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思捂着自己的側臉,在拼命的在火中撞擊天雷地火甲冑符。
可這個天雷地火甲冑符就好像形成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讓簡思根本破不開。它額頭上的頭蓋骨都撞的裂開了,凹陷的眼球裡是驚懼和怨恨,倒影了熊熊的至陽之火,變得格外的凶煞。
它的靈體似乎是在烈焰中苦痛到了極致,不停地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這種叫聲尖銳刺耳,彷彿能穿透人的靈魂,讓人的靈魂也跟着顫抖。
我看着簡思這副樣子,早就動了惻隱之心了,緊緊抓住凌翊身上的衣料,胸口就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凌翊的掌心覆蓋在了我的手背上,眸光慵懶而又邪異,似乎對簡思沒有半分的憐憫,“你說說看,是誰?”
“我說了,你還會救我嗎?”簡思尖叫一聲,大半個靈體已經在火焰中燒沒了,只剩下一張慘白的臉在火焰中晃動。
而且臉越來越像一個骷髏,迅速的老化。
凌翊嘴角一揚,“你不說,我也不會救你。你想說的是連君宸把?你想說當年的大火,只是連君宸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放的,你說我會信嗎?”
“不是他……不是他,我知道是誰,我真的知道是誰……啊啊啊……”那個女人的靈體大概是徹底承受不住了,在喊出最後這幾聲之後煙消雲散了。
簡思說的太晚了,就算凌翊想救,也來不及救了。
凌翊冰冷的眼睛猛然一睜,似乎是有些後悔了,可這個表情卻是轉瞬即逝的。他的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冰涼的指腹就像彈鋼琴一樣,在我手背上輕輕演奏着。
眸色如同天邊的冷月一般,冰冷而又沒有任何的溫度。
當年的始作俑者,現在幾乎已經確定不是連君宸了,可究竟是誰,也許凌翊心裡有了答案了,也許兇手的名字和我生身父母的下落一樣,無從得知。
我的側臉輕輕靠着凌翊的胸膛,由着他在心中謀劃。我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面,我沒有必要着急的去問凌翊,觸碰他心底的傷口。
南宮池墨都看傻了,“同時打出攻擊和防禦符咒……居然有這種效果,連君耀,你師父是誰?到底……出自何門何派。”
僅僅六張符咒,就把簡思給對付了。
這中狀況,就連我這種極少接觸過畫符的人,也看明白了。
凌翊用的是三張火符,三張甲冑符,三張火符用來加大陽火的威力。甲冑符則是設置防禦,讓厲鬼無所遁形,只能被至陽之火燒灼至灰飛煙滅。
採用的是疊加的方式,將簡思給對付了。
“我?我沒有門派。”凌翊笑了笑,表情冷酷而又桀驁,“我還是第一次用你們道士的符籙對付厲鬼,再說一遍,我靠的不是下三濫的道術,靠的是腦子。”
言下之意,似乎把玄門正宗子弟南宮池墨看成了白癡,笑話他連這種辦法都想不出來。
我看到凌翊用這幾張符,就把簡思給弄死了,的確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原先心裡還在擔心,他現在是普通的活人,怕是不能用靈體才能動用的力量。可是沒想到,他撿起南宮池墨的符籙就能用,還把簡思給燒的灰飛煙滅了。
“你別說那麼多話了,你……你肩頭的傷好重。”我心疼的撫摸他鮮血直流的傷口,指腹觸摸到血液,只覺得他的血液冰涼異常。
他揉了揉我的髮絲,“小丫頭,有你給我包紮傷口,這點傷無妨。閉眼,我們要離開鬼域了。”
“恩。”我閉上眼睛,將頭靠着他的胸膛。
周圍冰冷陰森的空氣,隨着凌翊輕輕邁出一步,變得溫暖舒適。
可空氣裡濃烈的血腥味,一下就將人的感官刺激的腦中浮想聯翩,我胃裡已經發生了痙攣,隨時都會吐出來。
我緩緩睜開眼睛,南宮池墨正捂着胸口,艱難的靠在牆上。他的視線朝窗口月光下的位置複雜的看着,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我順勢也看過去,就見一個女人蹲靠在椅背上,手擡得很高託在了椅背最高處。
手腕處有一道淺淺的血液的結痂,地上是厚厚的一灘結痂的液體。那種血流成河的感覺,根本就不是一種比喻,在這間屋子的地上似乎流浪了簡思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
血液順着她高舉的手腕,就這麼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最後才成了一大塊厚厚的血痂。
看簡思手腕上的傷口,應該是被極爲薄的利刃,割斷了手筋和大動脈。
我親眼看到簡思的屍身,手不住捂住了脣,感覺吸進肺裡的全都是又冷又溼的空氣。原來在我進來這間房間的時候,就已經步入了鬼域,簡思早就已經死了。
我看見她和我說話,全都是我的幻覺。
原來……
她諒解我的只是我的一種錯覺。
“簡思……簡思……姐姐……”我忍不住叫她的名字,很想哭,可是淚腺乾乾的。剛纔在鬼域裡,好像已經哭幹了我所有的淚。
我低低的喊着簡思的名字,心裡想着不知道連君宸看到這一幕,心裡會怎麼想。
此刻我內心有一種衝動,想要衝上去摟住簡思。
可凌翊卻將我的臉壓在了他沒有受傷的那邊的肩頭上,我無論怎麼奮力抵抗,他都將我的壓的死死的,“放開我,臭殭屍,我自己能走。”
我都要氣死了,這個凌翊以前總是那麼溫柔,唯獨這一次居然這麼霸道。我在悲傷之下有些失去理智,咬住了他的肩頭,本想狠狠的給他來個教訓。
腦子裡卻閃過了他被簡思咬傷的畫面,落下去的牙,卻變成了輕盈的吻。
要說做傷害凌翊的事情,我實在捨不得。
他就好像對待寵物一樣,嚴格控制着我行動,然後還在一邊和南宮池墨對話,“還能走嗎?白毛小子。”
“我不是白毛小子!我是南宮池墨,與我相熟的人才能喊我池墨,閣下還是喊我南宮吧。”南宮池墨明明內息各種不穩,說話都要喘不過氣了,卻又開始傲嬌上了。
說完話,就不斷地咳嗽,真難想象這小子喝醉是那副德行。
凌翊的語氣一凜,直接就命令那個傲嬌的少年,“你這個白毛小鬼廢話這麼那麼多?連夫人的死,你去跟連君宸說說吧,我帶小丫頭先去睡。”
被凌翊抱回臥室的時候,大概纔是凌晨兩點多,我和南宮池墨在鬼域的時間並不長。秒針在牆上的掛鐘上一秒一秒的走着,房裡沒有開燈。
他把我放在牀上,就將被子輕輕拉上,“小丫頭,早些睡吧。”
“爲什麼這麼着急要我睡下,簡思她……簡思她出事了,我不想睡。或者……或者你就想當年救我宿舍舍友一樣,救活她……我……”我在牀上躺着,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掙扎的要從牀上起來。
我說了一半,突然想起來簡思的魂魄已經灰飛煙滅。
在不殺簡思不能離開鬼域的情況下,我自己也已經默默認可了要殺簡思,讓我們三個人都逃出來的事實。
況且,我和簡思的感情只在小時候。
簡思後來對我和凌翊說的話,做的事其實並不那麼厚道。我大概真的只是突然得知她的死亡,有些接受不過來,胳膊上突然多了一種痠麻的無力感。
整個人好像陷進棉花裡一樣,麻木的躺在柔軟的牀上。
凌翊幽黑的眸子,在漆黑一片的房中亮如星子。他雙手壓在了我的肩頭,臉上的表情帶了些許的威嚴,衝我低喝了一聲:“胡鬧!人死不能復生!”
“我……知道,但我想陪陪她……”我有些倔強的看着他。
他冷酷的眸光凝視了我一會兒,便拗不過我,如同月光一般的柔和下來了,“小丫頭,如果旁的時候你要陪着她,我不會阻止你。但你一個人去的鬼域,沒人護着你,你體內元氣大傷,陽火虛弱,必須睡一覺。”
我聽到陽火虛弱這四個字,身子才慢慢放鬆下來。
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陰陽先生,在鬼域呆了半天,從來沒想過要探查自己體內陽火的變化。此刻才覺得身上的陽氣的確減弱了許多,雙眼看着陽間的東西,都比平時模糊。
人在陽氣弱的時候,是能把陰間的東西看的仔細。
由於房間裡沒有不乾淨的東西,我看任何東西,都是那種高度散光一樣的,隱隱綽綽不真切的感覺。
這種感覺,近視了五六百度的人,摘了眼鏡之後就能體會到。
我點了點頭,摟住凌翊的脖子,“對不起,相公,我任性了。”
“小丫頭,我就喜歡你的任性。我還等你醒來給我包紮傷口……還有……”凌翊說話從來都是洋溢着自信,唯有此刻,眉宇間帶着一絲不確定。
他的臂彎勾住了我的頭頂,身子輕輕覆在我身上,那般的小心守護,“如果做夢了,醒來一定要告訴我夢裡的內容,好了睡吧。”
睡吧,這兩個字聽着簡單,卻好像帶了魔力。
我都來不及想,他爲什麼會讓我把睡夢中的內容告訴他,他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問我到底晚上會做什麼夢,就不自覺的覺得眼皮沉重,緩緩的閉上雙眼。
思緒也變得慢了,身子也好像飄起來了。
狗煞。
對!
狗煞這件事,似乎和人的夢境有關。
我是不是也被狗煞纏上了?
剛抓住這條線索,整個人就沉入了黑暗,我似乎是做夢了。在夢裡耳邊一直都有狗吠的聲音,我大概是沒穿鞋,腳丫子冰涼涼的。
好像是踩在什麼石子路上,地上的石頭扎的我腳心疼。
黑暗中一襲月光落在石子鋪就的地上,我張目四望,居然看到巨大的圓月下有一堆的墓碑。兩隻野狗掙扎相互撕咬打架,等到其中一隻,把另外一隻的肚皮咬破,嚼爛了狗肚子裡的內臟和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