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是高天湛和高天風兩個人灼灼的目光,儼然是被連君宸曖昧的態度給吸引過去了。連君宸可是我的大哥,我是他的弟媳。
他這般說話,人家會怎麼看待我們,看待連家?
腦子裡大概都開始腦補,連家內部弟媳和長兄瞎搞的事情了。
“大哥,您是在說笑嗎?這中式的冥婚,怎麼需要舞伴?”我嘴角扯出一絲尷尬的笑意,有些不適應的將手從連君宸的懷中抽離出來。
連君宸臉上一絲表情都有,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車子裡的氣氛變得既尷尬又僵硬,那個高天湛有些坐不住了,朝我笑了笑打招呼,“這沒想到蘇大師還是連先生的小妹,真是失敬失敬。”
剛纔還對我擺出個死人臉,這會子居然喊我蘇大師。
我都有點消受不起他這般的變化,只是微微搖頭,說道:“高先生說笑,我不是連先生的小妹。我……是他的弟媳,我丈夫是連君耀。”
“原來是這樣,誤會誤會。”高天湛是名副其實的兩面派,因爲連君宸的出現,變得格外熱情,“我本來沒接到請柬,是不能來的。剛好弟弟有幸來參加,我就厚着臉皮,讓弟弟帶我一塊來。還請連先生不要見怪……”
這話說得多少有些謙卑,換做旁人,可能也就此讓步了。
可連君宸臉上卻一丁點表情都沒有,低着頭隨心所欲的玩着自己的打火機,好像打火機給他的興趣都高於見高天湛。
就聽連君宸淡漠無比的說道:“這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的冥婚,要見怪也是南宮家怪罪。不過,得罪南宮家可不是小事,我聽說高天湛先生最近家庭和事業都不是很順?”
高天湛順不順,其實我在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通過望氣就能看出來一些。
他最近滿腦袋的黑死之氣,如果再運氣差一點,恐怕都難逃一死。
陰陽先生就這點不好,能提前從望氣上看到一個人的死亡。就好像自己跟一個死人說話,卻還要正常的交往。
畢竟大千世界,有無數的人。
陰陽先生肯定不能在街上走着,看到一個人腦門上有黑死之氣,就拉着人家,非要幫人家度過劫難。
有些人的劫難是自己的,只要過了自己良心上的那一關,自然是逢凶化吉。
“是……是有些不如意,讓連先生見笑了。正因如此,我今天才來找南宮大師討教一二。”那個高天湛聽完臉色都變成了黑鍋底,眉頭緊緊蹙着。
說完這番客套話,他整個人都陰沉下來,坐在車子的角落寡言少語起來。
到了地方,車子停了下來。
我才第一次見到南宮家住的家宅是什麼樣子的,南宮家的家宅說不上氣派,只是一棟普通的建在郊區的大宅。
宅子全都是木頭建立而成,談不上古香古色,就是普通的木頭房子,但是的確別有一番的韻味在其中。
細細一看,建造房子所用的木料材質居然全是烏木。
這得花多少錢啊!
烏木有辟邪之用,又得之不易。
一般都是用來做辟邪的掛件,從來沒人想過會用烏木去蓋房子吧?
烏木又作陰沉木,雖然辟邪,可其性屬陰。
若是在房中圈養鬼魂,又是絕佳之地,不會輕易對飼養的鬼魂產生傷害。宅中更是養屍之地,屍體在這所宅子裡,必定是不朽不化。
古人也有用烏木做大棺材的,只要密封良好,棺材裡的屍身幾乎都可以保存完好。
想想南宮家的身份,其實就能清楚他們用烏木蓋房的目的。
他們雖然是陰陽先生,幹着捉鬼殺妖的勾當,但是難免是要和鬼物打交道的。家裡弄的太乾淨,沒有任何灰色地帶,反倒不適合他們這行。
用了陰木蓋房,家裡就容易變成陰宅。
採用烏木蓋房雖然貴了點,卻是一個折中的法子。
這所房子從外觀上看去年代有些久遠,灰瓦遮頂,老遠就能看到一隻玄光鏡掛在宅子的正中央。
這宅子外邊有多處進到不同房間的大門,只有一個小門是進入宅中內部的。看着建築格局,也是十分講究。
玄光鏡所照射的光通體硃紅,紅光折射着太陽光,帶着破煞之氣。
看着紅光閃閃似乎有些刺眼,眼睛去不覺得難受。
我若不是這幾日勤學惡補,恐怕來了這裡,連蓋房的烏木都忍不住來,更別說看清楚這許多門門道道來。
正門開的並不大,只能容兩人同時進入。
腳下的門檻恰到小腿肚子,能容四歲以上的孩童跨過。
門口擺滿了花圈紙人,更是有個裱糊匠站在門外,每隔一會兒就往天空拋灑紙錢,嘴裡喊着:“大吉大利,過往陰魂仔細瞧着,今日熱鬧。我家主人大婚,錢財收去,都來府中熱鬧一番,以圖喜慶。”
紙錢原本是用來買通附近鬼神,讓它們不要靠近。
現在拋灑紙錢,是讓鬼神過來一道玩,想想進去就是羣規亂舞的景象,都不由覺得好笑。
裱糊匠身前,還有一張烏木桌子,桌子上擺着水果,果上還放着白色一張“喜”字。更有一隻盤中放滿了喪糖喜餅,凡有賓客路過,都會往裡頭抓一把糖果揣兜裡。
我實在不明白抓糖果的用意是什麼,不過走過去的時候還是抓了一把放進兜裡。原想着跟着衆人一起進入到那個陰風陣陣的烏木宅子裡,耳邊忽然就是平地一聲炸響。
隨即,就響起了噼裡啪啦炸響的鞭炮。
弄得周圍跑來看熱鬧的鬼魂兒們,都嚇得抱頭鼠竄,好些都躲到了桌下擠着。知道炮聲停了,纔有好些鬼魂心有餘悸的探出腦袋。
裱糊匠用力的撒了一把紙錢,這會子全落在我身上了。
他就當沒看到我被撒了一身一樣,高聲說道:“請新郎新娘入府拜堂,從此家和萬事興,年年歲歲和和睦睦。”
我一開始還以爲新郎新娘在宅子裡呢,聽了裱糊匠這番話,才知道新郎新娘原來在外邊。可他們人咧,這停在外頭的靈車有好幾十輛,都是今天來觀禮的賓客。
南宮家的排場,真的不是蓋的。
連冥婚都搞得這麼熱熱鬧鬧,請了不少的江城名流。
眼見那個給我們開靈車的殯儀館副館長從駕駛座上,跳下來,他麻利的走到靈車放冰棺的抽屜旁。
然後,將冰棺外面的黃紙撕去。
最後才抽出了抽屜,我一眼就見到冰棺里居然是側臥了一個白髮的少年。這少年眼睛輕輕的閉着,仿若在那冰棺中淺眠。
他懷中摟着個嬌小的黑影,那般恬靜的睡容,似是畫中的場景一般。
倏地,那少年睜開眼睛,清涼的眸子沉穩的淡掃着身邊的諸人。默不作聲的就將懷中的黑影摟着,帶出了冰棺。
我心頭都唬了一跳,原來南宮池墨一路都在車裡。
只是……
只是比較別緻的睡在了棺材裡。
他摟着桃子一路走來的時候,停在宅院最後面一排的藍色皮卡上的嗩吶手和鼓手開始奏樂。頓時,哀樂聲起,讓人心頭有了一種莫名的憂傷。
哀樂聲中,大家神情肅穆,都不像是在參加婚禮。
反倒是像喪禮。
這時候,南宮家的小道童趁着奏樂的時間,從外頭外裡頭挨個的發放沾着雙面膠的柳樹葉。讓所有來的賓客,都往腦門上貼這張柳葉,遮住了頭上最亮的一盞陽火命燈,才能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也方便接下來繼續觀禮。
好些來的人,那都是第一次見鬼。
就好比高天湛這樣的普通人,腦門子上貼了柳葉纔看見周圍有那麼多的孤魂野鬼在飄來飄去,整張臉都變得面如土色一般。
我看他兩腿已經開始打哆嗦,看來是後悔非要來這裡。
他弟弟高天風雖然眼中也閃過一絲害怕之意,可是爲人卻要穩重許多。將柳樹葉子貼上腦門之後,還隨手捏了那道童的小臉一把,笑着往人家道袍的胸口塞了一個紅包。
弄得那個小道童做完發柳樹葉子這樣的苦差事,臉上還是笑意連連的。
這個高天風和高天湛是一個孃胎出來的。卻明顯更會做人許多。
桃子發現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摟住了南宮池墨的脖子,“相公,我害怕。”
“怕,什麼?一切有我,我既然要做你相公,必然要做你光明正大的相公。”南宮池墨臉上的表情不卑不亢,很快就要走到門口的。
我看着這對璧人,有些愣住了,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堵在了門口。
連忙走進屋去,讓出了一個位置讓他們兩個雙雙進入。
桃子和南宮池墨進了宅中,連走了三四個房間,挨個的邁過門檻。才走到冥婚正廳的位置,這個正廳奇大無比,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籃球場。
高堂的位置,沒有坐着南宮池墨的父母,只坐了一個小老頭。
他挑了挑白色的眉毛,懶聲說道:“跪下。”
兩人便在他面前跪下,南宮池墨先敬茶,那老頭兒喝了一口,就被旁邊的中年道人端走。
等輪到桃子敬茶的時候,這個老頭才甕聲甕氣的對桃子說道:“你可知南宮家從未有人和鬼物通婚,南宮家是爲了你和墨兒破此先例?”