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急着誇我的功夫,一會兒可別喊出來。”凌翊嘴角一勾,另一隻手居然去提劉大能的後衣領把他拎在半空中。劉大能的身子搖搖晃晃的,臉孔朝下。
大體看到的都是地上被掏空腹腔的保安,還有衝着他狂叫的大狗,居然在半空中一邊和殺豬一樣亂喊亂叫,一邊就給吐了。
凌翊踩着管子,就上了二樓的窗臺,把劉大能擱在一邊。
劉大能嘴角還在流着嘔吐物的液體,從這麼高的地方看下去,精神還恍恍惚惚的,差點沒栽倒下去。
好在他也是怕死,緊緊的抓住窗戶邊沿,“謝謝……謝謝二公子,二夫人。”
這窗戶是從裡頭反鎖上的,劉大能和他的另外兩名同事敲了半天,我和凌翊所在的這扇窗的房間裡纔來了個穿着袈裟的和尚過來。
和尚一看窗口有人,連忙開窗,想把我和凌翊拉進去。
凌翊做了個擺手的動作,大概的意思是不需要那個和尚多管閒事,和尚只能無奈的先把劉大能給拉進去。
那和尚看着似乎沒休息好,眼睛上都帶着一圈厚厚的黑眼圈。可卻十分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劉大能受傷的屁股,“好凶的戾氣,得用糯米,才能拔除傷口上的屍毒。快跟我來……”
劉大能捂着屁股,就跟那個和尚去了。
“那和尚會解屍毒,我們快跟上去,讓他也幫你看看。”我立刻想到了凌翊腿上被狗煞咬的想,心想着讓這羣佛法高深的高僧來看,定然是沒有半分不妥的。
我剛想拉着凌翊進去讓裡面的高僧給凌翊看看傷口,凌翊卻摟着我坐在高高的窗臺上往下看,“小丫頭陪我坐一會兒吧,出現在花園裡的鬼域,到了天亮以後纔會消失。”
旁邊兩扇窗子的窗臺上,原本都分別站着另外兩名保鏢。
不過這時候,已經有傭人,分別從另外兩間房間開窗,把兩個人都帶進去了。二樓的窗臺上,只剩下我和凌翊。
我將頭靠在凌翊的肩頭,終於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整個身體抖得就跟篩糠一樣,“死了好多人,相公,死了好多人……好多無辜的人。剛纔他們是因爲想保護我們,才死的。”
我說着說着,竟然是哭了,心頭有些沉痛。
“小丫頭,今後你只要和我在一起,還會遇到更多比這更恐怖更殘忍的事情。也會有更多無辜的人犧牲,這個世界……也許本來就不是公平的。”他沉聲說着,卻將我的身子緊緊的摟着,似是帶了深深的不捨,讓我的心頭莫名的覺得害怕,“你莫不是後悔跟我在一起了?若是離開我,也許你的生活會更好,以後便沒有這些東西打擾你。”
我身子一震,整個人都愣了一愣。
我……
我當然不後悔了。
可是看着他發沉的眸子,淚水涌出的速度便更加激烈,心頭有了不安的想法,頭一次覺得自己在凌翊面前的語氣變得卑微,“凌翊,你明明知道的我的心意的,我是不可能離開你的。你……忽然這麼說,是不是要離開我了?你……不想要我了?”
我莫名的有種預感,覺得凌翊好像要丟下我不管了。
他向來不說空穴來風的話,剛纔這些話想必有他的弦外之音。若他不是打算離開我,這樣的話,按凌翊的性格,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口的。
凌翊蹙了眉頭,將我的頭壓在他的肩頭,“我只是想再給你一次機會選擇,小丫頭,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就會把你送回你養父母身邊,不會再讓你受這些驚嚇。”
“不行!你強佔我的時候,那就該負責到底!你要爲你做過的事情負責,現在反悔有什麼意思?你在幽都說過的話,纔沒過多久你就忘了嗎?你說會一直護着我,會永遠的和我分擔。”我在慌亂中變得六神無主,茫然的吻着他臉上被灼傷的疤痕,心頭也頓時覺得傷痕累累。
他曾經那般寵溺我,驕縱的我離不開他了,才說要把我送回去,遠離這些恐怖的爭鬥。
可……
可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我和我的寶寶,我真的會瘋的。
“小丫頭,我……有些後悔了,後悔拼命的找機會和你重逢。”凌翊的眼中帶着一絲憂鬱,他輕輕的擡起我的下巴,指着樓下一片狼藉的地面,“像這樣的場面,你還想再看到嗎?”
我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看到下頭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首,腦子裡全都是剛纔親眼看到,狗煞吞食人內臟的畫面。
胃裡噁心的感覺泛起,再也忍受不了那種可怕畫面帶來的衝擊力,用力一甩頭掙脫他的手指。
對着下頭的幾隻狗煞大吐大特吐起來,晚上吃的東西全被我吐了。我就覺着自己的胃好像被人搗一拳一樣,整個都扭曲痙攣了。
我沒出息的吐的死去活來,感覺身子裡的氣力都要被抽乾了。
凌翊冰冷的指腹在我的脊背上輕輕的順着氣,等到我如同泄氣皮球一樣癱軟之後,他將我有些脫力的身子摟在懷中,“小丫頭,好點了嗎?我抱你進去喝水。”
“我不喝水,凌翊,你還不懂嗎?你已經融入了我的生命,你如果任性的計劃着離開我,這和謀殺有什麼區別?難道你想讓我們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嗎?”我將頭靠着他的胸口,低低的喘息着。
他輕輕的摟住我的頭,“小丫頭,但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大臭蟲惹了鬼域裡的厲害東西,我不想讓那些東西牽連到你。鬼域裡的東西,可比鷙月那個草包要難對付多了。”
大臭蟲?
我清楚他說的不是昆蟲,而是連君宸。
看來凌翊對連君宸的兄弟情,非但沒有因爲仇恨而減少,反而要比尋常人家更深厚。他表面上討厭連君宸,可內心裡卻很關心連君宸的安危。
“所以你想送走我?”我蹙眉問他。
他語氣冰涼如水,叫人聽的心頭堵得慌,“是從此以後斷絕一切聯繫,有些事……我不想再牽連你了。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一日,這樣的事就會接踵而至。”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凌翊,你休想用任何藉口趕走我。我跟着你,還能用唸誦佛經的能力幫你。“我內心堅定之下,雙手都緊緊的抓住凌翊的身上的衣料,”我不怕死,我只怕和你分開。”
“小丫頭,你總是這麼任性。”他語氣有些無奈,似是妥協了,“我……就怕你到時候後悔來不及,說我沒有給你機會重新選擇。”
我氣惱的在他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總覺得我會被嚇退,會有後悔的一天。
的確,我膽子小,還貪生怕死。
可在這個世界上,總有某些東西是比人的生命還要重要的。
他被我咬了,也不叫喊,只是安靜的讓我略微有些顫抖的身子繼續依偎在他懷中。夜風輕輕的吹,耳邊盡是宅中那些和尚沒完沒了的誦經聲,他們也是辛苦勞累,一晚上不眠不休的唸經,就是給有錢人家消災擋難。
一直到東邊出了魚肚白,我才伸了懶腰,大了膽子主動的笨拙的吻凌翊如刀削一般的下巴。他的下巴光潔如玉,冰涼涼的感覺更讓人覺着舒服。
樓下面的狗煞隨着天光亮起,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昨晚的事情好似是一場極爲恐怖的噩夢,但地面上血腥如同煉獄的畫面,見了太陽依舊讓人感覺到陰森森的惡寒。昭示着鐵錚錚血淋淋的現實,讓人無法去逃避昨晚的血腥與殘酷。
他低眉,眯了一雙清亮的眸子看我,“餓了?我抱你去吃早餐?”
我被他這般好看的樣子,迷得神魂顛倒,只能下意識的低下頭不去看。卻從低頭的角度看到了他的小腿處,他腿上的傷口已經惡化流出了黑血,被一團詭異的黑氣所包裹。
我瞧着那些黑氣,禁不住皺了眉頭,搖了搖頭,“我不餓,也不想吃早餐。你的傷口不能拖了,屍毒已經進入肌理了,得讓那羣和尚幫你處理傷口。等傷口處理好了,我們再吃飯。”
我有些心疼的伸手去傷口處探查,頓時感覺到有一股涼意穿透了指尖,瞬間就有種被凍傷了的感覺。
凌翊未免也太任性了,經過一個晚上的耽擱,這些屍毒恐怕已經深入他的五臟六腑了。要不是因爲他沒有心臟,所以心脈根本損無可損,肯定現在早就已經毒發了。
他靈體是陰間大人物沒錯,可身子還是普通的肉體,哪裡架得住他自己這樣的摧殘?
我被他的任性,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卻愣是拿他沒有辦法。
凌翊依舊是對自己的傷口漠不關心,他也不嫌髒,用潔白的衣袖仔仔細細的幫我擦去嘴角昨晚吐過殘留的穢物,才淡淡的說道:“那些大和尚精明的很,個個都是佛法精研的高手,我腿上的傷口不能交給他們。”
我不明就裡,“什麼意思?他們給你療傷,還能發現你……你幽都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