覺得很難回答,只有匆匆拿了丁子越做擋箭牌:“這,我們肯定是相信我們老師的眼光啊,老師既然說是假的,就肯定不會錯的!”
魯北冥聽了大笑,宋伯伯也笑了起來。我不禁偷看丁子越,發現他的嘴角也微微上彎,柔柔地盯着我,只是在我看向他的一剎那,又飛快地挪開了目光!
……
從會所出來,我和黃玉都透了一大口氣。
黃玉偷偷和我咬耳朵:“我剛纔看到魯北冥給了宋館長一個大紅包。你猜裡面會有多少。”
我笑着搖頭,手肘拐了拐她。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專家們利用自己的學識得到一些灰色收入,是很正常的。就連我爸爸,還不是一樣替人相看真假,沒有跑腿費,誰會去幫人家!
不過,想到黃玉脖子上戴着的蜻蜓眼,還有顧青蓮盒子裡的蜻蜓眼,我不禁皺眉了。
這兩顆蜻蜓眼之間到底有沒有聯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